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有花瓣再次回到枝头,远方的雪
还正在路上,逶迤而来。
关于天气的讯息,瞬息万变。一直并不准确的信息
如雪,如雨夹雪,如冰雹……变幻着。
其实我对这一切所知甚少,困守在暖房里,
躲避一场惊天密谋。假以时日,一个词复活
就会惊起漫天的大雪,繁沓而降。
而在一册线状的旧志里,关于灾害的记载
占据了相当多的纸张。同为灾民
这让我想起父亲口头传播的家史:
一世祖的来历,一个赤脚踏雪的异乡人。
他在内心里默认了土地与天气,
以及生生不息的庄稼、烟火。时光倒叙
家乡的山峦,也在风暴中被征服。
而我却依旧无法从身体里抽出多余的风,用来延缓
那些突豕而来的云。落在杏花上的雪
与落在乌鸦身上的雪,并没有什么不同。
设计中的低温,再一次光临,平原的深处
一座小城,无名咖啡馆里的拿铁,刚刚冷却的正好。
我仍然把正午的云想象成一团棉花,
并一一告知亲人。温暖已成往事,一朵云转瞬
即逝,又缘何当真?此去经年
正午的云终成阴翳。我已过了举头望日的年龄
却依然背负一轮落日。每一日,每一秒
都经历一次次云的变形,褪掉的衣衫。
什么都可以失去,唯有一抹蓝天,
如鲸,遨游。天空上的旋转,一堆云
成为背景,像几个抹玻璃的人。
这是一片必须修补的天空,除了太阳神之外
一朵云,就是一名妃子,等待侍寝。
冬日。清晨的霜花让人惊诧于
它的美与复杂。这自然之美胜过人工之美。
只是短短的半日,霜花便隐退
消匿于无形。日复一日,北方的冬天
如上帝之手在玻璃上作画。我无从窥视
其中的某一天,转瞬也是一种生存的意义。
而所谓的永恒如斯,气温更像哲学
那样难以捉摸。有时候,我也常常叹息
这忽如袭来的爱,像洋葱
——那样刺激,令眼泪流出来。
实际上,在我记忆的词典里,欢愉也如同绝望
必须跟随着一场暴风雪踉跄地走……
不断有坏消息传来,在北风里,一切的对抗
近乎于无用,螳臂当车。
而我仅有的温暖,如海面上的舢舨
在惊涛骇浪里求生。然而,一切并非如我所愿
早晨的霜花到了中午,就不见了。
趁着凛冽的寒风进山,一个人享受
片刻的孤独,而无法停止住脚步。于是,干脆
将这片秘密的丛林,在纸上划归己有。
昨日的雾凇,让松针更加晶莹
如银针,针灸着这片山林。我仔细打量它们
冬日的莽山,容得下上天的臆想。
支持我重返这里的雾凇之景,让阒静的心
回归身体。此刻,美是一种自恋
对于一个接近中年的人,自责近乎徒劳。
我如果还残存一丝激情的话,也正如
树枝末端趋向空气中的那片雾凇,那么虚妄
有着假释的自由。而在我的头脑里
这片山林便是思想的隐匿之处,冻僵的地壳
坚硬,如我不可更改的内心。
对于未来,我似乎并无过多幻想
如雾凇一样透明、容易融化的一生,更无
过多秘密可言。唯有不规则的行列
让这些普通的树种,在瑟瑟发抖中抗拒严寒。
并非所有的冰雹都准确无误。
极致的初夏,对于变形的雨,是一次
失败的教育。隔日,农民已是仓惶。
果实落下,人民币飙升——
深夜已是辗转难眠。(我的表哥,一个果农)
他徒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枝桠、害虫……,却无法
用巨大的脸盆接住上天降落的冰雹,
万千个,甚至更多。
而我更愿意把这些冰雹,想象成无数个汉字
用来拼凑一个虚度的夜晚。半夜书写
一首未完成的诗,内心急切如农夫,盼望
果实孕育而出。可毕竟,一枚催熟的针剂
宛如香艳、浮靡的词语,无法再自己内心的十字大街
招摇过市。付诸笔端的文字,大段的如飓风,
吹变行距、页边距……
如果,我陷入沉思。这些风便会停歇,
而在五里之外的果园,那些落地的嫩梨
如夭亡之人,接受上天的鞭笞。
你相信有风,便有了风。昨夜,巨大的楼体
似乎在摇晃,像一艘夜航船。
此刻,无法入睡……恐怕连一盏灯,也不敢
轻易熄灭,遁入黑暗。无数的残片
于风中相逢,却转瞬间分手。
那些刻在上面的文字,亘古而神秘,如神谕
比烟云轻,比历史重。
身处琐碎之世,一个人的性命,太过卑微
又轻如鸿毛。微信圈里辞世的朋友
他的头像还依然鲜艳,而含有笑意。
那些鼓噪进入耳朵,如风的呐喊,经过崎岖之路
独自享有那份凄楚,回味。
推不开的窗,外面是狂躁,不安……
我的视野过于辽阔,一个小小的县城,在我疲惫的呼吸里
喘息,幽怨。然而,那里面隐匿的财富
在大风之下,纹丝不动。
天下的银子都一样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