时光碎片

2020-11-18 20:01:37赵枝琴
核桃源 2020年2期
关键词:腌菜味道母亲

赵枝琴

指间味道

记忆中的母亲总是很勤俭。每年腊月间,母亲总忙着做豆豉、腌腌菜、熬核桃油、做豆腐、做米酒、打硬布(把不穿的破旧衣服清洗好,剪成方块,用擦成糊的魔芋粘在木板上,至少四层。用来缝鞋垫、鞋子)等。用我现在的话说,母亲像电风扇一样,总有忙不完的活。

做豆豉、做豆腐的黄豆必须是最好的。我的家乡皮歹是一个被称为山坝子的地方,房子下面都是梯田,依着山形一直蜿蜒到小河边。每年插完秧,村里的女人们总把黄豆种在田埂上,简称埂豆。由于间距适中,梯田又透风,埂豆就特别饱满、匀称,套种在玉米地里的饱满度低,鸡粪豆(颗粒黑且不饱满)尤其多。黄豆洗好泡一天,在大锅里煮耙,捞出来捂到拔丝,这个过程一般得用一个星期,山高的地方时间更长点,也叫捂臭豆豉,拔丝的豆豉凉在篾簸箕里,老远就闻见香臭香臭的。用来腌韭菜根辣酱或是麦蓝菜辣酱。做豆腐同样也是洗泡一天,我的任务是清洗石磨和磨盆。手磨在母亲手里按逆时针方向不慌不忙地转动着,时不时再添一点豆子和水,使其均匀地磨出生豆浆。额头、发间密密渗出的汗水,手心的血泡,流淌在磨盆里的白色豆浆,入口即化的豆花。母亲磨的是岁月,无情的岁月,母亲磨的也是爱,能哺育孩子长大的爱。

心灵手巧的母亲,总会变魔术。比如说一片叶子,一片普通的菜叶,她都能让孩子们尝到不一样的味道。母亲把青菜叶洗晾在麦田边,一排排齐整地躺着,田边旮旯的报春花总微微地笑着,笑那只调皮的七星瓢虫,穿梭在麦杆上,麦穗间,似游走在迷宫里迟迟找不到出口。玩饿了,它会迅速移步到菜叶间,菜叶上圆滚滚的蚜虫,仿佛是瓢虫餐桌上的海鲜大餐,肯德基店里的鸡腿和汉堡,总那么美味。玩累了,也会安静地躺在菜叶间的罅隙里,做着虫世界的美梦。待菜叶晒到八成干,瓢虫不再去玩耍,母亲背上竹篮收回家,在清水里洗净,仔细切成小段,切点红糖撒上,再放上盐、辣椒面、茴香面,迅速拌均匀、搓揉,装在土罐里封好。在这过程中,不让参与的我,则把气全撒在未来得及撤离的那只瓢虫上,让它像无头苍蝇一样游曳在两只小手间,直到母亲把腌菜装瓶,我才放过瓢虫。母亲也会把嫩菜叶洗切好,过水后泡在做豆腐的膏水里,做成水腌菜,一个星期就能吃。拌上点树花、鱼腥草,在葱花、辣椒和盐的中和下,它所催生的力量是,无论是玉米饭、荞麦饭还是小麦饭,一家人都能吃得开开心心。不管是水腌菜还是干腌菜,一经母亲的手,她都能变出花样来。说母亲会变魔术,一点都不为过,在那个物质匮乏,调料稀缺的年代,母亲把树皮草根都侍弄得有滋有味,把一家九口人的味蕾照顾得津津有味。

说是做米酒,那年那月自家种的米,也只够逢年过节打牙祭,至于袁隆平的技术为何没影响到我的家乡,我到现在都没明白,也不用明白了。总之,当年母亲总会蒸一大籈子玉米饭,做成玉米酒。捂酒的时候,中间总要掏个洞,夹一坨火红的木炭埋在里面,“滋浬浬”冒热气时埋好,盖上洗净的芭蕉叶,一层又一层。我脚跟脚不离母亲,直勾勾的眼睛不离母亲的手,嘴馋的我哈喇子都快淌了一地。母亲怕我又干坏事(酒没捂好就去翻),耐心扳着我的小手指,说酒熟这天火才会灭,不然会烫到我的小手,酒也就捂坏掉。我因胸口被火烫伤留了一个大疤,特别怕火,这招自然灵验,也怕外婆说的,长残了长大以后就没人要了。尽管后来我知道,炭不会一直燃烧在米酒里,长残了也不至于嫁不出去,只是母亲深信,不能做空心酒,至于其它寓意我不得而知。总之,母亲做任何事情,都极其用心。初一十五的汤圆里怎能少了米酒调味,累慌了,油渣酒又是何等提神。就这样,楼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土坛子,除了一两坛米酒,就是腌菜和辣椒酱,尤其是辣椒酱的品种繁多,腌豆腐、腌豆豉、腌韭菜根、腌麦蓝菜、腌猪肝脏、腌猪骨头,计划好一年到头的下饭菜。

母亲离开的第十个年头,我的抑郁严重了些,越来越觉得少了什么,让自己郁郁寡欢。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一本书、一杯绿茶,足以让我消磨整个下午,远嫁的侄女来视频,手舞足蹈的跟我分享喜悦,说是寻到了乡愁,尝到了妈妈的味道。不就是一瓶辣椒酱,一瓶酸腌菜么,至于那么激动。城里一出门,菜市场、商场琳琅满目,口味百变,不是都能买到。刚开始,我还笑侄女幼稚,只是没说破,当她说:“姑姑是否得了奶奶的真传?啥时候也给我邮点奶奶的味道,我可是记得那味道哦。”我比侄女大八岁,她当然记得母亲的味道,可我差点就忘了母亲的味道。就像侄女说的,我怎么可以忘了那样的味道,要不是母亲布满老茧的手,指间一点一点渗透的爱,那个家,怎会其乐融融。一瞬间的释怀,上了年纪的我,找寻的不就是母亲指间留下的味道么。我开始在菜园里忙活,种上麻杆青菜、三月青菜,撒上白萝卜和胡萝卜,每天细心地施肥、浇水,耐心地等它们长大,等萝卜一点一点露出地面。

或许,这些年我一直在逃避某种东西,总说得了选择性失忆症,试图去封存一些记忆,很痛很痛的记忆。就像醉酒的人用酒精麻痹,而我想要遗忘的,则在我梦里频频重现,而且越来越频繁。母亲的突然过世也斩断了我对美食的记忆。腌猪肝脏必须是插秧那天才开瓶,那是不成文的规矩,没有特定的涵义。只记得母亲天不亮就起床,蒸两大籈白馒头,炖一盆腌猪肝脏,等帮忙的姑婶们。我喜欢把馒头从中间掰开,只掰开一小点,就容得下一小节腌猪肠,然后小心的蘸馒头吃,生怕油水溢出来。还未吃就咽了几次口水,经母亲手的肝脏,没有了那股特殊的臭味,多了的是唇齿间香辣的好滋味。

我总吃不够的草根,一种叫拌菜的凉菜,说是凉菜也不全算凉菜,我觉得叫温吞拌菜。折耳根是我放牛的时候挖回来的,特别嫩,指间留下的香气,可以留存半天。小白豆软糯糯地装在盆里,用勺按压成糊状,拌上水腌菜、折耳根,葱花点缀,火烧盐(锡箔纸包好的盐用火烧)最关键,一勺热核桃油浇过的火烧盐堪比现在的味极鲜,在油辣椒的催化下,刺激着舌尖,慢慢地延伸到舌根,通过喉咙,到达目的地。唇齿间留下的,不光是记忆,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味道,任谁也取代不了的味道,妈妈的味道。

我试图凭着记忆寻找到母亲的足迹,于是在某个角落,从婆家翻出大小不一的土罐子,一一清理干净备用。不到两月,腌骨头和腌猪肝脏就成效了,我以寻找死老鼠的理由寻到了它们,最后,不得不请老公送它们去了垃圾桶。腌麦蓝菜和腌韭菜根勉强过关,比腌菜还给力,那种酸,没有爽,可想而知的结局。至于五花八门、长短不一的腌菜,我带着十万分的虔诚,让它们一一游离在我的指间,怕破坏了“妈妈的味道”而坚持不戴手套,各种佐料和同辣椒面钻进我指甲缝时,才感知十指连心的真谛,长霉、异味,尝试了无数次后,我终于宣布投降,不再挣扎。妈妈的味道在我手里断了弦,外婆和母亲始终没想到,母女间特有的感应在我这里失了效,那份特殊的配方被我装在无菌袋里尘封,它只适合梦里,只适合特定的场景,余味。

师恩难忘

见到罗汉城老师时,他正跟学走路的重孙女玩。他靠在躺椅上,一只慵懒的黑猫,收起尖利的爪牙,半眯着眼,蜷缩在罗老师怀里,也在享受这慵懒的时光。孩子看见猫,兴奋极了,原本在柱脚玩耍的她,踉踉跄跄爬上了躺椅边上的小板凳,又爬到了罗老师怀里,猫哪里经受得起孩子的这番折腾,极不情愿地跃下地,伸个懒腰,回眸间舔了舔胡须,消失在视线里。

罗汉城老师,1929年出生于漾濞县顺濞镇一个名叫皮歹的偏僻小山村,读了四年半的书就辍学了,在当年他算是有知识的文化人。1961年开始,罗老师白天下地干活,傍晚在院前烧起篝火,教乡亲们识字读书,一教就是五年。1966年村里有了简陋的小学,罗老师就开始教小学,还有了微薄的工资。学校在另外两村设置了教学点,相隔三公里多,由于缺老师,罗老师只能往返于两个教学点之间,早上一所学校,下午一所学校,一走便是三年多且风雨无阻。

当年,近四十岁的罗老师,爱人是农民,还有五个孩子,生活压力相当大。教育局体桖他的不易,将他调回皮歹任教。我问罗老师,曾经是否有过放弃教书的念头,他激动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虽然文化低,到90年退休回家时每月也才领45 块的工资,但此生从不后悔做了教书匠。"28年的教学生涯,那个曾穿着中山装,戴着毡帽,身板挺直,手持教棍孜孜不倦的年轻人,随着岁月逐渐佝偻了身板,却为山村的教育付出了整个青春,但他无怨无悔。

今年90 岁高龄的罗老师,虽然耳背,但健谈,思路还特别清晰。他回忆到,一开始教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卸了块门板当黑板,捡点火炭做粉笔,在天地之间最宽敞的教室上课,燃一堆火,村里男女老少或站或席地而坐,听讲课那是一个认真,满眼都是对知识的渴望,是他们对知识的渴望坚定了他做好教书匠的信念。如今,当看到他曾经任教学校的照片,那崭新的教学楼、学生宿舍、现代化教学设施、篮球场、食堂还提供免费午餐等等,罗老师激动不已,哽咽地说到,现在国家政策好呀,孩子们上学不用愁,不用挨饿,学习没有后顾之忧啦。

与罗老师闲聊中,我仿佛回到了那间四面斑驳、露出泥土的狭小教室里,窗户漏着风、墙开着裂、屋顶斜射进来一束光,罗老师背对着学生正在凹凸不平掉色的黑板上面书写;两块土砖之间,横放一块不规则的边皮板,旁边是一排大小不一磨得光滑的石块,这就是孩子们的书桌和板凳。一群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正在认真的听课。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好像看到了知识以外的世界。

辞别罗老师出来,我思绪万千。记得自己上一年级时,学校有一栋二层小楼,那是村里最好的建筑,二楼一个大房间里,三个黑板并排,是一到四年级的教室。小小的隔间是老师的办公室兼宿舍,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上面堆满了学生待批改的作业本。一个老师四个级的复式教学,罗老师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如今老师老了,上一秒讲着话,下一秒就打起了盹……梦里,老师是否会拿起砍刀、锤子,修补那些陈旧的桌椅板凳;是否梦到了新校园,现代化的教学设施,快乐成长的孩子们……

秋风微凉,师恩难忘,记忆点点上心头。

贴身的头骨

十六楼的风景。窗外,足以看见大半个风城,时有成群的海鸥飞过,风吹过海(洱海)面时波光潋滟,野鸭子和同海鸥在海里享受着午后时光,像茫茫大海中的小船漂浮着。岸边柳条飘飞,卖饼干和小鱼的大妈们,带着浓厚白族腔的普通话,向游人推销着鸟食。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依偎在父亲坚实的臂弯里,从妈妈手里抓过一把小鱼,撒下湖心亭边的海里,一句“爸爸妈妈快看海鸥。”一个甜蜜的微笑,瞬间萌化了……窗里,大厅的长椅上坐满了人,空地上或蹲或站挤满着,神情凝重,都在等待亲人手术顺利。

两面墙中间的角落里,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女孩,哭哑了嗓子,红肿的双眼盯着手术室的门,门开了又关,换了几拨人,始终不见她的母亲,“某某某家属,你家病人平时有什么毛病?”她踉跄地跑到手术室门口,用极其沙哑的声音答到:“高血压、冠心病。医生,请您救救我母亲。”说着便跪在了地上。医生简短的交代,让她做好心里准备,病人颅骨碎裂,颅内出血严重,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她怕哭声影响了旁人,咬紧下嘴唇走回到角落里,把头埋在两腿中间,咬住左手拇指,不停地颤抖着。

病房里没床位,ICU 也没有。一个刚做过开颅手术的病人被安排在换药室里,一张容不下病人的换药床上,双脚裸露在外面悬着。女孩怕母亲冷,立马脱下外衣裹住双脚。医生用密封袋装好的一瓣头骨递给她,说道:“你自己收好,万一康复了,医院会给做一模一样的头骨。万一,你们的风俗。”医生顿了顿,右手习惯性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医生实在不忍再说完,这个特殊的家属,瘦削的身体藏在一件单薄的毛衣里,她怎能承受如此的打击。女孩没有背包,她把头骨捧在手里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放哪里。环顾四周后索性放在贴身的胸口,抑或这样才能感受到母亲。

天渐渐黑了下来,窗外风声呼啸,苍山又多了一重雪,却丝毫不影响楼外的风景。霓虹灯初上,泰安桥似彩虹点缀着洱海,这座不眠的城市里,开始飘来歌声,啤酒里满是香烟的味道,烈焰的红唇抹不平欲望,皮草暖不了寒冷的灵魂。当串香飘上十六楼,迎来了那一抹苦涩的月光,女孩拒绝了善意的盒饭,诱人的糕点,暖冬的棉袄。嘴里机械重复着只有母女才懂的语言,不,应该是女孩才懂的语言。

护士每隔一会儿量一次体温,女孩就这么反复的从母亲腋下放取温度计,“量不起”。“还是量不起”。可怜的女孩根本不知道,量不起体温意味着什么。她依然忙碌着,一会儿被医生叫走,一会儿又呢喃着给她的母亲搓手指、捏脚。她时时腾出时间摸那瓣头骨,怕不小心掉了。她怕母亲冷,还从医生办公室借了张报纸,给母亲挡风。有俩个小护士摇头间私语,“傻子,都那样了还知道冷么。”

十六楼的空气最终凝固在二十二点二十三分,随着护士、医生的一阵骚动,紧张的抢救伴着门外那一声声沙哑悲呛的哭声,医生摇摇头说:“我们尽力了。”掐人中苏醒后的女孩,又从护士手中接过那瓣头骨,那瓣带着母亲温度和自己温度的头骨,如获至宝,凄凉的笑意下重又塞回到贴身的胸口。没有过多考虑时间,匆匆推着她的母亲进了电梯,关门的那一刹那,不忘深深鞠躬,那些从各个病房跑出来,送给她温暖的陌生人。

白布下再也没有母亲的爱。曾经带着母亲的温度来到世上,此时此地,瘦削如浮萍的女孩,带着染上自己体温的那瓣头骨,送母亲去另一个国度。

泛黄的毛衣

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体察一下民情(逛朋友圈),批阅一下奏章(评论点赞),这是我这个凡夫俗子必干的事情。这不,还真发现点事。闺蜜阿依娜发了个说说,"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可你,是我永远结不了疤的内伤。"配图是张背影,一件泛黄的白色高领毛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只有我们少数几个闺蜜才知道,那件毛衣背后的故事。

高中毕业后, 飞哥选择了绿色的军营,绿色的军装,以及那个橄榄绿的梦。下连队的第一封信,就是告知阿依娜,军营生活很枯燥,但那是他所向往的。当了个小班长,有了每月四十五块的津贴,附一张照片,军帽下黢黑的脸庞更显清瘦,稍大一号的上衣,袖子遮住了右手,有了三毛从军记的味道,还是掩盖不住的英气逼人。阿依娜回信,风城的景色迷人,校园环境清幽,室友照顾有加。一场秋雨,给校园带来了丝丝凉意,一阵风,遗落的是满地的书签,图书楼前捡一枚别致的银杏叶,抑或在草坪上寻一片四叶草,载着信笺上那一首绮丽的小诗,或是那一行行充满深情的鼓励,降落在千里之外的军营。

最让飞哥苦恼的事,周末好不容易排上队,拨通电话的那头,室友告诉他,阿依娜去了阅览室。好在无人的时候,他从左边的上衣口袋里翻出大头贴,偷偷地看傻傻地笑。站岗的时候,他觉得有阿依娜陪,精神抖擞,腰挺得更直了,心想,同在一片星空下,抬头就能看见牛郎星织女星,有北斗七星作证。用那片最红的叶子,剪成一颗爱心,附上那快要撑破信封的思念。就这样,彼此分享着日常,分享着年少无知的梦,享受着青涩又甜蜜的幸福。

时光总是太瘦,转眼阿依娜就开始找工作,心想,领了第一份工资,就去远方看看飞哥,看看那个英姿飒耍的男人,以及那个她想象了无数次的军营,每天伴着号角起床,推窗都是绿色的步伐,或许,嘹亮的军哥都带点绿。飞哥来信,集训一个月,不跟外界联系,至亲都不行。阿依娜是个懂事乖巧的女孩,她边备战考试,边默默的计划着未来。一等三个月,没有飞哥的只言片语,阿依娜感觉前所未有的慌乱,拨通部队值班室电话,等来的是噩耗,她一再固执地追问,得到"他为了救人,身中六刀,没能醒来"的答复

在那个深秋的雨中,看不见阿依娜的眼泪,倔犟的她,最后倒在出租屋的阳台上,高烧退后的她,穿上那件白色高领毛衣,抱着巧克力盒不松手,原本活泼的她,变得少言寡语。那件毛衣是飞哥攒了一年的津贴给她买的生日礼物。我清晰的记得,那天阿依娜穿上毛衣时的情景,衣服仍旧大一码,袖子照样长一截,只好卷着,宿舍里的人都笑话飞哥,不知道媳妇长什么样,结果她轻描淡写"这样才配得上我家三毛哥。"说完,白皙的脸上荡起一阵红晕,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应有的娇羞和笑意。还有一大盒爱心巧克力,全班人都有吃到。后来,巧克力盒就变成了阿依娜的信盒,里面寄存着飞哥的思念。飞哥牺牲后,白天若无其事的她租下了整个黄昏,包场了整个黑夜,打开每一个信封,铺开每张信笺,细数每一个过往,重温那个永远不能实现的梦。

不用说,阿依娜又是靠在窗沿上,看着远方,音乐依旧是光良的《约定》,单曲循环着淡淡的忧伤,屋里的空气都已熟悉的旋律,"说好的三年不见面,用我们的爱把时间留住,你笑着说,这是我们的考验,我们的约定。就这样三年又过了,我还是回到这个地方,闭上眼等你的出现,空气中吻你的脸,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一辈子幸福的约定……"风吹乱了一地的信笺,泛黄的纸张,模糊的字迹,还有那红叶子剪成的心,三年前不小心弄碎了,细心粘好的全是裂痕,如这斑驳的思绪,如初难。只有她才明白,三年一次的祭奠,曾经的山盟海誓,已成烟,随飞哥掩埋在黄沙中。

郭敬明说:"寂寞的人总是记住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而我总是意犹未尽的想起你。"我不知道,是阿依娜痴情,都过了六个三年,还是在祭奠那无法重来的青春,无法兑现的诺言,我不敢妄加揣测。是的,世间哪来感同身受,只是没有亲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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