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厚朴
江水缓如平镜,最先有了动静的是岸边的蒿草、芦苇
——这么说来,应是风了
这是秋日的江南,如刀的秋风并没有斩尽淌汁的樟叶
鸟禽各有其道
而立以后,心中渐生草木之气,于人于物愈不动声色
克制饮酒、食量,以及坏脾气
爱过的事物,让我撞尽了南墙——这话,我引为戒条
回想过往:
我曾对着不遵医嘱的母亲摔碎杯子,骂她老糊涂了
过后,久久捶胸自责
我曾训斥父亲在老年变得邋遢,把饭粒、菜蔬洒落身上
是窝囊废,又在江南想他,哭泣
我曾对着一个女人许诺,此生非她不娶,绝不负她
——后又弃她而去
多年后,造物把我失去的那些高高悬起,星辰一样
赐我柔软,绵延
就像,整个下午在我对面微漾的江水
可不可以说
最先有了动静的不是吹过的风,不是我眼,是夕光将尽
我心生悔意,垂怜万物
窗外,云低低的
而风缺席,檐下几只雀鸟叽喳
桂花已落了,枝头空空
晾衣绳上滴着水滴,读那本无法深入的《金刚经》
读到,凡所有相,皆属虚妄
一下,坠入几声渐远的狗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