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和“浅蓝色”在俄罗斯民族文化中的内涵研究

乔强

（解放军信息工程大学洛阳外国语学院，河南洛阳 471003）

颜色在人类生活中拥有重要意义。颜色经常与我们的情绪、感情甚至是身体的自我感受直接联系在一起。然而，当研究有关颜色象征意义的各种观点时，专家们时常忽视人类深厚的历史和文化经验积累。颜色语言必然带有民族传统和风俗习惯的印记。也就是说，存在一系列与全人类朴素的世界图景相联系的通用现象。现在我们将以“蓝色”和“浅蓝色”为例讨论俄罗斯民族文化中颜色的内涵。

1 синий（蓝色）

先从词源的角度讲起。首先，应当指出，语言学家一致承认蓝色出现的时间要远远早于浅蓝色。根据法斯梅尔(德国语言学家，1886-1962）俄语词源学词典的信息，蓝色起源于古印地语čуāmas，意思为“黑暗的темный,黑色的черный”。确实，在语言的早期发展阶段，“黑色”与“蓝色”的概念是不区分的，是一致的[1]。不妨回忆一下，根据伯林和凯的颜色符合系统发展阶段理论，所有语言中的第一批术语就是区分白天和黑夜的词语（белый и черный）。

在11 世纪文学中，很多情况下蓝色还只是传达黑色的意义，而且搭配范围很窄（水源和一些自然现象）。比如在某个意义中使用了зекрый（适用于眼睛和石头的颜色）和сизый（鸟类尾巴的颜色，特别指鸽子）这两个词，但后来基本被синий 取代，用来表示所有蓝色，可与任何对象搭配。зекрый 最终消失了，而сизый 尽管扩大了使用领域，但只用来表示更具体、更个别的色彩。

蓝色在俄罗斯日常文化中占据着特殊地位。这里关注一下俄罗斯的民间文献，对它们的研究表明，蓝色通常具有魔法特性。首先，蓝色曾跟水联系在一起，而这种水在古时候被认为可以消去人身上邪恶的、憎恨的力量（尼库莉娜1988）。水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联系死亡和阴间世界的，同样蓝色也有这种意义。用水进行洗礼成为基督教核心仪式之一并不是偶然的，这象征着对信仰虔诚的死亡和复活。

与蓝色相关的还有很多仪式和迷信活动。比较出名的一个例子是伊凡雷帝特别害怕有蓝眼睛的人，认为这样的人拥有巨大的魔法力量并且可以通过凝视他人使其发生不幸。鬼在俄语中被认为是синец。南斯拉夫人认为蓝眼睛的人有治愈某些疾病的能力。一些民族的丧服也是蓝色的，跟黑色一样。

由于历史文化的缘故，蓝色的使用范围相当有限。如果谈及衣服，则蓝色更多地出现在制服上，少见于流行款式。宫廷女官、女官大臣或皇室侍从长官穿着特殊的制服，这样的衣服上可以看见蓝色。只有大公爵的老师穿着蓝色的天鹅绒大衣，舞会上唯一的女主角也穿蓝色的衣服。而其他穿深红色、绿色或鲜红色礼服的女士则在舞厅里没有那么引人注目，因为带有这些颜色的礼服都是非宫廷样式的。

如果某些颜色（特别是红色）强调个性，那么蓝色则相反，将所有的个性磨平、统一起来，因此，到现在制造制服和特殊服装还在积极地使用蓝色。深蓝色的牛仔裤最初就是建筑工人穿的特殊服装。或许，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俄罗斯宪兵的制服颜色选用的是浅蓝色。甚至有“浅蓝色裤子”这样的表达。斯米尔诺娃-罗塞特在关于果戈里的回忆录中写了与宪兵队长奥尔洛维起冲突的一幕：除了关于您浅蓝色裤子的卑鄙的谣言，您就是粗鲁、不学无术之人，连书都不读。

说到蓝色，不得不考虑到用来生成蓝色的颜料特性。在俄罗斯，蓝色取自于“синиль”这种植物。在欧洲有各种各样的当地颜料，但早在中世纪，欧洲市场上就有新的昂贵的但品质上乘的индиго（靛蓝色颜料）在大量出售。如果昂贵的红色颜料拥有幸运的命运，那么靛蓝的命运就没那么简单了。

根据传说，靛蓝色提取自某种鱼алузен。这种神话中的鱼吸收了大海所有的颜色种类，每70 年一次从海底游到海面上。1777 年，为了保护当地传统的蓝色颜料，德国的当地政权出台法令宣布进口的靛蓝色颜料为“恶魔的颜色”。教会宣布只要谁使用了这种“撒旦的诱惑”都会被判下到焦热地狱受火刑（苏普伦，菲拉诺夫斯基1990）。而历史上德国是从西面向俄罗斯出口新式技术和商品的主要供应者，由此靛蓝色与德国自己的传统颜料之间的激烈竞争，再加上教会恶毒的诅咒，更增添了俄罗斯人对蓝色的负面情绪[2]。很长时间内俄罗斯人总体上对蓝色持负面否定态度。但这种情况也不涵盖所有民族。欧洲人对蓝色就很宽容的，例如，在神话传说中，蓝色经常象征神秘现象和色彩的神秘性和重要性。顺便一说，魔术师和术士也经常穿蓝色衣服（古埃及吉萨金字塔的内部是用蓝色涂染的）。

2 голубой（浅蓝色）

明确一点，我们至今只谈论了相对较深的蓝色。蓝色的浅色调在俄罗斯，正相反，传播相当广，其中包括构成普通百姓节日服装的基色（和红色一起）。

对待蓝色和浅蓝色的不同态度也反映在俄罗斯的成语和俗语中。比较：синий чулок（女学究）、голубаямечта（美妙的幻想）、голубое свечение в конце тоннеля（隧道尽头的浅蓝色光亮）、синяя птица（青鸟）[3]。幸福鸟代表好的事情，但这毕竟是来自梅特林克的故事。欧洲人对待蓝色的态度明显与俄罗斯人不同。引用歌德的著名论著《颜色论》：“正如我们乐意追求离我们而去的美好东西，我们也甘愿追求蓝色，不是因为它奔向我们，而是因为它吸引着我们。”

这里我们要转向印欧语系中蓝色的词源学命名。特别的是，在很多欧洲语言中直到现在还在用的高频词（英语blue，法语bleu，德语blau 等）起源于印欧语bhlē-uo-s。bhlē-uo-s 最初仅指浅色调，但俄语中由印欧语bhlē-uo-s 派生出的词并不能“巩固”浅蓝色的意义，并因此需要带有这种意义的单词的出现。为应对这个现实的挑战就出现了一批表达浅蓝色的单词。如果蓝色与水相联系并有负面含义，那么浅蓝色（天蓝色）的含义就是积极正面的。表示浅蓝色色调的词就相应地也有积极意义。“深蓝色系” 词（синий，таусиний）的使用频率总是要比“浅蓝色系”词（лазоревый, голубой）少的多。甚至现在颜色在语言载体中最初的象征意义实际上已经消失，синий 这个词在蓝色谱段也只表示基本术语意义，голубой 的使用频率仅比синий 稍差一点。

Лазоревый 和лазурный 在俄语中最初表示浅蓝色的意思。特别是描写明显具有“正能量”物体的蓝颜色时正是使用лазоревый（例如：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时期的国旗正是белый, червчатый, лазоревый）。可是在约15 ～16 世纪，这些词遇到了强劲的“竞争对手”——голубой。

голубой 进入了俄语主要颜色词的行列。为证明这个争夺领导位置的曲折的斗争，我们在不同时期的俄罗斯文学作品中选取了3 个表示蓝色意思的词进行对比，通过对比发现，18 世纪和19 世纪初时，голубой还远落后лазоревый，但后者最终在现代俄语中败北。这样，就只剩下синий 和голубой。

作为俄罗斯现国旗的基础，俄罗斯的商船旗还保留着最初的голубой（浅蓝色）。关于俄罗斯国旗三种颜色的象征意义还存在多种假设。一种假设认为这三种颜色代表了俄罗斯社会的三个阶层：最上面的白色代表贵族，蓝色代表小市民和非贵族出身的知识分子（蓝色或浅蓝色在这里没有唯一的根据），最下面的红色代表劳动人民。法国国旗曾经也有类似的排列，但是资产阶级革命后，横向的三色旗被改为垂直排列，以表示各阶级的平等[4]。

另一种说法是三种颜色代表三个斯拉夫民族（白俄罗斯—白色，乌克兰—浅蓝色，俄罗斯—红色）。按这个说法，国旗中间那条本应该是浅蓝色，因为浅蓝色历史上是与乌克兰的民族-国家象征相联系的（对比现在乌克兰的黄-蓝色国旗）。

3 结语

总之，颜色词的文化内涵具有鲜明的民族特性，是与一个民族的发展历史紧密相连的。一个民族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其本民族的颜色词也具有不同的内涵。通过对синий 和голубой 的分析，我们看到了俄罗斯人不同于其他民族的历史文化传统和风俗习惯，这可以帮助我们更为深刻地理解俄罗斯文化，更为全面地认识俄罗斯民族，对于我们更好地学习俄语，加强中俄文化交流都将大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