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亲少女

田颖

妮可·奈克曼，昵称妮可，21岁，美国佛罗里达大学学生。2015年8月19日晚，為了严格遵守父母的要求，下课后立刻开车返回位于离学校很近的卡罗尔伍德小镇的家中。她的继父是一名辅警。

十几分钟后，妮可走进家门。她的继父，67岁的鲍勃背对着她站着。妮可没有任何犹豫，拿来继父放在卧室抽屉里的手枪，抬起枪，对准他的头部，扣动了扳机。

事后妮可对哥哥说：“没想到我真的那样做了，乔伊，我向鲍勃开了枪。”她开枪时正好雷声轰鸣。妮可后来对凯瑟琳·海德医生说：“上帝都在帮我。”

妮可把鲍勃的尸体拖进卧室，盖上毯子，锁上了房门。她开始清洗留在地上的血迹——天啊！乱七八糟！一个多小时后，她累了。表面上看已经收拾干净，但是屋里遗留下零散的血点，墙上留着她的指纹——她的罪证。

紧接着，开着她的红色丰田普锐斯离开家。开到离家两英里的地方，她把车停在那里，想着这样妈妈就不会看到她的车。在死气沉沉的暑热中，她用了很长时间走回卡罗尔伍德。

整个晚上，妮可坐在餐桌旁，吃着麦圈，看着英国科幻电影《机械姬》。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个机器人女杀手，没有情感，只有一则杀手信条：我要成为死神，摧毁世界的人。“摧毁世界的人。”妮可默念道。

第二天，妮可在家里等妈妈。她的妈妈，麦瑞安·戴恩斯上尉，56岁，是一位海军预备役护士。黄昏时分，妮可听见妈妈进门——她刚刚出差回来。妮可突然害怕起来。她的生活中充斥着军人妈妈一个又一个的命令。她要做的就是服从，服从，服从……

要是妈妈发现鲍勃被杀，她肯定不会高兴。妮可慌了神，手忙脚乱地从窗户跳了出去，但还是在草地上被妈妈看见了。“妮可？你到底在这儿干什么？”

妮可转过身，向妈妈连开三枪。麦瑞安尖叫起来。

听见尖叫声，邻居赶忙从窗户向外张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妮可跑去找到她的车，开足马力向学校驶去。第二天，妮可在学校被逮捕。

妮可解释说，每次见到妈妈她心里都怕得要死。她从来都不知道妈妈对她说的话、做的事该有怎样的反应。她每天都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总想活在阴影里，不要被妈妈看到。她认为学校下学期不会再为她提供宿舍，她得回家住，可又不敢告诉妈妈。“不是我死就是我杀死她。”她后来对精神科医生说。对于妮可来说，她只有这两个选择。

杀死父母几天后，学校试图联系过她，通知她有空余的宿舍供她居住了。“要是我早点儿接到电话得到这个好消息的话，我就不必向他们开枪了。”她对哥哥乔伊·卡

瑞说。

妮可被关进监狱后，乔伊给她打电话。他发现妮可似乎非常地放松。除了她的罪行，她好像无忧无虑的，甚至是有点儿得意，好像心理上的压抑被释放了，非常轻松。她心里轻松，但身处囹圄。她在电话里对乔伊说：“是我干的。我向他们开了枪。你们可以说我不是人，但不能说我是恶魔。”乔伊觉得很奇怪，“她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这些话，好像她对自己做的事感到非常骄傲。”

之前妮可有过歇斯底里的表现。她曾经崩溃过，对乔伊说她脑子里出现过尖叫声。“自从她从学校组织的伦敦旅行回来后，她脑子里出现过无法控制的尖叫声，这影响了她的睡眠。她常常做噩梦。”乔伊对妮可说，无论发生过什么，他都无法理解她怎么会向父母开枪。“你需要这样做吗？你有选择的，你可以给你舅舅打电话。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妮可没有回答，她只是哭。

2019年7月，妮可被带上希尔斯伯勒县巡回法庭，接受为期两周的庭审。佛罗里达州助理检察官约翰·特里告诉法庭，麦瑞安·戴恩斯是一位非常严厉但又很爱孩子的母亲。“她不是一位完美的母亲。她犯过错，但这些错没有赋予妮可杀死她的权利。”公辩律师朱利安尼·霍尔特为妮可辩护时说，妮可在开枪时精神状态不稳定，是长期受到的身体、情感和言语上的虐待而产生的创伤反应。她因为童年生活的阴影而产生精神分裂症状，不能够完全理解自己行为的后果。但是她的辩护被驳回。

妮可的母亲麦瑞安·戴恩斯曾经说自己女儿是“讨人厌的胖子”“没用的女儿”。其实妮可并不算胖。鲍勃·戴恩斯曾经想让她接受脂肪抽吸手术，还要她去接受激光手术治疗近视眼。这算是虐待还是在帮她呢？她是怎么理解继父的意图呢？辩护律师戴娜·赫斯补充道：“这不是一个正常的21岁女孩的思维方式。这非常的不成熟。”

长期生活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妮可失去了她可能有过的自尊。她变得自闭、孤僻，不愿洗澡，白天睡觉，晚上醒着。身上穿着好几层非常难看的衣服。她整晚地看日本动漫，一遍一遍地看动画片《冰雪奇缘》，因为《冰雪奇缘》的女主角被困在一个永远是冬天的王国中，最后被救出，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专家对妮可的精神状态持不同意见。查尔斯·俄温认为，在妮可的心里，世界不是黑与白两色，而是黑与漆黑。“我相信她有精神缺陷，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会带来什么后果。”凯瑟琳·海德医生补充说，“我一直认为她不知道自己行为的后果。事实上，两年来她一直认为妈妈还活着，妈妈还可以决定整件事的最后结果。”

作为检方，艾米丽·劳泽罗医生同意妮可有人格障碍，但她认为从法律角度讲，妮可的精神状态是稳定的。

妮可的大学舍友杰奎琳·罗曼告诉法官：“妮可很痴迷于《冰雪奇缘》的女主角爱莎。我觉得这种痴迷与她的年龄不符。我知道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被妈妈严格地控制着。她们母女关系不好。她们总是在电话中争吵。”

妮可在庭审中很少说话，她与舅舅的电话录音成为非常重要的证据。妮可父母的尸体被发现后，她舅舅曾打电话给她：“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好像你与这件事有关。是真的吗？”她回答：“是的。我在现场。”“警察说有人故意向你妈妈开枪。”“妈妈不像你想的那么擅长与人交往！”

助理州检察官科特尼·德瑞对陪审团说：“这些话听起来逻辑清楚，思路清晰，不是因幻觉而产生的幻想。她完全清楚她做了什么，会发生什么。”“我们不是不同情有精神疾病的人。妮可的精神状态确实有问题，但这能成为她枪杀鲍勃和麦瑞安·戴恩斯的理由吗？”

由五名女性和七名男性组成的陪审团用了12个小时才给出最后结果——妮可·奈克曼谋杀父母罪成立。他们承认，作出这个决定他们备感煎熬。他们反复讨论“后果、精神崩溃、精神错乱”这些词汇究竟如何解释。

法官萨贝拉宣判妮可终身监禁，不得假释。宣读判决书的过程中，妮可面无表情。戴着手铐离开法庭时，她显得有些疲惫。■

（责任编辑：古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