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职业转向对乡村文化振兴的影响:问题缘起、现实审思与路径选择
——基于S省N村的考察

2020-10-30 02:30青海民族大学青海西宁810007
四川行政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农民职业传统

(青海民族大学,青海西宁 810007)

内容提要:在市场经济和社会现代化快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由农村劳动力价值萎缩、农村社会结构性力量弱化、多元价值观渗透与蔓延而带来的职业转向已然成为新时代的必然趋势。农民职业选择面向的外倾,对乡村文化振兴带来诸多影响,农耕文明趋于崩解、熟人社会关系网络断裂、传统礼俗秩序式微,进一步动摇了乡村文化的未来发展根基。实现乡村文化振兴的关键在于:回归农民参与乡村文化振兴的主体性、客观认识乡村文化振兴的渐进性和长期性、发挥产业振兴带动乡村文化振兴的可行性、创造乡村社会新的现代性农民职业。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广大农民的职业与身份发生了深刻转变,由传统以农为本的全职农民向现代以农为辅的半工半农演替,即农民职业发生转向。特别是进入21世纪,随着农民工群体的不断扩大,面对“民工潮”的涌现,一方面,我们需要肯定其在推动我国城镇化建设和增加农民收入方面的积极作用,另一方面,我们也应当看到“农民工市民化”进程中的深层次问题。正是基于这样的现实考量,笔者通过对自己所在家乡的人口结构与农民职业等基本情况的调查与了解(如表1),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农民职业转向的社会现实,以及由此带来的深层次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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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1可知,2015—2019年S省N村户籍人口与常住人口数均呈现缓慢下降态势,而外出人口数量呈现逐年上升态势。通过对该村的深入了解与调查发现,户籍人口下降的主要原因是部分农民已经脱离土地变成城市居民,农业户口已经转成城市户口。刨除其他因素,常住人口的下降则主要归因于外出人口的增加,2015年N村常住人口数为237人,2019年为205人,平均每年减少近7人,这对于人口数量原本就不多的N村来说,其数量变化是非常明显的。

图1 S省N村外出人口及占比折线图

根据N村外出人口及其占户籍人口比重(如图1)的变化趋势,可以看出近五年呈现总体上升的趋势,外出人口由2015年的18人,增长到2019年的39人,增长1倍以上。外出人口占户籍人口比重由2015年的7.06%,增长到2019年的15.98%,增长近9个百分点。通过数据分析可以看出,农村人口外流已成为当前N村发展面临的主要问题,其中起影响作用的是农民职业选择面向的外倾。通过对N村外出人口状况的了解发现,少数农民已经完成了市民化身份和职业的转变,大量外出人口还是遵循着“候鸟式”的城乡往返生活,但是其主要职业已经是进城务工,在他们看来:“我们在城市工作一天就有一天的收入,现在工资增长了很多,只要不怕吃苦,一个月最少也得有七八千的收入,这比一年到头守着家里的几亩地强多了。”①与N村刚打工回来的某位村民的谈话摘录。其他农民也有这样的表示:“一家十几亩地,分成好几块,往往东一亩,西一片儿,施肥打药来回跑;地块小、距离远,大型机械用不了,管理麻烦费用大,一年到头利润少。”②在与N村村民谈话中,某位村民关于农民为何不愿种地的表达。通过对N村村民的访谈与交流,不难看出,农民对土地的依赖性越来越小了,土地带给他们的微薄收入与当今日益增加的消费水平似乎已经格格不入,抑或相差甚远,进城务工或许已然成为N村部分新生代农民追求美好生活的理想选择,这不得不引起我们对农民职业转向的审思,以及当前农村空心化趋势下的乡村文化如何振兴的思考。

一、问题缘起:农民职业转向问题的成因

(一)农村劳动力价值萎缩

在市场经济和社会现代化快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传统以农耕文明为物质基础的生活方式日渐式微,消费主义和经济利益的旺盛需求使广大农民越发觉得土地不再是其经济来源的基础和维持生计的主要手段,农业作为乡村农民生产生活来源的中坚力量日渐衰弱,“千年传承的农耕文明以及附着其中的价值规范不足以应对新环境”[1],由农民“离土”而带来的职业转向已然成为新时代的必然趋势。究其原因,随着中国新型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的加快,传统中国农民群体的劳动力价值的单方面投入受到现代化社会高速发展的挤压与冲击,这是由中国农民以农耕为主的劳动力价值投入的特殊性决定的。美国学者黄宗智将农村劳动力价值萎缩的特殊性概括为单位面积劳动力投入的过密化,[2]传统从事农业生产的小农劳动是超密度投入的,因为每家每户的土地数量是有限的,在有限的土地上投入无限劳动,而以顺应自然为主的传统农耕极为脆弱,投入的优先性与收益的不确定性最终导致其劳动的内卷化。[3]

面对以农为主的劳动力价值萎缩的现实困境,农民劳动力价值转移成为当前农民群体获取收入的有效手段,而这与市场经济条件下农民群体相对廉价的劳动力市场需求相契合,乡村主体在完成农业之后,把剩余的劳动力投入到获取更多收益、具有更大价值的非农业的职业劳动当中,这样可以使得农民的劳动力价值在农业和非农业的双向投入中获得自身收入的最大化,有效打破既有的劳动力价值萎缩的怪圈,由此引发农民职业转向、乡村治理主体中空的社会现实。

(二)农村社会结构性力量弱化

农民职业发生转向,特别是新生代农民竭力走出乡村,努力实现农民市民化的身份转变的深层次原因是农村社会结构性力量的弱化。传统的农耕文明造就了农民的农耕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形成了以“劝课农桑”为根本的物质基础,以“熟人社会”为纽带的关系网络和以“差序格局”为基础的伦理观念。传统乡村社会独有的价值体系和文化逻辑形成了安全、平衡的超稳定社会结构,自给自足、世代继替的生存依赖和礼俗秩序使农民牢牢扎根于土地,这些成为他们安身立命的基本法则[4]。但在现代化的强势冲击下,旧的维持中国乡村稳定结构的宗法制已经瓦解[5],利益和价值至上的市场观念主导着农民的行为逻辑[6],传统维持乡村社会稳定的伦理观念与结构力量正在解构和消失[7],以农耕文明为生活方式的乡村行动逻辑与行动导向已经趋于崩解,熟人社会基础上的礼俗秩序和差序格局基础上的关系网络亟需进行重构。

农村社会结构性力量的弱化进一步造成农民职业选择外倾,乡村面临人力和资源流失的双重困境,保持村庄稳定的传统结构性力量崩解,乡村面临空心化、民俗异质化、基层组织弱化等多重问题。农民为了实现自身经济收入与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契洽,职业导向已由全职农民(即“全农性”)向半工半农(即“半农性”)转向,农民的主要活动场域已不再是乡村和田野,之前相对封闭的村庄变得开放,传统的熟人社会、礼俗秩序主导下的文化价值观念正在式微,基层组织调节村社关系的能力日益衰微。长期脱离农村社会的交往致使“半熟人社会”的关系淡漠,稳定的价值体系和强伦理法规消解,传统乡土社会人们交往的频率和人际关系的内聚力逐渐下降,乡村文化在这种新旧价值观念转渡之间产生的迷思与混乱,是诱发农民职业转向的关键原因,也是农民“离土”的必然结果。

(三)多元价值观渗透与蔓延

农民职业转向源自其从社会道德层面的体悟与认知,多元价值观念的渗透锁定了其劳动力的个体选择。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多元价值观的渗透与蔓延,中国传统乡村文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挤压和冲击,消费主义、利己主义以及金钱本位的工具主义催生农民趋于算计,中国农民的传统人生价值观正处于无序的转变与剧烈的动荡之中,农民主体性的丧失和对多元文化的盲从影响着农民的价值选择,支配着广大农民职业转向的行动逻辑。一些夹杂着错误思维和观念的价值图式重构了农民的自我身份认同并形成了新的价值评价标准,中国乡村土生土长的传统价值观正面临着新的道德陷阱,加剧了中国传统乡村优秀文化消解、迷失与纷乱的风险。

多元文化的渗透与蔓延使传统乡村文化被赋予负面的价值判断,传统与现代的断链消解了文化对村庄主体的内聚力,外加农业生产活动自身的脆弱性,致使中国农民千年传承、世代继替的以农为本的生活方式趋于瓦解,广大农民与土地互动的意愿已经消减。同时,催生了农民职业发生转向的现象与行为。价值观分化导致青年一代对农村生活的疏离以及乡村主体职业选择的外倾。中国乡村在其建设主体和传统价值观念双失的境遇里,农民职业转向进一步动摇了乡村文化未来的发展根基。

二、相关文献述评

学界从多种视角对乡村文化的现状及乡村文化振兴的路径进行了有益探索。笔者找寻了比较有代表性的学者文献进行了细致梳理: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贺雪峰教授认为,当前乡村建设的重点是文化建设,村庄社会由传统向现代转型中的不适应和农村空心化是导致乡村文化失调的重要因素,在当前一个时期内,农村文化建设的重点在治标。[8]徐勇教授认为通过文化供给侧改革来提供丰富多样和可接受性的文化产品和服务,激发乡村主体振兴乡村的动力和活力。[9]赵旭东等认为,乡村文化作为维系乡村秩序稳定的潜在基石,在传统与现代的演变与传承过程中呈现出不同的姿态。中国农民在穷则思变中寻求困境突破,这也潜在地塑造着乡村文化的发展脉络。[10]理解乡村文化振兴的根本途径和最佳模式还要真正回归到农民的自主性行动中去,探求一种基于社会结构和价值观念的变迁而来的农民参与的乡村文化振兴[11]。吴理财等在文化治理视角下阐述了乡村文化振兴与乡村振兴的多重价值目标耦合,认为乡村公共文化服务优化、农耕文明传承、文化产业建构、文化治理体系创新是推进乡村文化振兴的重要动力。[12]路璐等从乡村文化空间建构视角探寻了乡村文化崩溃的成因,认为乡村文化退化和沦落的原因是文化环境的解体,千年传承的农耕文明及附着其中的价值规范难以适应新环境。[13]李凤兰从价值导向、力量整合、内在动力三个方面研究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乡村文化振兴的影响,并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乡村制度建设、引导农民个体、建构社会关系、培育文明乡风等角度提出治理路径。[14]宋小霞等从乡村基础文化设施失衡视角探寻乡村文化式微的成因,并从农民道德培育、传统文化弘扬、人才队伍建设、生态与产业振兴方面提出乡村文化振兴的破解之道。[15]严火其等认为乡村文化在持续运转及创生性转化的过程中,通过重构公共文化治理的执行空间,有效化解文化治理的科层悖论,克服传统文化基底的失序,实现公共性重建的价值定位是有效预防乡村共同体解构的关键要素。[16]刘彦武通过梳理历年“中央一号文件”从顶层设计视角来探求设计未来农村文化发展的政策趋势、发展定位与政策导向。[17]田云刚等从乡村文化产业发展视角探究了乡村文化振兴的可循路径。[18]方文从乡村文化的再生产和再创造、城乡文化的互哺与共生、文化创新与文化精英培育视角进行了研究。[19]

以上学者分别从不同的视角审视了当前乡村文化在传承与发展进程中面临的困境,并深入剖析了乡村文化式微与崩解的成因,为本研究提供了可以借鉴的有益经验。笔者认为,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乡村文化承载主体在传统社会与现代社会的转渡中出现了生活方式和职业选择面向外倾的变化,土地不再是农民维持生计的最主要手段,职业选择面向的外倾造成乡村文化承载主体对乡村文化的传承无力,产生文化鸿沟与断代现象,瓦解了乡村文化振兴与未来发展的根基。笔者认为,由于当前农民职业发生了转向,审视和研究乡村文化振兴的视角也应该有所改变。因此,本文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尝试从一种新的视角——农民职业转向出发,探究其对乡村文化振兴的影响机理,给予契合乡村社会现实的理论回应。

三、现实审思:农民职业转向对乡村文化振兴的影响机理

农民职业发生转向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快速发展带来社会流动性增强的必然结果。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实现了计划经济向自由市场经济的转变,由此使得按劳分配、能者多劳的市场经济社会发展规律渗透到农村,搅动了千年传承的超稳定的农村社会共同体,加速了农民以经济理性选择为基础的入城离乡的人口单向流动,打破了城市与乡村之间横亘着的制度堡垒,农村人口的市民化进程逐步加快。长久以来农民进城务工、职业选择外倾是导致农村人口流失、内生动力不足的主要行动逻辑,农村人口的空心化与老龄化对乡村文化振兴的实施必然带来诸多困难,对传统的农耕文明、熟人社会、礼俗秩序的传承与继替必然产生诸多影响。

(一)农耕文明趋于崩解

以农为本时期,土地是人们生活来源的基础,从事农业生产活动是人们的主要生活面向,千年传承、世代继替的农耕文明酝酿出一套自给自足的意义系统和价值体系,[20]形成了超稳定的社会结构和安身立命的基本法则。随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传统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越来越凸显出其自身的脆弱性,表现出水土不服的时代特性。乡村产业单一,传统农业发展潜力有限,农民的收入增加相对困难,而市场经济下工业对劳动力的强力吸纳,由此导致乡村人口外流[21],职业选择面向外倾,逐渐失去与土地的固有联系。传统农耕文明与“去农文化”[22]的现代理念无法彼此嵌入而产生越发撕裂的现象,现代城市文明对乡村治理主体的强势虹吸必然导致传统农耕文明趋于崩解的现实结果。

在全农性向半农性的演替过程中,农民“离土”的职业转向打破了长久以来农耕文明在维系乡村文化传承中的重要作用。半工半农的生计模式所导致的候鸟式往返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城镇化进程的加快,但这并不能掩盖城乡双向流动模式的表象背后是农民“离土”意愿的加深,以及对原有的与土地相关的生产方式和生活节奏的否定与蔑视。此种表象所带来的农耕文明的式微与泯灭是凸显乡村文化整体性衰落的深层次结果。

(二)熟人社会关系网络断裂

传统社会在以差序格局为基础伦理关系中,形成了“十里八乡皆亲戚”的熟人社会关系网络,以血缘、地缘、亲缘等为纽带建立起来的“村庄共同体”[23],借助长期建构的熟人社会关系使个体生活在村庄共同体的影响之中,个体的处事逻辑和人伦观念是在整个共同体无形的评价中行动的,熟人社会的关系网络及其附着其中的价值规范构成了传统乡村文化的伦理基础,它承载着乡音、乡土、乡愁的恒久价值和优良传统。农民职业转向加速了农村人口的流失,也使农民的社会交往走出了熟人社会和礼俗秩序的局限,乡村熟人社会关系日益疏离,以传统伦理法则维系乡村稳定的共同价值体系对社会交往的制约作用式微,加速了村庄共同体的解构及乡土文化的断裂。

熟人社会关系网络断裂是农民职业转向的必然结果,农民长期“离土”必然导致村庄治理的空心,邻里乡亲之间长期距离的阻隔必然引起感情关系的疏离,以前“一家有事,全村帮忙”的淳朴民风日渐消失,自古“远亲不如近邻”的邻里亲情已经湮灭,面对“传统文化基底的失序”[24],我们不禁产生中国乡村文化衰败的隐忧。

(三)传统礼俗秩序式微

农民职业转向对礼俗文化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农民长期“离土”所产生的对传统礼俗秩序的重视程度和认同感的下降以及优秀文化传承主体的缺失两个方面。农民职业转向必然受到城市生活及多元价值文化的影响,面临着传统乡村文化与现代城市文化、传统礼俗秩序与多元价值观的双重碰撞,人们在这样一种价值观念的碰撞与转换中难免会产生迷茫与混乱,对现代文化的盲目追捧导致传统礼俗秩序式微的现实困境,成为当前“乡村传统礼仪文化失调”[25]的最深沉基础。

空心村是农民职业转向和劳动力转移的必然后果,人口外流导致乡村优秀文化传承式微,面临后继无人的现实困境。乡村传统文化是乡村千百年来发展延续的根脉,形成了尊老爱幼的道德文化、极具特色的曲艺文化、风格别致的建筑文化、口味独特的饮食文化,[26]农民职业转向必然导致民间文化传承出现断层,乡村文化也因此失去了最适宜的生存土壤和承载主体。[27]

四、路径选择:乡村文化振兴的策略重构

乡村文化振兴何以可能,乡村文化将以何种姿态完成与现代性的共处,现代性会对乡村文化振兴产生何种影响,如何完成它的重构?这都是未来乡村文化构建中需厘清的重要议题。”[28]实现乡村文化振兴,既不是对传统文化的简单复制,也不是对传统文化的全盘抛弃,而是应站在国家历史发展大势的战略高度,思考人口流动的必然和乡村文化振兴的应对策略。笔者认为,在农民职业发生转向的时代背景下,审视和研究乡村文化振兴的视角也应该发生转向,克服乡村文化价值式微问题的关键在于,承载乡村文化的主体在职业转向中能否实现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的继替、转渡、融合、创新,实现价值规范与文化模式的成功构建,促进乡村文化的传承与再生产,形成未来乡村发展的“再有机化”。

(一)回归农民参与乡村文化振兴的主体性

人是文化的生产者,也是文化传承的载体,是文化存在、发展的必要因素,[29]乡村文化振兴关键还是要依靠千千万万的人民群众。农民是文化的生产者,千年传承的农耕文明,世代继替的礼俗秩序,独特的风俗习惯、饮食文化、建筑风格,无一不是广大农民实践和经验的深刻总结。农民也是乡村文化传承的载体,这源于他们对乡村文化系统所具有的价值认同,依托于其对自然环境、生活方式、伦理民俗、社会关系和民间信仰的信任,“以及对努力劳动的正当性与必要性的充分肯定”[30]。长期生活在这种独立又相对封闭的社会结构里就形成了 “乡村文化自觉”[31],而文化传承就是在这种文化价值认同和文化自觉意识中实现的。

乡村文化振兴要突出“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归根到底还是要回归农民参与的主体性。乡村文化振兴最大的力量之源是农民,最大的受益者也是农民,[32]要加强农民参与乡村文化振兴的宣传工作,积极培育农民的文化共同体意识。要褒扬尊老爱幼、亲诚睦邻的道德文化践行者,宣扬极具特色、体现民风民俗和乡村精神的曲艺文化传承人,不断增强农民参与乡村文化振兴的荣誉感、责任感和使命感。强化乡民的文化认同感和文化自信心,了解乡村文化的潜在价值,让农民在乡村文化的智慧积累中看到未来明亮的生长点,根据日常生活、自身需求和文化认同的需要形成乡村文化价值观念的自主性重塑,激发他们传承和发展乡村文化的认知与共识,鼓励农民参与乡村文化振兴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二)客观认识乡村文化振兴的渐进性和长期性

文化作为思想上层建筑的重要内容决定了乡村文化振兴必然是一项复杂的系统性工程,文化的产生、演变到内化于心的自觉认同是在长期的历史沉淀中形成的。乡村文化的退化与沦落绝非一时之变,而是社会环境、经济制度、城乡二元结构等因素长期综合作用使然,只是在今天愈发凸显。因此,推动乡村文化振兴不能指望一朝一夕、一蹴而就,而是要遵循乡村文化发展的自身逻辑、演进规律,常抓不懈、久久为功,在与时俱进中实现文化的传承、创新与再生产,有效实现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契洽与共生。

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如何达到和谐共生、实现共同繁荣,仍需要长时间的磨合与择取。乡村文化振兴或乡土文化重构不是对传统文化的全盘复原,也不是对现代乡村文明的盲目否定,而是要承认文化随社会而不断发展的逻辑和规律,实现文化价值观念和社会发展的彼此适应与有机融合。社会总是在发展进步的,乡村文化也必然不断发展演进。人类对文化发展规律的认识是在渐进和长期的过程中累积的,这就决定了乡村文化振兴也必然是一个渐进和长期的过程。

(三)发挥乡村产业振兴带动文化振兴的可行性

乡村产业衰落是农民职业选择面向外倾的原因之一,农民职业转向的必然结果是乡村文化建设参与主体的缺失,在国家竭力实施精准扶贫和推进乡村振兴的战略背景下,积极推动乡村产业振兴,实现经济发展,吸引农民回归以弥补乡村空心化成为当下第一要务。

从国家层面来讲,首先要积极推动与乡村产业振兴相契合的乡镇企业发展。纵观全国富裕乡村发展模式的经验,“从苏南模式到温州模式,乃至于席卷整个中国的乡镇企业发展之风”[33],必然都是在有意识探索推动适合自身发展的乡镇企业模式。全国各地要因地制宜、特色发展,有效利用区位优势、自然资源、发展状况等客观因素,结合各地农业发展特色,探索与乡村产业振兴相契合的乡镇企业发展模式,实现乡镇企业带动乡村经济发展,吸引农民回归乡土,带动乡村文化振兴。

从乡村层面来讲,要结合乡村文化自身优势,加快推进乡村文化产业发展。充分发掘乡村传统技艺、民间曲艺等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打造风格别致的“乡村艺术作坊”“民间艺术舞台”,重拾乡村优秀传统技艺,逐步推进乡村文化产业化发展。充分利用互联网、新媒体、大数据等新型传播工具,加强文化宣传、促进民间文化交流,以文化产业带动经济发展,发挥文化振兴与经济发展的双重效应,吸引和激发农民传承和发展乡土文化的积极性,参与到乡村振兴的历史潮流中来。

(四)实现乡村文化的创新与再生产,创造乡村社会新的现代性

乡村文化振兴不能简单地理解为传统复旧或回归过去,而是在剖析乡村文化衰落成因的基础上探索文化的创新性发展,即在传统向现代模式的直接转渡和传统复旧之间创造乡村社会新的现代性。[34]乡村文化有其自身生存发展的土壤,乡村文化的创新与再生不能脱离或破坏原有社会的有机性,它的根基依然在农村,它的主体依然是农民,它的创新发展要与乡村社会发展同步演进,既是对传统文化的扬弃,也是对现代文明的接纳,最终实现乡村文化的创新性发展和创造性转化。

文化是长期累积而世代传承的,它是对共同行动逻辑和价值规范的自觉认同和真诚信仰。当前,乡村文化振兴还是要克服对乡村传统文化价值的认同危机,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贯穿乡村文化振兴的过程,培育社会认同感,增强文化自觉性,建构意义共同性,实现文化创新与再生产。乡村文化再生产是乡村文化的自我完善与发展,是适应现代社会发展的价值规范的深层次累积,是纵向的“文化基因”[35]遗传与复制。

五、结论与讨论

半农性的生计模式所导致的村庄建设主体的流失在某种程度上使得乡村文化传承已然陷入危机,农民“离土”使乡村社会的归属感与当地感被剥离,破坏了乡村的原有结构和乡愁赖以生发和寄托的社会环境,带来了传统乡村文化的坍塌。本文在深入分析农民职业转向问题缘起的基础上,探求了农民职业转向对乡村文化振兴的影响,传统农耕文明趋于崩解、熟人社会关系网络断裂、传统礼俗秩序式微,加速了村庄共同体的解构及乡土文化的断裂。实现乡村文化与现代性的共处,完成其重构,成为新时代乡村文化振兴的重要课题,完成乡村文化价值规范与文化模式的成功构建,根本之道还是回归农民参与乡村文化振兴的主体性,以培育乡村文化自觉意识;客观认识乡村文化振兴的渐进性和长期性,在与时俱进中实现文化振兴;发挥产业振兴带动乡村文化振兴的可行性,促进乡村文化产业发展;实现乡村文化的创新与再生,创造乡村社会新的现代性。

实现乡村文化振兴是千年大计、国家大事,要在乡村文化振兴路径的再认识上形成鲜明的国家立场、理性的社会共识、明确的个体担当。探讨何以重拾乡村文化的内在价值、何以激发乡村文化承载主体的社会责任、何以权衡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和谐共处、何以实现文化发展与社会进步的彼此适应,亟须学界给予真正契合中国国情的理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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