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美学精神的表达与跨文化传播的启示—以国产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为例

2020-11-14 05:42王元嫱
电影新作 2020年2期
关键词:哪吒之魔童降世魔童哪吒

王元嫱

改编自中国神话故事的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以下简称《魔童降世》),讲述了哪吒虽“生而为魔”却“逆天改命斗到底”的励志成长故事。该片在中国内地于2019年7月26日上映,在暑期档可谓是“一枝独秀”,一跃成为内地电影史动画电影票房冠军。该片充满浓郁的“中国风”动画影像风格,摒弃脸谱式人物形象刻画,身临其境般的传统美学意蕴,以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格精神宣言,在新媒体时代下,给观众呈现出一场气韵生动与民间情趣兼备的视觉盛宴,表征了动画电影新的内涵、新的表征、新的未来。以传统美学精神为审视视角,对这部取材于中国传统神话人物——哪吒的电影改编作品进行阐释,能够从电影本体方面探索它的成功经验。并且,思考它的跨文化传播价值,将会带给动画电影创作界多重的启示意义。

一、意境美:影中画,画中有影

《魔童降世》这部动画电影,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它的意境美。意与境谐、情景交融、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是意境美学的精神追求,其特点是时间和空间达到完美合一的境界。而影片中,正好有这种情景交融、虚实相生的妙境。正如研究者指出:“影片初版镜头5000多个,特效镜头1400多个,在场面震撼的3D动画效果中,摄影机更是采用‘一镜到底’的拍摄方式,在最后哪吒、太乙真人、申公豹、熬丙四人乱斗中,模拟高速摄影的表现方式突出影片的滑稽感,在对指点江山“笔”的争夺中,长镜头长达40秒。”从哪吒初入《江山社稷图》时的奇幻感到最后人物打斗的轨迹与镜头的推拉摇移完美配合,一气呵成,建构出一种新型的极具观赏性、视觉奇观化的中国风动画,展现中国传统美学视觉化的巨大潜力。

影片中太乙真人手握指点江山“笔”,通过“以意运笔”的手段满足受众视觉享受式的云端冲击,进而呈现了一种“万物与我合一”之境,营造一种“虚实与共、情景交融”的虚幻,实则是实际的存在,让观影者全身心的浸入于“道”的海洋。在镜头选择上,画面除自然风景,涉及水墨画、书法两种具象化的中国艺术元素,在影片表达中蕴含着气韵生动的中国艺术精神,彰显民族美感,走向艺术美的统一,从而形成一种影中画,画中影,自然与人全然融为一体的意境。意境包含意象要求的情景交融以及带有“境生于象外”自身特殊的规定性。中国传统美学认为,“意象”及“意象”外虚空的统一体成就“意境”,正是在这种象外之象、景外之景中,才能达到“妙”境,并体现生命个体与宇宙本体所承载的“道”。片中哪吒无意中闯入山水“意境”,后与仙长一同“遨游仙境”进行嬉戏、练习与磨练,让受众在“画中有景,景中有画”的视野下,感受花香鸟语的草地,山水相依的气势,云亦无边的天际等意境美,让人流连忘返,赞叹不已。镜头中仙长与哪吒穿行其间,在浩瀚长空的风情画卷,只要挥动指点江山笔,弹指间禅味浓郁,万物与我合一,笔墨皆在景象之外,气韵又在笔墨之外,体味着深刻又诗意、宁静致远的韵味。《魔童降世》通过偏于动态的视觉奇观,展现了一种“雄浑”的大写意风格,通过一幅意蕴生动的《山河社稷图》,淋漓尽致的勾勒出中国艺术精神中的“气韵自然,虚实相生,山水之象,气势相生”,在色调上尽可能地呈现出工笔画般明快、细腻、精致的质感,彰显了中华民族在色彩方面浓郁的审美意趣。《魔童降世》现实之景中有画作,现实生活中有山水虚幻,在丰富多变的空间场景与远、近景运动镜头的蒙太奇组合中,把大自然的本真影像与人物的可爱顽皮尽然呈现,彰显了影画意境的点染与意趣,着实引入受众体会一种阴与阳、动与静、虚与实、有与无的“道”之根本。对所达到的无限性的描述,从而达到对美的观照即无用的极致,通过体会有形的美,反映出其蕴藏的无形的艺术精神。

主客交融、诗画一体通常是在中国经典作品中的意境表现,《魔童降世》在这里并非是完美无缺的。事实上这在饺子的访谈中曾被提及,影片中的山河社稷图设定的初始概念取材于中国的盆景艺术,由一片片荷叶构成雪山、景观瀑布、荒漠等惟妙的小世界。有境界则自成高格,作品的“境界”更能体现其蕴含的宇宙、历史及人生的有“意味”的哲思。导演饺子日夜修改图纸,通过设置泼墨式的画面线条与编排灵动豪放的动作表现山河社稷,进而突出在“笔”端的遨游,观众犹如融合其中,切身体会气韵生动之美以及意境特殊的美感,感受宇宙和个体身心的元气的化合。这里的山水仙境早已经超越了作为人物活动和故事地点的局限,成为一种传播哪吒与李靖夫妇情感的媒介,成为一种促进哪吒与太乙真人情感的催化剂,山水仙境成为每一个反叛儿童和良苦用心的父母、老师之间情感的物化表现,同时,这种细腻入微的情感又烘托整个山水仙境,让受众更为深刻地体会到天人合一、天人相通的深远意境。

对于哪吒的全新形象和由此营造的意境,是作为创作者饺子与接受者即普通观众在心有灵犀后的思维碰撞,或是说因为导演别出心裁的改编给观众带来了极大满足。换言之,在接受美学方面,《魔童降世》契合了受众对剧情改编的期待,使受众获得创新视野的满足感,大大地提升了受众的观影体验。

二、写意美:摒弃脸谱化人物设定

写意性是中国传统美学精神的表达,《魔童降世》在造型设计方面也是典型的写意风格。其创作不仅在情节改编如魔丸灵珠的设定、山河社稷图的全景展现等方面满足了受众的期待视野,同时颠覆性地对原著角色进行了大胆改变,通过对原著中相对脸谱化的人物设定进行写意式塑造,营造给受众更广阔的感受空间,表现突出的黑化版哪吒角色,以及敖丙人设的改造等方面都颠覆了以往固有的设计安排,同时充分满足了受众的审美趣味。此外,在新的技术条件下,《魔童降世》融入了脸谱、皮影戏等戏曲典型元素以及泼墨山水画等美学元素,召唤了一种新的视觉想象与美学风格。

《魔童降世》以传统美学精神融合经典的神话故事,使具有时代美学精神的东方形象完美呈现在银幕中。在身份、性格,以及造型特点等方面,影片赋予了哪吒鲜活的生命力,通过写意式塑造与叙事重构,摒弃了脸谱化的人物设定,从对《大闹天宫》中哪吒的最初级审美印象到《哪吒闹海》中对哪吒动画形象的反思性阐释,最后到《魔童降世》的完成与问世,这一审美过程是需要受众与电影的创作者、动画造型的设计者等共同去想象和磨合。同样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制作,1961年的《大闹天宫》取材于明代神魔小说《西游记》,四肢套有红色乾坤圈、白胖的哪吒作为配角是一个玉皇大帝指派来镇压孙悟空的反派角色;而1979年的《哪吒闹海》中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哪吒的动画形象,作为主角的哪吒是疾恶如仇、追求正义的少年英雄,在发型设计上添加了刘海和及肩短发,并根据剧情的发展在其造型与服饰的细节设计中有不同的变化,尤其是在哪吒重生后,从写实逐渐过渡到写意,突出了色彩的变化,绿色的荷叶、粉红色的荷花组合服饰作为复活后哪吒的“新衣”,即哪吒的新身份—莲藕化身。前者作为配角只有一场戏,后者却把哪吒的造型以及身份来源等根据剧本的角色构建将其视觉化。

反观《魔童降世》中的写意式人物造型设计,导演颠覆了脸谱化设定,拓宽哪吒的人设范畴,转化父子矛盾、摒弃自削骨肉、大闹东海等剧情,把哪吒设定为一个玩世不恭的“混世魔童”,最后蜕变成扭转命运的“救世英雄”,由此凸显了传统美学精神中的写意性表达即“艺术精神中的重神轻形, 求神似而非形似,在艺术表现重于艺术再现的境界上更趋向于纯粹含蓄的言有尽而意无穷”以及“崇尚简洁”的特点。饺子导演对取材于民间神话故事的《封神演义》从“简洁”二字入手,在影片的故事情节、人物设定等方面适当“淡化”处理,更加重视感性表现的强化,突出画面、造型作为载体的写意精神,创造出影片的写意美。哪吒的大眼睛、黑眼圈、长条眉、大嘴巴、小个子、揣裤兜的人物造型设计所表现的写意,体现“魔童”到“魔”与“真”,其设计理念强调以意写神,不仅强化了动画的思想深度也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符号化,体现了重神轻形、重主观而轻写实的写意风格;哪吒与敖丙这对二元组合的角色设定在影片最后的打斗场景具有以“意”为之、“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意味,画面魔幻至极且视觉冲击力非常强,冰与火的对决,不同的色彩进入不同的氛围,透过颜色与个性的密切关系借此了解人性的深意,不仅作用于肉眼的感受,同时也深入人心,引人深思。

三、传统“载道”人格的现代转换

《魔童降世》具有中国传统哲学的味道,影片中掷地有声的“我命由我不由天”,表现了哪吒反抗、顽劣的性格,其设定的意义更在于认知自己与世界,才能得到“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回响。《易经》中有谈及天地之间离不开的“道”,哪吒为魔丸托生,也需要和平相处,而非征服与被征服,对于灵丸或魔丸,都要达到知与行、天与人合一的境界,才能有后续“命自我立”的气概。老庄的“道”,是他们现实的、完整的人生。而哪吒现代形象表达的意义,在于当其欢呼“我命由我不由天”时,受众能够真正体悟“道以自为本”之后“命自我立”的真谛。

在《魔童降世》中,东方意蕴的体现极为明显。东方文化中的佛、道、儒文化在其中汇聚,影片尤以道家文化体现最为突出,如在叙事中融入传统道教文化,糅合道教阴阳学说。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应该以辩证、多元角度认知“道”的含义,传统伦理道德观一直在中国人心中世代相传,“道”也从特指为思想道德到泛指为中国文化中的价值观和信仰、理念精神与文化心态。从“文—道”关系衍生出的关于道、德、伦、理、事等论述看,文以载道其强调作文的目的就是宣扬儒家的伦理道德,即文学是传播儒家之“道”的工具与手段;载道之道强调道的超越属性。同理,在电影艺术中“文以载道”同样可以受用,且具有的教化性、言志性尤其凸显在国产动画电影《魔童降世》中的传统“载道”人格的现代表现中。

国产动画电影《魔童降世》无论是其价值诉求、叙事策略,既体现了一定的时代特色,又传承着“载道”的思想。以哪吒性格成长为例,影片中“载道”的三个阶段是从开始的天命错置、知命(自我选择)直至最终的逆天改命。天命错置阶段中,《魔童降世》不改哪吒与敖丙两个人物身份设立存在的对立性,却把原著《封神演义》中哪吒(善)与敖丙(恶)颠倒置换为哪吒(魔丸)与敖丙(灵丸)。魔与灵的转换,正与反的错置,阴与阳的重逢,冰与火的交锋,静与动的对比,此消彼长,对立又协作。阴涨阳消,阳生阴退,亦正亦邪,正邪转换,是“道”也。正是天意弄人,一体两面的灵丸、魔丸归宿的交换也造就了哪吒性格底色所存有的对血缘的情意与善念以及不断加强对自己的认知。在知命过程中,因魔童降世,内心无比渴望友情与认可的哪吒受到百姓的惧怕、同龄人的躲避。即便存有对自己身世的不甘以及不断地进行自我怀疑与身份挣扎,但在陈塘关浩劫中,在亲情的感召下,哪吒毅然选择与敖丙为敌,化邪为正,选择适度放松乾坤圈激发能量以拯救无辜的百姓。致良知,灵魂不死,良知不死,哪吒认知自身的过程,也就是那句掷地有声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我自己说了算!”,是带有主体意识的自我选择。在影片最后的高潮——逆天改命中,哪吒与敖丙的合力行为使影片拥有了振奋人心的内核,更是带有与命运顽强抗争的精神向度,具有时代意义的美学精神。哪吒与敖丙从天生到分割直至最后的合体经历了敌-友-敌-友的过程。拥有龙族身份、被百姓认为异类的敖丙,在不断抗争中最后回归自身本性,选择与哪吒合为一体一致对抗天命。哪吒由最初的“恶”转向“善”,敖丙由最初的“善”转向了“恶”,在哪吒与敖丙身上,无不验证着道家阴阳学说的动态平衡,同时也体现了传统“载道”人格“反抗命运”“命自我立”的现代转换,实则是人性的正反两面,也是人生命运的相互转换与印证。

原著《封神演义》中处于封建父权社会的哪吒,是元明清程朱理学禁锢人欲的表现,他身上寄托着一种挣脱封建礼法束缚的反抗精神。而到了近现代,《哪吒闹海》中,父子矛盾弱化,哪吒反抗的是权势的恶势力——动画龙王为代表。在《魔童降世》中,导演颠覆了传统剧情,在延续哪吒具有“反抗”精神的同时,又赋予其现代人追求真正自我的信念即“命自我立”的新内涵,同时切合了当代文化基因中“驾驭命运”的集体潜意识,同时引起了观众内心深处的文化认同感。以东方文化介入到叙事策略中的《魔童降世》,通过对哪吒、敖丙、太乙真人、李靖夫妇以及申公豹等身上的传统元素进行继承与改写,从而赋予每一个人物时代灵魂内核,引起观众共鸣,达到一种传统“载道”人格的现代转换。

四、跨文化传播价值的启示

在思考全球化、行动本土化的当下,多元、交叉、动态的跨文化传播已是大势所趋,而电影作为跨文化交流中的重要媒介之一,承载着解读不同生活方式、民俗信仰、价值体系、道德标准等文化内容的重要任务。异质文化通过文化交流、文化传播的愈加便捷、频繁,加大了其走向交流融合的可能性。国产动画电影在跨文化传播中积极奉献自身的精神力量,以中华传统文化内涵为诠释对象,社会话题、价值观等的加入,促使国产动画电影对中国艺术精神内涵的深度与维度不断延伸,从而不断增加传统美学精神在全球化浪潮中的艺术感染力。

(一)《魔童降世》跨文化传播策略与启示

2019年暑期档的《魔童降世》口碑票房双丰收,突出的东方意蕴且立足于本土文化脉络与美学精神的影片昭示着国产动画电影正在崛起。继“孙悟空”国产动画IP形象后,“哪吒”成为动漫产业的新宠儿。《魔童降世》从主题内容、营销方式、受众对象三方面呈现出在跨文化传播中的层次处理,并基于此总结出其对国产动画电影跨文化传播的价值启示。据数据显示,《魔童降世》国外依旧火爆。在内容传播方面,正是因为异质文化的相互碰撞所带来的火花,故事内核成功的改编是其走出中国、走向国际的重要条件,《魔童降世》虽有着明显的民族主义情节,但在叙事策略层面采取宏大的去异域主义的方式,聚焦家庭与个体的“亲情、友情、师生情”,从而使不同语境的观众感同身受达到“共情”最大限度降低文化差异感,与此同时,影片在“打破成见,命自我立”的核心观念层面得到了普遍群体的情感共鸣与价值认同。《魔童降世》拥有60多个制作团队,可见其工业化规模已经达到国际化标准,这也为国产动漫电影走进国际市场并进行深入广泛的互动奠定坚实基础。此外,《魔童降世》通过初版预告、点映反馈、增加场次等二次发酵,运营IP形象、饥饿营销等方式打造成功的营销案例,注重品牌互联网立体式营销适时挖掘共鸣点,以及在资金充足情况下保证海外传播渠道的畅通。制作团队准确定位影片的受众群体,在不断与国际思路接轨中拓展观影人群并挖掘全年龄段受众,同时进行相关衍生品的开发,更好地迎合当下和跨文化传播中主流观众的需求。全球化的背景下,“他者”文化努力借文化输出以提高自身在国际上的话语权与影响力,正是因为发达国家对本土文化具有强烈的保护意识,本着文化保护政策遏制“他者”文化的输出,不仅加大了国产动画电影的文化输出成本,同时增加了影片的传播难度。倡导全龄化与东方价值观的《魔童降世》无疑是在跨文化传播中较为成功的尝试。

国产动画电影必须通过完美贴合的造型手段与文化符号去弥合不同文化交流碰撞的局限性,通过对传统文化价值观进行意义建构和现代反思,以适应跨文化受众的审美需求与趣味,赋予中华文化价值观以生命感,展现角色的深度与灵魂,从而在国际传播中更胜一筹。《魔童降世》以民族话语特色的故事内核与人物形象的彰显、现代传播的注重、3D技术与IP经典文化的创新与开发等均为国产动画电影跨文化传播中“求同存异”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路,从而构建更多共同的意义空间。

(二)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在美国动漫电影中的魅力呈现

近年来,好莱坞电影对中国元素的运用愈加明显。如诸多在全球电影市场上的《花木兰》《功夫梦》《功夫熊猫》系列等大热影片无一不聚焦中国题材、中国人物形象,甚至以中国元素为影片实力卖点,每一部都散发着浓郁的中国味道。作为世界“动画强国”的美国,与几千年的文明古国相比,国家历史较短暂,缺乏悠久的文化积淀,但其动画作品跨文化价值观的表达,却是一个从纵向到横向逐渐扩展、从传统到现代不断融合、从器物到文化渐次展开的过程,促使美国动画电影呈现出多方面的包容与杂糅特征。典型的“中国材料、美国电影”系列,都是切实坚守以内容为王的理念,在影片场景设置、造型设计、英雄情结的改编、角色塑造抑或是电影音乐等方面都坚持对中国元素的深度提炼和多元应用。如《功夫熊猫》系列中贯穿浓郁的中华传统的文化符号——熊猫、中国功夫(鹤掌、螳螂拳等) 、武侠世界;故事情节隐含表述着中国哲学思想,如佛教宿命论、尊重客观规律;传统的中国服饰如长袍马褂、布鞋 ;中华民族特色乐器如二胡、笛子所演奏的乐曲;中国独特的食品与饮品如麻婆豆腐、包子、火锅和茶;中国古典建筑如寺庙、亭台楼阁等彰显浓厚的东方文化意境的设置。而熊猫更是典型的中国文化形象,但“功夫熊猫”却成为中西方文化价值观融合的产物。影片《花木兰》更是挖掘中国传统民间故事,以典型的中国水墨画为表现形式来展现家喻户晓的“木兰从军”的故事内核。此外,影片包含了典型性的中国元素,体现东方意蕴的环境设置如江南山水、东方庭院、星罗棋布的梯田等,有体现中国传统物质文化的长城、龙头、中国功夫等。

好莱坞电影中对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的应用比比皆是,对中国人物、中国风景以及对中国文化的不同层次的展现等,其具体表现为民间传说、美食、服饰、生活方式、风俗习惯、道德观念等,并且此类影片普遍在中国取得了较高的票房成绩。一部“中国材料、美国制造”的影片,表层是对逼真典型的中国文化风貌的再现,深层却是美国风情与美国精神的象征。

(三)国产动画电影跨文化传播之路

国产动画电影自20世纪20年代发展至今,已有近百年,对于动画电影而言,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起到了龙头作用。上美影从1950年开始所创作的美术动画“用自己的话讲自己的故事”到之后承接外包加工“用别人的话包装别人的故事”,直至今日全球化的推进,较多的国产动画电影选择“用别人的话,讲中国故事”。有学者认为,这是跨文化传播的潮动,即“不同文化要素在全球范围内流动、共享、渗透和迁徙的过程”的结果,实则所谓“别人的话”会一直成为中国动画电影展现中国特色、讲述中国故事的绊脚石。因特有的修辞手法、直观灵动的视觉影像以及在角色塑造、故事内核等方面具有强烈的现实张力,使得动画电影具有跨文化传播天然的优越属性。20世纪90年代之前,如《铁扇公主》《小蝌蚪找妈妈》《哪吒闹海》《大闹天宫》《神笔》等动画电影屡获国际大奖且被评为世界第一流水平,呈现出独具东方意蕴的艺术风格,一大批具有浓郁的中国民族特色、制作精良、画面优美的优秀国产动画作品以水墨山水、剪纸、皮影、折纸等中国传统美术工艺为手段,不断向世界传递着独具一格的中国声音,是20世纪中华文化走出去的“先锋者”。如今在电影市场与政策的双重支持引导下,不断地涌现出在国际舞台崭露头角的优秀国产动画作品。其中不乏《大鱼海棠》《小门神》等既有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又有融合与建构中国传统文化的《刺客伍六七》《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以及系列续集创作的《熊出没之变形记》《新大头儿子与小头爸爸》等现象级影片的诞生。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带动下,国产动画电影跨文化传播之路更加拥有坚实的推动力,《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作为世界首部西游题材国产3D动画电影,不仅在戛纳国际电影节创下国产动画海外最高销售纪录,并且获得东京国漫节等多个提名及入围奖项,销往全球60多个国家和地区。《大鱼海棠》更是在北美公映时深受好评。国产动画电影以表达传统文化价值观为内核,符合审美、文化精神的当代性要求,呈现出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

结语

《魔童降世》立足于传统美学精神的表达,是与西方文化的一种资源共享与视觉经验相互借鉴的典型跨文化传播影片。国产动画电影的精髓在于从传统东方文化内容中汲取养分,以营造影像写意空间与现代人类文明呼应,从容地以视觉经验的现代性角度去展现诗意的东方意蕴与具有传统美学精神的中国风情,并且在国际交流与传播中,从文化自觉层面建构起一个传统文明现代化、价值取向多元化的人类情感与命运共同体,实现内外跨文化交融。与此同时,保持“民族特色”“文化身份”与“文化自信”,有助于推动国产动画从民族化向国际化的内容升级,用动画语言讲好中国故事,成为当下国产动画建构与发展的重要任务,但其关键创新点还在于对民族精神的独特性发挥和对民族文化自信的深层挖掘,以及对时代话语和价值观念的恰当展现。

【注释】

1 蒋海军、叶玲.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IP运营策略启示录[J].电影评介,2019(11):93-95.

2 叶朗.说意境[J].文艺研究,1998(1):16-21.

3 陈旭光.试论中国艺术精神的现代影像转化[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8(6):11-18.

4 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19:47-49.

5 刘锋杰.“文以载道”再评价——作为一个“文论原型”的结构分析[J].文学评论,2015(1):154-163.

6 陈廖宇.用别人的话讲自己的故事—2012年度国产动画电影漫谈[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3(1):23-30.

7 孙英春.跨文化传播学导论[M].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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