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纳卡冲突看无人机深刻变革现代战争

朱超磊

中国航空工业发展研究中心

纳卡冲突中阿塞拜疆出动大量无人侦察机、察打一体无人机、反辐射无人机等装备，对亚美尼亚地面火炮、防空武器等阵地和军事补给车辆等发起持续空袭行动，导致亚方遭受巨大损失，协助阿塞拜疆地面部队夺取纳卡地区多处军事要地控制权。该场战争表明，中小型战术无人机可在低对抗作战环境下赢得空中优势，正逐步发展为核心航空作战装备。

2020年9月27日，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在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地区即纳卡主权争端地区爆发了军事冲突，双方针对亚美尼亚控制的纳卡地区展开激烈攻防。期间，阿塞拜疆凭借装备优势，对亚美尼亚地面部队与军事设施开展大量空袭，显著影响战场局势。

纳卡冲突背景与进展

阿亚两国在纳卡地区的领土主权争端由来已久，双方曾于1994年达成比什凯克（Bishkek）停火协议，同意由亚美尼亚控制阿尔察赫及周边地区，但协议签署至今双方武装冲突不断。据7月14日BBC新闻报道，2020年7月爆发的武装冲突造成双方十余名人员伤亡。今年7月至9月，亚美尼亚与俄罗斯在高加索地区开展包括防空系统演练在内的多次联合军演。与此同时，阿塞拜疆也与土耳其在距亚方不到80km的地区开展为期十余天的联合军演，冲突期间土耳其表示支持阿塞拜疆捍卫自己的领土。

在俄罗斯斡旋下，三国外长于10月10日在莫斯科签署停火协议，准备开展新一轮谈判。但协议生效后，炮击和无人机空袭行动仍在继续。截至10月13日，亚美尼亚政府下属统一信息中心（Armenian Unified Infocenter）发布消息称，截至11月7日，阿塞拜疆已有7510名士兵伤亡，262架无人机、16架直升机、25架战斗机、749辆装甲车和6套火箭炮系统被摧毁。

11月10日，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宣布达成停火协议，以结束纳卡地区持续达六周的冲突。按照协议规定，阿塞拜疆获得包括第二重镇舒沙在内超过半数纳卡地区的控制权，甚至超过阿方作战占领的地盘。按照俄罗斯总统行政办公室公开的协议条款，俄罗斯将向纳卡地区派遣包括1960名士兵、90辆装甲车和380台军用车辆在内的“维和”力量，获得该地区为期5年的实质性驻军权。土耳其在冲突期间为阿塞拜疆提供了大量无人机装备和雇佣军支持，也藉由此次协定获得了直达里海的新贸易通道。11月12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宣布介入纳卡冲突，提出帮助纳卡问题构建一个长期稳定的解决方案，法国外交官将于近期前往莫斯科展开相关会谈。亚美尼亚抗议群众在协议签署后冲入政府大楼，要求总理帕西尼扬下台。另有俄国际通讯社专家分析，亚美尼亚当局在冲突前的部分反俄行为可能引起俄方不满，使其并未在冲突中获得俄方足够军事支持，导致惨败。

纳卡冲突结果表明，第一是无人机迎来巨大战场运用机会。当今大国竞争主导下的地缘政治博弈中，中东等地体系化、高性能防空系统的缺失为中小型战术无人机提供了巨大机遇；第二是无人机相关技术在全球范围内迅速扩散。土耳其、沙特等国相继形成无人侦察机、察打一体无人机等型号的研制生产能力，加剧了无人机在局部冲突中的使用；第三是无人机军贸市场日益活跃，当前美国、以色列、中国、土耳其等国家大量出口无人机和武器。今年7月，美政府宣布放宽飞行速度不超过800km/h的大中型无人机出口限制，进一步加剧了该类无人机在世界范围的扩张。下面从双方无人机装备运用展开分析，并提出几点启示。

无人机装备运用

纳卡冲突是阿亚两国在主权争端地区爆发的一场军事行动。在地面战场，交战双方主要使用各型火炮、弹道导弹、火箭炮等重装备对敌前线阵地与重要军事设施实施持续火力打击，掩护坦克、装甲车部队展开领土争夺。在空中战场，亚国防部网站称其“苏”-25战斗机被阿方占贾机场起飞的土耳其F-16战斗机击落，并声称击落多架阿方“苏”-25战斗机和“米格”-24直升机，但均遭到阿方否认。期间，阿塞拜疆出动数百架各型无人机对亚方地面阵地实施侦察和空袭行动，获取显著空中优势。

亚阿两国无人机装备对比

阿塞拜疆依靠石油开采收入，国民经济收入与军费支出均达到亚美尼亚三倍之多，装备数量和先进水平具有明显优势。

图1 土耳其正在开发新型“旗手”系列无人机。

图2 “旗手”TB2无人机。

无人机方面，阿塞拜疆作为以色列最大的石油供应国，从以方大量进口“搜索者”、“赫尔墨斯”、“哈罗普”等无人机。今年7月阿亚冲突发生后，阿方又获得大量土耳其支援的“旗手”TB2无人机。相比之下，亚美尼亚仅有本国生产的小型无人侦察机，且不具备对地打击能力。

防空系统方面，阿塞拜疆除了装备9K33、“山毛榉”M1防空系统外，还从以色列、俄罗斯进口了S-300PMU2、“巴拉克”（Barak）-8等多型先进防空武器。亚美尼亚则以苏联时期的9K33/35等防空武器为主，只装备了少量俄罗斯S-300和9K330。

阿塞拜疆运用无人机概况

阿塞拜疆在此次军事行动中出动了“旗手”TB2、“哈罗普”、“轨道器”-2等多型无人机。

（1）“旗手”TB2中空长航时察打一体无人机

该机采用翼身融合，双尾撑，倒V形尾翼布局设计，机身由复合材料制成，2009年首飞，2014年开始交付。机长6.5m，翼展12m，最大起飞重量630kg，最大任务载荷重量55kg，实用升限7620m，巡航速度130km/h，通信距离150km，安装一台活塞发动机。携带光电／红外传感器、激光指示器，可挂载4枚土耳其导弹工业公司MAM-L/C智能微型弹药，在8km外实施精确打击，还可挂载重量22kg的自由落体炸弹。

（2）“哈罗普”反辐射无人机

“哈罗普”也称“哈比”2，2003年首飞，该机采用折叠机翼结构，可收放于发射箱内储运，机头下方装有光电吊舱，机长2.5m，翼展3m，战斗部重量16kg，最大飞行速度416km/h，实用升限4572m，续航时间9h，安装一台活塞发动机，携带有光电传感器、无源寻的雷达导引头和破片杀伤弹头。“哈罗普”发射后，通过机载光电设备开展战场侦察，将视频数据实时回传至后方地面控制站，由操控员判断目标威胁后下达自杀式攻击指令。

（3）“轨道器”-2小型近程无人侦察机

该机由以色列航空防务系统公司生产，采用飞翼布局设计，机身由复合材料制成，2005年推出后陆续交付波兰、墨西哥等多个国家。该机翼展3m，最大起飞重量9.5kg，最大任务载荷重量1.5kg，实用升限5480m，最大巡航速度130km/h，续航时间4h，通信距离15km，使用GDT天线后达40km，安装一台无刷电动机，配置可在白天和夜间工作的CCD相机，全球定位系统和惯导系统。

阿塞拜疆运用无人机战果

综合各方情报资料，阿塞拜疆在行动期间出动数百架次无人机，摧毁亚美尼亚大量野外T-72、T-90坦克阵地；2S3、BM-21、D20/30野外火炮阵地，该阵地包含一套S-300防空系统和大量9K33/35在内的多种地面防空系统，多数系统被命中时处于开机状态；BM-27火箭炮、BMP-2/3装甲车；移动中的牵引和运输车、弹药库等高价值地面目标。无人机在掩护阿地面部队前进中发挥巨大作用，协助阿方获得超过二十个村庄和战略要地的控制权。同时，亚美尼亚国防部网站宣称击落阿方200架无人机。

图3 “哈罗普”无人机发射瞬间。

阿塞拜疆无人机运用特点分析

纳卡冲突是继“春天之盾”、利比亚内战后，无人机再一次作为主要装备大量运用于军事行动。期间，阿塞拜疆综合使用多型无人机，协同开展侦察监视、目标指示、远程精确打击、自杀式攻击、战场评估等任务，获取透明战场态势信息，形成有效对敌压制，综合分析其无人机运用特点如下。

一是无人机成为低对抗环境下空中装备重要选择。“旗手”TB2无人机生存能力十分有限，能在此次行动中大放异彩，得益于相对宽松的战场对抗环境。一方面为避免冲突升级，双方均未出动大量有人驾驶战斗机，为无人机营造了相对宽松的空中环境。另一方面，亚美尼亚防空装备老旧、数量有限，主要装备是9K33/35防空系统，射程不足5km，大量防空装备在开机状态下被“旗手”TB2摧毁。此外，亚方分散的野外阵地也不利于构筑有效的一体化防空预警体系。最终，阿塞拜疆凭借大量无人机装备获得显著的非对称空中作战优势。但亚美尼亚国防部推特声称击落阿方200架无人机，说明战场生存力仍是当前无人机作战能力的关键要素。

二是多型无人机融入现有作战体系实现战斗力倍增。阿方公布的视频显示，“旗手”TB2无人机对地攻击画面出现了“轨道器”-2小型近程无人侦察机，同时还有大量反辐射无人机“哈罗普”的攻击镜头。说明阿塞拜疆综合运用多型无人机，执行广域战场目标侦察监视与毁伤评估，通过数据链将图像和视频等数据实时回传给地面控制站，由指挥人员进行分析，并向无人机下达攻击指令，实现杀伤链高效快速闭合。无人机获取的战场态势信息还传递给后方远程火炮等火力单元，最大化提升作战效能。

图4 “轨道器”-2无人机。

三是无人机大量运用打破战场攻防平衡。无人机的大量运用对当前防空体系产生极大威胁，阿方出动的“哈罗普”无人机雷达散射截面小于0.5m2，携带无源寻的导引头，可在战区上空侦察监视长达6h，截获敌防空系统雷达辐射源后，实施高效精确打击。相比于动辄上亿美元的防空系统和昂贵的远程火炮等高价值目标，“旗手”TB2和“哈罗普”无人机单机成本仅数百万美元，采用集群作战等形式取得了显著战果。据报道，亚美尼亚通过布置木质假目标模型成功欺骗多架“哈罗普”无人机，说明阿军对其多传感器信息综合研判能力仍存在不足。

图5 纳卡冲突中大量“哈罗普”反辐射无人机参战。

图6 加拿大已暂停向土耳其出售“威斯康姆” CMX 150 光电吊舱。

几点思考

首先，纳卡冲突中阿塞拜疆损失大量无人机，表明战术无人机战场生存能力薄弱。应突破人工智能、5G等技术在无人机领域的应用瓶颈，强化无人机自主性和网络韧性，提升无人机打击、反辐射、电子战、通信中继等多种任务能力，使其适应未来强对抗战场环境。

第二，“旗手”TB2无人机在纳卡冲突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随即遭加拿大断供其核心部件“威斯康姆” （Wescam）CMX 150光电吊舱和 “罗塔克斯” 912（Rotax 912）发动机，使土耳其无人机生产难以维持，无法支撑持续的消耗战。表明发展国产化关键核心部件是当前航空装备与技术发展的关键使命。全球化产业背景下，各国工业体系深度融合，在军用或敏感领域，应保持一定水平的自主研发和生产。同时表明，无人机虽然在世界范围内批量交易，但关键部件设计和生产仍掌握在少数国家手中。

第三，阿塞拜疆使用无人机为地面和空中作战装备提供情报和目标指示信息，已初步实现了多型无人机协同作战，无人机引导地面火炮等装备作战，形成一定的体系化作战能力，极大提升装备效能。这说明阿方在战前频繁与土耳其开展军事演习，演练无人机等装备联合作战样式，取得了一定的训练效果，但“哈罗普”无人机在作战过程中多次袭击地面木质假目标，产生一定损失，表明阿塞拜疆部队综合研判多源传感器情报信息能力有限，操控人员水平仍有待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