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卫方正
4 月3 日下午,“热烈欢迎援鄂英雄王爱爱凯旋归来。”人数少、时间短的会议召开,欢迎从武汉归来的白衣战士王爱爱。
王爱爱是山西省人民医院的一名护理师,我们见过几次。初次见面时,我得知她的名字,马上想到同名同姓的某晋剧名旦,于是说了出来,她哈哈大笑,一脸的阳光灿烂。
疫情期间,王爱爱主动请战,万里赴戎机,晋材而为楚用,战疫情于武汉。而今归来,隔离十四天结束,回到我们中间。
桃园北路的一间会议室里,下午三点多,我们等到了王爱爱。与所有人一样,她戴着口罩,精神很好。但说起话来,声音还略有嘶哑。熟悉的朋友们马上热情地跟她聊起来,我于一旁静听。
我听到,17 年前,她便战斗在太原的“非典”病房;17 年后,她又奔赴武汉的方舱医院。有人打趣:“这相当于先参加了抗日战争,又参加了解放战争,双重的英雄!”
我听到,她在武汉期间的辛苦,“穿上防护服,戴上护目镜,再戴上口罩,手套脚套与防护服接口处全用透明胶布缠住,呼吸便只能体内循环,很难受。一个护士,要面对几百名病人。就算每个病人只有一个问题,一一回答解决下来,也累得昏天黑地。好几次,我是扶着墙走出的病房……”
我还听到,她在武汉期间的工作纪律。“生活用品和饮食不用操心,每天有人送到门口。但不能擅自外出,我们有纪律,帮忙不添乱。每天有一会时间可以下楼走走,看看天,啊,感觉真好!”
我也听到,她的工作受到了各方的褒奖与尊重。在武汉期间所住的酒店,对她终身免费;在太原隔离期间住的酒店,五年内享受五折;武汉方舱医院给她颁发了证书,国家卫健委给她制作了刻着名字的勋章……
“不过,当时没想那么多。”她说,“只想着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就行了。”
人们不停地提问,感叹。此时,省人民医院的常峰教授、张挺主任、侯学峰护士长一行到来他们是王爱爱的师长和同事。看到“娘家人”,王爱爱瞬间激动起来,欢呼着跑过去,“你们有没有想我啊?”分明是一个回家的孩子!
很快,会议开始,迅速切入主题,王爱爱发言,满堂肃静而听。
我开始笔记,但很快记不下去了。——因为我哭了……
她的声音不高,但清清楚楚,与下午煦暖的阳光一起,朗朗地洒落会场,洒入所有人的心底:“虽然自己有抗击‘非典’的经验,也对疫情做了充分地评估,但真正防护服加身时,种种不适还是接踵而来:行动迟缓,呼吸困难,额头和鼻梁被压得生疼,眼镜和眼罩雾气朦胧,沟通困难……在厚重的防护服下,听患者讲他一家八口全被感染的故事,我不自觉流下了眼泪;看着患者拿到自己好转的检查结果报告单,我也跟着笑。……”她已忍不住啜泣,在座者也抹着眼泪……
“我们的工作时间,是每班六小时,前后穿脱防护服就需要两小时。从驻地出发,到再回到驻地,至少需要十一个小时。为了在工作中减少大小便,我们提前两小时就不敢再进食水;为了节省防护服,所有上班人员都穿尿不湿,这更增加了行走的难度。一个班结束,早已步履蹒跚,汗流浃背,弯腰脱防护时,脊柱如断裂一般,疼得,……无法想象!出了更衣间,冷风一吹,瑟瑟发抖,饥肠辘辘,但是想到患者们口罩背后的笑容,我就觉得这一个班儿……值了。”她再度哽咽,人们唏嘘一片……
她的讲述,带着我们的思绪飞越千山,进入阔大的方舱医院。一排排病床连绵成前所未有的长度,“每个病床都铺着电褥子,跟我们用的一样”,病床上的每一位病人,面对走来的医护人员,纷纷致意,或提出自己的要求。“我们必须一一回答,逐个解决”,防护服下,是美丽的容颜,于浑身大汗中奋然前行……黑云压城,甲光向日。将军舍生,战士忘死。沙场鏖战急,雷鼓动山川。娥眉着戎甲,浴血守汉关!
我似乎看到了跃马横枪的穆桂英:“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他人……”
又想到金山击鼓的梁红玉:“桴鼓亲操,焕旗麾,芝盖冲霄;列艟艨,铁链环绕,听军中喊杀声高。敢小觑女英杰,江天舒啸。拥高牙,力撼江潮;秉忠心,凭赤胆,保定了大宋旗号。”
每当沧海横流,总会有大批的英雄挺身而出,以精诚之志,劳瘁之身,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灾厄得平,苍生得安。这种人,是仁人,“仁者必有勇”,从来可歌可泣!我们这个民族,历经千难万险,能越走越广阔,正是因为有这一伟大的传统。
……泪眼婆娑间,王爱爱的发言将尽,她的语速快了起来:“我想用一首歌的歌词表达我的内心感受:其实我并不是英雄,我只是一名白衣战士,只想用生命守护生命;我只是一名白衣战士,拼了命,只为了拯救生命!”
哭着念完,她伏案而泣,稿子挡住了头,簌簌地颤动。
全场寂然片刻,会议继续,没有官话和套话,都是温情与敬意。主持人的话,缓慢真诚:“在疫情肆虐期间,王爱爱身为医护人员,主动请战,这是对责任与担当的最好诠释。说实话,当初我们送她出征时,真是充满担心。此一去,前途难料,生死未卜……如今,她圆满完成任务,胜利归来。我们为有这样的同志而深感自豪……”
会后,王爱爱匆匆离开。但她的形象已深深铭刻于每个人的内心。以前,提起王爱爱,我首先想到的,是某晋剧名旦。以后,提起王爱爱,我首先想到的,是这个伏案哭泣的女子。
早上,看到远在西北的一位警察兄弟发的朋友圈:“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我再次潸然。
人间伏虎,战士泪飞。我们为战士而落泪,战士为胜利而落泪。我们有幸,见证了真实的战士和战士的真实。
一切“拼了命”的战士,都理应获得我们的敬重和感谢,并给我们继续奋斗的力量和勇气;一切也让我们相信,虽有暂时的阴霾,但阳光一直在!我们的时代和社会,充满着力量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