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的脚印

郑凯丽

外公用他的方式，守护着海的纯净健康，他热爱着这片大海，热爱着這片土地。

我坐在窗前，望着西边那颗染红一片天空的火球，不禁联想到那片蔚蓝大海之上的夕阳，想念它照射着沙滩上那一串串脚印。

年幼的我生活在一个淳朴的村子里，傍海而生，村里大部分人都是渔民，我的外公正是一位渔民。

每天外公起早去打鱼，我从未亲眼目睹，只记得早晨我睡眼蒙眬时，外婆端着印花搪瓷碗，里头盛着热气腾腾的香浓蛤蜊粥。

当太阳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我扒拉着院子的门，满眼期待看着路转角，眼神仿佛要把那地烧出个洞来，然后，戴着斗笠、挑着担子的外公就出现了，一身空荡而出，满身宝藏归来。整拾完海鲜后，外公就在院子里坐着半月形的椅子，在上面摇啊摇，外婆则在一旁织着渔网，日色悠悠，岁月静好。

记忆中，儿时的我极少缺席海边的日落，那时觉得海水波涛甚是可爱，好玩极了，可日日如此，也会失了玩心，不解外公为何如此贪恋这片海，执着于这一个习惯。

其实，那并不只是赏海，潮水退去后，湿湿的沙滩上遗留各色垃圾——塑料袋、饮料瓶等，外公总会拖着一个长长的袋子，三步并作两步，捡起附近的垃圾，一股脑儿塞进袋子里，身姿矫健，动作迅速，很快，只留给我和外婆眼前沙滩一串凌乱、深浅不一的脚印。外婆教着手脚笨拙的我，一步一步，弯腰，捡起……

也许是外公起了榜样作用，村子里来了些人帮忙捡垃圾，也有了小朋友和我一起。

这个活动的结束，是外公站在远处的沙滩，喊一声“快一点”，我憨憨地笑着跑向他。

后来，我跑得越来越快，比外公还快，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出了那片海，出了那个村。

我随着爸妈开始在城市里生活了。

几年后我回来，开始了解不苟言笑的外公，原来，他的打鱼生活是从凌晨离家的，他是如何做到小心翼翼搬动那些打鱼器具而不将我吵醒的呢？

这一次回乡，我失却了童年的无忧无虑，就像蝴蝶翅膀上的那粒灰尘，被裹挟在学习竞争的龙卷风里，晕头转向。“去走走吧！”外婆说道。在抓耳挠腮的作业面前，我紧皱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好啊！”

和从前一样，只有我们三个人。外公身上以前只耷拉一件马甲，现在却裹得严严实实。以前我有模有样学着外公卷起裤脚，挽起袖子，肆意在沙滩上奔跑。现在我和外婆一人一边搀扶着外公，三个人并排着走在沙滩上。

夹杂着鱼腥味的海风吹来，我感受着海的气息，如同醉酒一般——这是以前的味道。

外公笑了笑，说道：“人多了，这就不是无人问津的海了，它现在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呐，看我这把老骨头，弯不下腰，捡不动了，不过现在有专门收拾这些破烂的人，它被保护得很好。以前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总要捡那些垃圾？”

感觉小心思被看穿一样，我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看我们取之于海，更要护之于海啊！我们要做一个会感恩的人，对于大海，我们要心怀感激！”外公望向那片海，目光放空。

夕阳西下，身后是那一串串歪歪斜斜、磕磕绊绊的脚印。外公用他的方式，守护着海的纯净健康，他热爱着这片大海，热爱着这片土地。

指导老师 邓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