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田长满碎碎念

李 静

冷寂的清晨，春雷春雨，纷至沓来。雷声响彻大地，蓦然，清代张维屏的《新雷》就闪过脑：

“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

千红万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声。”

春雷轰轰烈烈地来了，带着对自然万物的爱，春日之境，来日可期。宅在家，想望着，花团锦簇、人来人往的明媚春天；静候着，第一声春雷能够带来佳音，能够消融冰雪，带走疫殇。

雷停雨霁，遂溪的阳光真好，空气里有了春的味道，风虽不和煦，但已没了往日的凛冽，路边的小野菊在寒风里倔强地仰着头，三两个叫不出名字的野鸟儿扑腾着翅膀欢快地从甘蔗林飞过……小城的一切，那样安恬美好。春意萌动，正是踏春赏花的好时节呀，可惜了，这是个跟往年不同的春天，一个不能溜达的春天。闭关禁足、深居简出已经有好些时日了，身上都快长出蘑菇来了，真盼望能快点看到朱自清《春》里描写的那活泼泼的场景呀——“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筋骨，抖擞精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事去。”真的，万象更新，草长莺飞，杨柳拂堤，繁花似锦，从没觉得看上一眼这盎然的春景象现在这么艰难。

亲朋之间互相关心，每天无论在微信上还是电话里，彼此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千万哪儿也别去，好好待在家里。”是的，疫病当道，危机四伏，我跟家人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每天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哪也不去，认真做好抵御瘟疫的防护工作。不给国家添乱，为了尽早结束这场惊心动魄的战役。

要求大人不出门倒不是什么难事，可娃儿呢，简直成了焦躁的小困兽，天天苦嚷着让我们带他出去玩耍，小脸满是沮丧和不悦，我和叶先生只好一脸郑重地开导孩儿：宝贝，这个春节有点不一样，咱不能和小伙伴相约一起去玩，不能去游乐场嬉戏，也不能和亲戚们聚在一起吃美味的大餐。听话，好好在家里玩。听到这些，孩儿既失望又不理解，但当我们告诉他，这么做，是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在面临一个肉眼看不到的瘟魔，它叫病毒，而且这是一个我们从未见过的，戴着皇冠的病毒，我们叫它新型冠状病毒，它们比年兽“夕”还要强大，等医生天使打败了它，你想去哪儿爸妈都陪你去，好吗？是像奥特曼打小怪兽一样吗，妈妈？孩儿问。是的，我答。孩儿似乎明白了，不哭也不闹了。

不少学生给我发来信息：老师，想念你的课堂了。我只能默默回复：孩子，见字如面，老师也想念你们，知道吗？校园的花儿都开好了，教工宿舍楼屋檐下的燕子也飞回来了。清晨，在悦耳的鸟啭声中醒过来，就觉得这一天充满了希望，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砥砺前行，相信疫情会很快过去的，一定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彼时欢迎你回来。孩子，相见之前，望保重，希望接下来的日子，如约而至的不止是春暖花开，还有疫情过后平安的你们。

莫说校园冷清清、空荡荡，大街上亦然，若搁在往常，这时候早已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了。因为新型冠状肺炎疫情的缘故，这个年，我们过得小心翼翼、心惊胆战。从疫情爆发到现在已经有好一阵子了，这些天，英雄之城武汉让每个国人牵肠挂肚，全民密切关注疫情。我待在家里，每天醒来头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关注远方和自己所处小城的疫情，看到前线医务人员的勇敢和敬业，看到学校工作群里同事们分享各地的各种消息，心情像过山车，跌宕起伏。看毕，默默放下手机，看看窗外，天空阴沉，犹如心头那化不开的愁绪，随之轻轻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愿一切安好！

犹记得春节前夕，疫病的阴霾还没开始笼罩在遂溪百姓的心头，街头戴口罩的人还寥若晨星，大街上川流不息、熙熙攘攘，小城的行道树上大红灯笼高高挂，孔子庙也老早就张灯结彩，打扮一新，做好了新年迎客的准备——再过一天，就是除夕了，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喜庆的年味。岂料，风声日紧，贺岁档电影都撤了，年二十九，广东省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Ⅰ级响应，关闭博物馆、图书馆、风景区，停止各类活动。此时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似乎就是对国家的贡献了。

以往的新春，每个人都可以趁着年假安安心心地休养生息，和家人开心地吃年夜饭看春晚，和许久未谋面的朋友叙叙旧，去庙会赶热闹，去公园晒太阳，去心心念念的城市看看。便觉得，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可是突然，不能欢天喜地地迎接新年，不能走街串巷，串亲访友，连娘家都不好走动，连门都不敢出，全国人民整齐划一，集体在家里过“宅年”，只能整天和家人待在一个屋檐下，相濡以沫。也许，有些人会觉得崩溃，但我想说的是，足不出户怎么就熬不住呢？不扎堆取乐，不追逐灯红酒绿，怎么就如此焦灼不安呢？古语曰：“溺于河犹可救也，溺于人不可救也”，当前我们只是暂时不“溺于人”，怎么就如此无聊空虚呢？试问我们是否丧失了偶尔慢下来的能力，同时也丧失了让自己安静下来与自己好好相处的能力？

谁说宅在家就注定无聊呢？不要老说“这简直是度日如年”，我想说，对抗无聊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一些有意义有质地的事。忙着有趣，就没空无聊了。不能出门对于咱们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有些人在足不出户的日子里时时刻刻都在刷朋友圈，焦虑异常，有些人则在不能出门的日子，享受融融亲情，认真生活，养精蓄锐。疫难横行，风起云涌，幸好有温暖的家作为我们避难的港湾，无论身在何地，身居何职，都希望在举步维艰的年头，放下心中的挣扎，与自己与家人好好相处。

自我隔离的只是外面的世界，我静心而认真地做好一切，把不容易变得有意义。阅读，写字，整理房间，喝杯唇齿生香的茶，好好打理一下我的植物们。抑或陪娃儿做各种有趣的游戏、画画、听音乐。又或者在爸妈的爱里歇一歇，吃他们做的家常小菜，用心体会着汪老笔下“亲人闲坐、灯火可亲”的美妙。间或，也给家人做顿饭，当我烧制出一道道舌尖上的美味，当我看到亲人们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我做的一饭一蔬，我发现，生活不是只有一地鸡毛，还有令人眷恋的烟火味，更有尘世的温情……从日出到日暮，享受着和和美美、热气腾腾的家庭小时光，在这个过程之中，我觅回了很多美好的东西，譬如重新寻到了亲情、爱情的可贵，觅到了亲子之乐，找到了生活的趣味。宅在家的每一件小事都弥足珍贵，意义非凡，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健健康康，和和睦睦，便是圆满，纵然外头风声鹤唳，然而有亲情滋润，内心的小宇宙安宁淡定。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己和家人，享受难得相聚的时光。我们常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跟家人在一起，更要感恩、珍惜才是， 因为你在身边，也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日子啊。享受老人和孩子们的聒噪，也许有人会觉得烦不胜烦，然而于我，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福，借着亲人之间的温情，摆脱内心的焦虑，等待着春日到来，等待着这个世界，恢复以往的秩序和安宁，这未尝不是一种心灵的救赎。

记得林语堂先生曾这样定义过幸福：“人生幸福的事，一是睡在自家床上；二是吃父母做的饭菜；三是听爱人讲情话，四是跟孩子做游戏。”这四样，眼下，我哪样都不缺，您说，我幸福吗？原来，做个平凡人，过平凡的日子，在此时此刻，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儿。既然无法左右疫病，那就把持自己，用这段艰难日子来修身养性吧。关上门，留点时间给自己和家人，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等着英雄们用生命给咱们换来的岁月静好。

这个鼠年，注定难忘。湖北的小伙伴们，要好好保重，挺过这一关。我在湛江，祝福你们！祝你们身心无恙、否极泰来！而我们，也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和国家一起度过难关，从此懂得珍惜平凡生活。

看了看窗外的校道，没有车辆与行人，静得出奇，好像整个校园都沉睡了。也许此刻还有很多如我一样的未眠人吧。临睡前，对着深沉夜空，默默祈祷：愿春风过处，时艰共克，国泰民安。

宅着宅着，心田就长满了这些个碎碎念，压得心那儿都微微地疼，诉诸笔端，与君共勉。海涅说：冬天从这里夺去的，春天会交还给你。相信吧，度过这段至暗时刻，大地会醒过来的，我们只需像大地一样，像它那样的耐得住性子、沉得住气就是了。待到疫情解除、山花烂漫之时，咱们一起去踏青赏花、饱览河山、看人山人海、亲吻蓝天白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