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色木棉红艳艳

蓝海洋

木棉花开的时节，我们从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市沿右江两岸走去，看见满树木棉花红彤彤连在一起，像舞动的红绸带引领着前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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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到百色市田阳县百育镇，这里有参天的芒果树，浓密的芭蕉林，清清的右江水。

离镇政府不远的公路边有个花茶屯，又叫“红军屯”。屯里一棵千年古榕树下曾有一座古庙。1929年11月中旬，为争取国民革命军的“虎将”李明瑞将军参加革命，年仅25岁的党中央特派员邓小平与他在这里彻夜长谈。“花茶一夜”改变了将军的人生，随后二人与张云逸、韦拔群、雷经天等，领导了威震南疆的百色起义。

起义前夜，部队买来一匹红布，每人扯下一条系在颈上。拂晓时分，宣誓声在营地回荡：“我们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举行起义，成立光荣的中国红军第七军！”这一天，是1929年12月 11日。当旭日初升，第一面红旗飘扬在城东广场上空的时候，起义部队齐刷刷地撕掉国民党军队的帽徽，右江苏维埃政府成立了！

红军战士系的红带子，似盛开的木棉花，映红了南疆。百色起义是我党继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和广州起义之后，又一次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大规模武装起义。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起义是在少数民族地区举行，因此，在中国“红土地”的版图中，百色显得格外令人瞩目。

花茶屯烈士公墓安葬着31位烈士。当地党史专家告诉我们，起义部队先后有6000多名将士在战斗中牺牲，记录在百色起义纪念馆有姓有名者只有4000多位。

追寻着烈士的踪迹，我们走进离花茶屯不远的百色起义纪念馆，历历在目的是昔日的机枪土炮、枪弹残片，还有被枪炮洞穿的大刀红旗和将士军服，它们仿佛在向我们讲述一个个热血澎湃的故事。

2

我们乘坐的汽车在蛇形山路上穿行，远处巍峨的甘孟山高耸入云。

1932年秋，在右江革命根据地巴暮地区甘孟山阵地上，16名英勇的红军指战员分别抱住敌人纵身跳下山崖。这一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壮举，依然让时隔88年后来到这里的我们无比震撼。

甘孟山永远铭记：当年，红军六十三团政治指导员蓝志仁，带领400余名战士和赤卫队员，在此阻击5000余敌人五昼夜。

最后，战士们子弹打光了，石头砸完了，木棒打折了。在敌人又一次进攻发起前，蓝志仁清点人数发现，连重伤员一起算，只剩下15名战士，其中还包括年仅16岁的女兵蓝彩娥。

夜，漆黑漆黑。山下的敌人虽然知道红军已弹尽粮绝，却不敢贸然进攻。枪声骤停的阵地上，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氛。这时，敌人押来了蓝志仁等红军战士的父母、妻子和兄弟姐妹到阵前劝降，强迫他们朝山上喊话。没有奏效后，恼羞成怒的敌人将他们全部杀害。

危急关头，蓝志仁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同志们，我们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跟敌人同归于尽！”

这不是一般的生死抉择。它不仅仅是肉体的生死抉择，还是信仰、灵魂的生死抉择。

黎明时分，敌人围攻上来想生擒他们回去请功。蓝志仁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一个大个头匪兵，率先跳下山崖。接着，黄文明、韦明甫、黄德东、颜老三、李魁、宁美姣等战士接连抱住敌人紧跟着跳了下去。就连瘦弱的女红军蓝彩娥也使出全身力气，拖住一个敌人跳下山崖……16名红军指战员除黄文明被崖间伸出的树枝拦截而幸存外，全部壮烈牺牲。

站在巍峨的甘孟山上，只见一丛丛木棉花盛开在峰壑，似杜鹃啼血，如歌如吟，如泣如诉……

3

我们来到平果。在木棉花簇拥的江宏屯，见到村民自发捐款建起的一座红军七烈士墓。

2006年，我曾到这里采访过昔日战斗的目击者韦玉莲和蓝虾桂两位老人，如今她们都已不在世了，但提起红军七烈士，村里妇孺皆知，众人再次向我们还原了90年前那个悲壮的故事——

1930年5月，为巩固右江苏维埃政权，红七军第三纵队第三营200多名指战员，奉命配合右江赤卫军独立营开辟大明山革命根据地。当部队行至乐圩时，遭到当地反动武装800多个土匪的拦击。

因敌众我寡，八连连长鲜朝恩奉命带领6名战士掩护部队撤退。由于人生地疏，他们边打边撤，看到一座连绵的山岭便退至上去，土匪迅速包围了整座山岭，并大叫：“你们插翅也难飞了，快下山投降吧！”

当鲜朝恩和战士们退到山顶才发现，这座山看着起伏有势，却是一座孤山，山背后竟是悬崖绝壁！“抓活的有赏！”一个敌指挥官边喊边冲了上来。鲜朝恩一枪把他击毙在石岩上。敌人气急败坏，疯狂向山岭猛扑。

鲜朝恩和战士们临危不惧，与敌人激战了一整天。到了傍晚，子弹打光了，敌人蜂拥而至，他们举起山上的石块当武器，狠狠砸向群敌。当山上石块砸完后，敌人再次蜂拥而至，他们把自己的枪砸烂，站在峰巅上振臂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红军万岁！”手挽手纵身跳下山崖……

顶着当午的太阳，站在裸露的山坡上，见我正在凝神仰望木棉花，村里的一位老人直起彎拱的腰身说：“今年花开早，也开疯了。”

老人的话，让我顿悟了木棉花为什么红得滴血和本质上的不衰。木棉花又叫“英雄花”，它那火红的颜色，是革命先烈用鲜血染红的。

归途中，令人惊喜、惊叹的木棉树一棵棵一排排耸立在天地间。我恍若走在远去的历史中，看到天是一片赤红，地是一片赤红，山是一片赤红，而赤红中最耀眼的当属那大朵大朵的木棉花，它们是当年红军在八桂大地上前仆后继的身影。●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西壮族自治区来宾市作协主席）（责任编辑：王锦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