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
如果说老一代农民工的主要目标就是赚钱养家,新生代农民工更希望,在赚钱的同时可以陪伴父母子女、生活“自由自在”。
《外卖小哥,困在系统里》一文以“算法”视角推动企业和公众反思,有积极意义,但将外卖小哥的困境简单化为资本与劳动者、劳动者与消费者之间的矛盾冲突,似有偏颇。
必须了解外卖小哥的当下与未来,才能够了解他们的真实处境。当下,骑手这一新职业常常遭遇美化,低门槛、高收入、灵活自由,甚至连政府都在担心,年轻人不去学一技之长只想赚快钱怎么办。
我们所谈的骑手,典型画像是人力资本偏低、家庭背景较弱势的群体。如果没有骑手职业,他们可能在工厂里拿着微薄的工资,可能在离家数千公里的酒店做着服务员,可能在建筑工地追着老板讨薪。但是这些群体得以在网约配送平台找到岗位,“多劳多得”也传递着一种较为积极的价值观。
然而,外卖小哥也需要建立劳动关系。骑手的日常管理由站点负责,排班、考勤是外卖小哥的工作日常——当然,众包骑手的工作状态更加灵活,但是专送骑手占到绝大多数。因此,完全不是外界所想象的,今天想干就干、明天不想干就可以睡懒觉。
虽然低技能门槛常常被作为外卖行业解决就业的优势,但这种标签对外卖小哥的职业发展并不公平,很大程度上忽视了职业培训和规范管理的必要性。
首先,外卖小哥的工作并非零技术含量。骑手的服务对象既有普通消费者也有餐饮商家,有时还要与保安协商,而且受到时间约束,必须在遵守相关制度的前提下快速完成任务。在此过程中,需要调用服务意识、规则意识等情感劳动的技能。这些技能在月嫂、家政人员等职业中得到官方认定,而在骑手职业中却被视作理所应当,带来的后果就是,外卖配送人员的正规职业培训被忽视。
其次,外卖小哥的工作并非无足轻重。恰恰相反,每天成千上万人次的吃饭问题掌握在外卖小哥手里。虽然曾曝出食品安全事件,但是并没有影响外卖配送新业态的整体发展。
灵活就业的另一面是不稳定就业。当前处于骑手劳动力供不应求的局面,更多情况是骑手炒了企业,而等到行业发展更成熟,一旦出现骑手供大于求,不穩定就业的一面就会凸显。
但是,以年轻人为主的外卖小哥,不愿意面对“不稳定”的一面。绝大多数骑手不愿意参加社会保险,主要是为了拿到更多的现金工资。更多的现金工资固然可以满足骑手及其家庭当前的需求,但实际上将骑手推向了更加不稳定的社会边缘。骑手常说的一句话是“不可能一辈子当骑手”。骑手是青春饭、是体力活、是高危职业,也有一定周期性。在马路上跑多了,就想回归室内,做些安静点的工作,比如做个小买卖、开个小商店,也有的年轻人只想到了回家结婚,再然后呢?没想过。
现身70周年国庆游行方阵的外卖小哥,既是中国速度、中国发展的代表,也是当下中国社会多重张力的集中反映。在支持新业态健康发展、保护劳动者权益、提升公共服务、引导青年职业发展等方面,能够做的还有很多。
(摘自微信公众号“原子智库-腾讯新闻”)
大V时评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马亮:问题核心不是消费者造成的,本质上是企业在算法设计上的问题,同时对员工关怀方面也出了问题。企业在优化算法时,并没有考虑外卖骑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考虑现实城市环境的复杂性,而是在一个理想状态下进行优化,优化不是为了骑手更安全,而是让时间压缩,让成本降低,效率提升。
@《新闻1+1》栏目上白岩松表示:我坚决反对加“多等5到10分钟”去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解决这个问题靠的是平台和监管,不能甩锅给消费者。另外从人性的角度来说,一旦消费者很温暖,选择了“我可以多等5到10分钟”,外卖小哥就可能先送不选这项的客户,因为人家着急,然后再送给你,最后可能出现越宽容、越温暖的人越吃亏这样一种现象,这不合适。
@人民日报评论:“只能用超速去挽回超时”,外卖骑手的窘境与平台和系统算法迎合消费者、不断压缩配送时间有莫大关系。一定程度上,对交通规则的违反是骑手对系统规则的被动适应。平台逐利无可厚非,但唯利是图、唯快是图绝不可取;技术优化是好事,却不应成为冷漠的压榨工具。为外卖按下减速键,平台责无旁贷,尊重生命、尊重劳动不能停留在口号上,也不应止于组织几场考试、几场培训,而是要从制度设计上更好兼容安全与效率,以人性化举措让系统“活”起来,成为服务骑手的工具而不是沉重枷锁。监管和交管部门也要强化监管和执法力度,避免更多外卖员和交通参与者为超速外卖买单。作为消费者,不妨多几分体谅。各方共同呵护,才能标本兼治,杜绝“以命送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