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艺术品拍卖企业风险管理文化的传统哲学理念

赵强 赵贻宣

中国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经历过几千年锤炼，历经沧桑而积淀传承下来文化结晶，是中华民族智慧结晶和基本元素。中国传统文化在发展过程中，不断丰富，不断积累，形成了内涵丰富的智慧思想体系，深刻影响着华夏民族的世世代代。风险社会的到来，为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带来了新挑战。现代项目风险管理存在的根本问题在于人的问题，其根源就是文化问题。文化无处不在，管理本身就是文化。中国传统文化在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和自然环境下产生，包含着儒家、道家、墨家、法家等思想体系，在应对各种风险、危机的实践过程中，形成了关于风险规律认识和文化的思考，能够为现代项目风险管理提供阳光，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理念能够吸取中国传统文化的养分。在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理论不断发展前进的同时，我们也需要反观历史，从历史中获得古人的智慧，吸取精华，去其槽粕，继承和创新项目风险管理的方式方法，更好的应对当今社会的各种危机和挑战。特别是在文物艺术品市场国际化的发展中，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频发，虚假拍卖、暗箱操作、征集赝品、恶意竞投等屡禁不止，阻碍了文物艺术品拍卖行业的稳定、健康和可持续发展。因此，传承中国文化精髓势在必行，这是一场关于历史与现实的对话，在传统文化中读懂过去、认识现在、照见未来，对推动文物艺术品拍卖中现代风险管理从理念到实践的延伸大有裨益。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风险管理思想

项目风险管理是项目管理的重要组成部分，涉及到项目中可能遇到的各种不确定因素，包括风险识别、风险评价、风险预防、风险控制等。中国传统文化中凝聚着古代贤哲思想和智慧精华，包含着丰富的风险管理思想。例如，儒家提出“生于忧患”、不仁则失、“民为贵”等，道家的坚持无为而治、道法自然，法家崇尚“依法管理”、摆脱“人治”，兵家“全胜”思想等。这些传统文化中无不体现丰富的风险管理思想，与目前比较前卫的项目风险管理思想有相同之处，为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提供了思想源泉。

以人为本

“以人为本”是孔子及其儒学思想对人类作出的杰出贡献。孔子率先提出了“以人为本”的政治理念，突出表现为“仁者爱人”，实行仁政，始终将社会的公正秩序、诚信和人民的福祉摆在第一位。孔子用“天下有道”实现朴素的现实主义，用“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实现未来的理想主义。“以人为本”的理论依据是“以民为本”，这也是风险管理意识的重要依据。孔子在风险管理中强调“仁”的体现，其实质是以人为本，孟子则进一步提升人的位置，倡导“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在儒家思想的引导下，统治者肯定了人民在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中的地位和作用，急民之所急，防民之所惧，依民以靠，视民如伤，使民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以人为本”“以民为本”在风险管理领域的核心要求是以民众的生命安全为本。一旦风险发生，最受关注的是民众，在风险管理中，应该将民众的利益放在首要位置，尤其是人身安全。对文物艺术品拍卖来说，虚假拍卖、暗箱操作、恶意竞投、征集赝品等严重损害了买受人的利益，最终将可能会扩大卖假的势头并造成艺术品拍卖市场畸形发展。儒家思想强调在风险爆发后冷静处理，正确应对，从而化解风险，在现代项目风险管理中属于稳健型的风险管理。因此，面对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应该理清溯源，掌握关键风险因素，从而各个击破。

祸福相依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是道家从整个自然和宇宙的运行规律出发，总结出来的一套极富辩证性的管理思想。老子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指在风险中发现机会，反映了一种忧患意识，是中国历史文化中的一种辩证的思维。“祸福相依”思想中风险管理理念主要体现为：福中有祸，居安不可不思危，必须做好风险的预防工作。同时，祸中有福，危机中往往隐藏着机遇，要冷静思考风险中的机遇，临危不惧，推动风险转化为发展的动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道家强调对风险保持乐观态度，重视在因应风险中抓住机会，这与现代项目风险管理中的风险预防不谋而合，即面对机遇，要发现其潜在风险，面对风险要对其产生的根源进行挖掘，寻找契机，通过統筹分析项目中各项弊端，从而把握住风险综合治理的机会。于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来说，则是结合文物艺术品拍卖过程，对其可能存在的风险进行客观的评价，并通过定量分析法总结出造成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的最重要因素和不重要因素，从而有针对性地制定风险解决方案。

造危为机

兵家从“全胜”思想出发，高度重视战争中信息的重要性，即战前对相关信息进行系统搜索，全面了解与之有关的各方面信息，强调忘战必危;兵家提倡速战速决，旨在减小战争的损失，以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大的胜利。“兵不贵久”的启示在于快速反应，这对风险管理尤为重要。兵家进一步延伸了道家“祸福相倚”观念，强调对风险的利用，认为“陷之死地然后生”，主动创造风险以获得机会，在具体的交战策略中表现出了极大的灵活性。现代项目管理过程中，由于信息扩散效应，风险损失将呈几何级数爆炸式增长。确切地说，一旦发生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相关部门需要当机立断，积极应对，并积极总结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的经验与教训，制定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应急预案和管理体系，为未来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工作提供参考与借鉴。

传统哲学理念与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理念的冲突

中国传统文化中有很多关于风险管理思想理念，但是也存在局限性，与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理念相冲突，在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中需要多加谨慎。在中国传统文化继承和发扬过程中，需要对其局限性进行反省。只有这样，才能了解传统文化中的风险管理理念，更好的挖掘其价值意蕴，为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实践服务。

风险认知偏差

中国传统文化中虽然蕴含着丰富的风险管理思想与理念，但是对风险诚信的解释仅局限于“天人感应”观念中，缺乏对自然灾害风险理性、科学的认识。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凝聚了古代贤哲思想和智慧精华的部分多数都是精英文化。但是在传统社会中，精英文化难下庶民的状况导致了普通民众的风险意识十分落后。古代社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专制统治最大的特点。统治者为了维护其稳定的统治地位，多采取愚民政策。西汉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南宋时期“三纲五常”、明清时期“八股取士”以及程朱理学提出的“存天理而灭人欲”等等，这些都是传统社会愚民政策的代表。而中国传统社会的教育制度不够健全，普通民众很少有接受教育的机会，在这种愚民政策的影响下，多是依附性的为官、唯贤哲之命是从。在“家天下”的世袭制度下，传统风险应对结果如何，几乎全押宝于统治者的个人素质优劣上。加上受善恶报应等思想的影响，统治者将对“天命”的信仰转变为自身行为的自觉，注意在人自己身上而不是在神的意志方面寻找祸福的根源;普通民众也认为自然灾害是上天对人间统治者的示警，皇帝和各级官府行为所引起的灾祥报应，包括社会动乱、朝代更替、自然灾害等等，对风险和祸患的归因往往倾向于感性的将不相关的两个行为进行关联。由于对自然灾害等缺乏正确的认知和判断，导致人们就事论事的寻找造成风险产生的真正原因。因此，在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中，不能仅仅参考以往经验和个人臆断，需要坚持客观性、综合性原则，对文物艺术品拍卖存在的风险进行客观评价，从而为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提供科学的决策依据。

回避意识严重

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理念在追求平衡的过程中，强调事物的独特性，正视独特性所带来的项目风险，以求有所创新的完成项目。但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些思想主张回避风险、维持现状，这与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理念是不同的。例如，中庸之道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观念，虽然强调“不偏不倚，择中而行”，但是中庸之道与传统的道德化、情感化相结合，往往引发过分追求“中和”、消极保守、因循守旧、不思进取等，最终导致是非不分、回避斗争、墨守成规、回避风险，主张维持现状和否定变革等。此外，中国传统文化实践中也反映了一系列了风险回避意识。例如，禳灾规避、避水迁都、重农抑商、闭关锁国等，这些都是以牺牲社会发展来维护封建统治和社会稳定的风险回避行为。分析这些风险规避行为背后的深层次原因，其实只是民众在面对风险时只看到危就回避，没有对机会进行引导和利用，是一种消极心理，这种对风险的认知缺陷是致命性的。艺术品交易市场体系的逐步确立，艺术品拍卖领域必然会受到整个艺术品交易市场大环境的影响，面临的不确定性因素势必增加。如果一味逃避风险，势必会助长暗箱操作、恶意竞投等不良行为的势头，不利于艺术品交易市场稳定发展。

自救行为滞后

“天人感应”的释灾理论对普通民众自救意识的形成起了极大的反作用。在普通民众看来，灾害的产生是上天对人间统治者的示警，将风险的诱因归咎于统治阶级自身的行为品性、治世得失。因此，灾害是因果报应，是不能对抗和避免的。并且，灾害的产生与统治者个人素质有关，与民众自身无关，那么灾害的救助自然也与他们没有关系。并且，传统社会严苛的赋税，下层民众生活艰苦，根本无力进行自救。中国统治阶级内部一直有风险预防意识，但是官员的唯利是图和短视行为往往会忽视风险预防的重要性，风险预防意识难于成为主流，一旦风险发生，将对老百姓的生命财产产生巨大的危害，对整个社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古代精英虽然具有以民为本的执政思想，忧患意识和预防意识，为民造福的理想抱负，但是没有真正的落实“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以渔”管教和帮扶宗旨，导致民间自救、互救意识缺乏实践引导，难成规模。由此可知，风险面前，普通民众多是依附性的唯官、唯贤哲之命是从，缺乏自救意识和自救能力，在传统文化影响下还没有形成很好的民众自救机制的心理成因。这对当前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即面对风险，要积极应对，针对不同风险制定有效的解决方案，包括风险分担、风险转移等等，针对风险作出理性的决策，将风险损失降到最低。

传统哲学理念对                          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的启示

中国传统文化中很多精英文化与现在项目风险管理理念不谋而合，如“以人为本”、“祸福相依”、“造危为机”等，倡导风险预防、风险控制、转危为机，为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理论提供思想源泉，但是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与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理念相冲突。因此，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需要取其精华，去其槽粕，在传统中汲取风险治理智慧，推动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实践进一步发展。

转变现代风险认知思维方式

封建统治社会采用“家天下”的世袭制度，风险管理工作的成败成了个人执政偏好，普通百姓成为了“官天下”的牺牲品。统治者通过维稳的方式来处理风险，没有对风险形成的真正原因进行分析，禳灾规避、避水迁都、重农抑商等措施只能治标不治本，表面和谐但是却隐藏着更大的风险。理性的认知思维引导正确的治理行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与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理念的融合需要转变现代风险认知的思维方式。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善于运用底线思维的方法，凡事从坏处准备，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做到有备无患、遇事不慌，牢牢把握主动权。”思维底线就是一种积极的风险认知思维，包括忧患意识、居安思危和有备无患，实践中更加强调务实自强、积极预防，这不仅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当代体现，也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在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中的具体运用。因此，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一定要正确面对风险，对风险有正面积极的认知。而要达到这一点，一方面要把握风险形成的客观原因，端正面对风险的态度，认识到项目管理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将底线思维引入到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的现实实践中，允许项目运行中出现合理的波动，不追求为了稳定而稳定，而追求为了发展而相对稳定;另一方面，在关注结果的同时，更关注过程。项目风险一旦发生，说明前期的风险预防工作已经失效，因此，需要对风险因素作出合理的识别与评估，将各种因素纳入风险评估中，找出关键因素，为后期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提供经验与教训，而不是以结果论成败。

强化项目风险管理价值认同

没有一定的价值认同和历史认同，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很难取得共识和实效。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理论来自于西方，但是中西方文化在很多问题上也有相似之处。对现代项目风险管理坚持的原则进行历史文化寻根，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探寻风险管理理念，可以在民族认同基础上强化人们对现代项目风险管理原则的价值认同，有利于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理论中国化和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工作的顺利展开。通过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梳理，风险管理的原则在传统风险文化中几乎都能找到依据和证明。例如，传统文化中“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思想与现代风险管理坚持的“生命第一原则”相契合，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居安思危”、“防患未然”、“有备无患”、“未雨绸缪”、“死地后生”等意识与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理论中的“端正态度”、“防范发生”、“时刻準备”、“积极参与”、“危中找机”一脉相承，是现代项目风险管理中处事态度、防范意识、管理理念、应对方法和人生境界的具体体现。同样，现代风险治理强调预防、责任、诚信、沟通等原则，这些都可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找到依据。传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精髓是一场与历史的对话，历史寻根，关照现在，预测未来，对推动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从理念到实践的延伸大有裨益。借鉴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我们也完全可以建立一套具有中国特色的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理论体系。

改进风险管理应对行为方式

中国传统文化中蕴含着丰富的风险管理意识和思想，这是我们民族历代传承的宝贵财富。传统文化中，占卜、祭祀、禳灾等仪式虽然没有实质性成效，但对人们的心理和行为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正如心理咨询与精神激励在现代风险管理工作开展中所能起到的作用一样，在预防风险和应对风险中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也是现代风险管理体系中不可或缺的。因此，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可以借鉴中国传统文化中风险预防思想意识，站在科学的角度来分析风险，基于对风险有科学、理性的认知基础上，以史为鉴，借助现代的风险应对的工具和手段，来重塑仪式行为的现代角色，例如，通过新媒体传播和公开信息，通过政策支持来做好动员工作，通过心理咨询来做好民众心理干预。“制度是文化的沉淀，文化是制度的精华。”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还需要在风险管理意识基础上构建现代风险管理制度，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充分挖掘传统社会的忧患意识和应急智慧，将其内在逻辑纳入到风险治理制度安排中，更加侧重完善风险治理的制度设计。例如，利用传统风险文化中的风险预防意识进行顶层设计，促进拍卖风险管理预案体系的完善，进行源头治理;利用“祸福相依”的辩证风险观，来干预和重塑社会大众的风险认知和风险心理。总之，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风险管理意识和思想能够为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提供方向性的指引，值得学习、思考和借鉴。

当今世界，中国艺术逐渐进入国际舞台。政府也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为艺术市场砥砺前行提供了最强动力和有效保障。但是，文物艺术品不仅具有稀缺性、文化性、炫耀性、攀比性，而且具有金融属性，加大了文物艺术品价格形成机制的难度和复杂性，虚假拍卖、暗箱操作、恶意竞投、不正当竞争等风险盛行，加强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迫在眉睫。中国传统文化中“以人为本”、“祸福相依”、“造危为机”等思想，为现代项目风险管理提供了思想源泉，对现代项目风险管理理论创新发展具有重要作用，也为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实践提供了参考。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需要借鉴传统优秀文化的精髓，还需要通过改革、应变、创新来绽放时代光芒。在文物艺术品拍卖风险管理中，立足现代文明，映照历史传承，挖掘并阐发好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任重道远。

本文系中国拍卖行业协会2020重大课题《文物艺术品拍賣风险管理研究》（项目编号：2020YWHKT001）研究成果。

（赵强  澳门城市大学）

（赵贻宣  澳门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