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盆里,几树花枯萎了,
我在屋顶思索着,星辰靠近额头,
楼下公园闪着几缕灯光,
它们就像我日益增多的白发。
长久以来,我们坚持在做的事
并不意味着愉快。
但每个人都是一艘没有水手的船,
在生活这条缓慢的河流上
身不由己地游荡。
我们的爱越来越自私、尖锐,
像一片狭窄的水域。
而风浪和气温,则平衡着疾病与幸福。
一股谁也看不到的力量
改变着我们。
只有到了严冬,万物被白雪冰封,
躯体也消失了,
我们才会暂且停下来,
如一尾冬眠的蛇,忘记了自己。
一个人独处时,
仿佛在漆黑的水域上漂浮。
有时也会期待朋友来,
渴望交流,我的躯体里注满了火焰。
每一次,风让头顶的灯泡
晃来晃去,所有的想象也跟着震颤。
朴素的生活如此简洁而无味,
如同一条马尾。
我想要我的一生都在做有意义的事,
除了那个池塘,也许在院子里,
我还会种植几株松树。
傍晚,虫子与蛤蟆们的叫声此起彼伏,
潮湿的夜雨打湿了屋后的小路。
存于心外的许多事物,
在推迟了多年后,又慢慢重回胸中。
我坐在老屋的屋脊上,
旁边是一株梧桐树,
瓦片上,光线飘浮着,
微风轻轻地抚摸树叶。
有一只猫总喜欢爬上梧桐,
它猫着腰,注视着,
它的眼神干净、质朴,
像黑马鬃毛上的一片雪花。
多少次,它跳过来伏在足边,
又伸伸懒腰离去。
只有手里的书一直在翻着,我
爬回书中,刚好赶上一艘笨重的船。
像一个水手开始忙活着,
没有饥饿,也没有寂寞。
仿佛永远也不会疲倦,
但书页最后会合上我的眼帘。
在静止的山茱萸旁,
一根细如白光的蛛丝缚住了岩石,
它始终拿不起来,
也无法放下。
一头水牛的鼻子触碰到了灰尘,
田野将仅余的一点热量也融入了黄昏,
而院子里的井,睁着大眼
静静地凝视宇宙。
还没到来的日子,
则把问号
灌入了所有人的脑海。
某年,我陪二老过年,
空旷的屋子里他们日渐衰老的身躯
有些迟钝。
有时我说出一句话,
只有寂静的院坝给我回答。
他们会悄悄地谈话,
朝我投来神秘的微笑。
分享才剪出来的鞋样,和一些旧事,
剥开的橘子递给我一半。
绳子上,挂着的衣服像团水雾,
一阵清风吹拂着他们的背影。
皱纹裹住的那双眼睛,
为多少放不下的人流泪,
说不清,
心里还隐藏了多少悲伤。
有一些东西流逝了,
谁能听见?
但子女们都添了白发,
孙子的照片,看了又看。
而屋前的田野上,几朵孤寂的云在飘游,
仿佛整个世界,
就剩下我们几个,像几片雪
靠在一起。
离开城市来到郊野,一条河流的彼岸。
风刮得干枯的树枝直响,
把细碎的尘沙也带走。
我们躺在森林之路上。
也许好几个时辰,不会有人再来。
听着流水弹奏逝去的日子,
那音声淡泊、无为,也漫无目的。
我们知道,生命不会永存。
不远处,几株梧桐齐整地站在荒芜的田垄上。
一些树叶悬挂着,一些也已凋落,
仿佛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