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栗的本质
这是内脏占卜学:神的目光
检视着液体的暗流,不辨别。
一叠薄水,趴在卵石上,是流动的,
它侧身穿过缝隙,然后经弯道和窝点
回旋而去。情色的拥抱、搓揉,
以骑兵阵的蹄声,震落所有叶子上的
滚珠。
所以,它由此及彼,流经人与人
以及人情,井与台和汲汲的索,
再由彼及此。
微凸的桥,道观前的
山门,人世,这背后的引力,将相遇
吸到终点,编织心与心动的蛛网。
叶脉暴涨,花蕊含羞,分离即相望、
即相依,指向孤绝的茎干之顶,登峰者
以口舌的痉挛抗衡着力量的源泉。
雨 后
天空辽阔得太远了,这条小路
那头的落点上,人
走着走着就走上了天。
与其说人间有仙境,
不如说我们卸下了
身体通向室内时
积累的一切。
从地上升起的,仍是树叶与花朵上浓重的水汽,
以及因水汽而凝重的颜色。
这令人柔软、宽容,
甚至令人留恋这充满猥亵的人世,
此刻这样面向着辽远,
也就有了天的宽阔。那么,寻常的生命
也应该体验此刻这没有底的空无,
假定那幽蓝的深处
有气息似的亲人与朋友,
仅凭擦身而过的流动就能完成
所有程度的交流,
所有颜色和喧哗都简洁为澄明,
所有注视都是自视。
“你的轻功我从不担心……”
——赠YCH
你必须翻炒字词如炒茶,
掌与指互为主从组合收与放、
疏与密,小心如细雪,翼翼
于诗句间,扇动那意有味烬。
温的清和,是嗅外之觉,
正如视而不见已成就一种君临,
可以非南洋于非非南洋中,
犹如在想象的高架桥面
铺精致的石子和高蹈的光。
热带的午后,巫师应做点什么?
小岛需要怎样的舵以游于大海?
你将诗篇镶在生命之轮的边缘,
那一个个肉突,一旦以飘为定,
凸点就成为锯齿,行于风中。
看朋友圈,想起普明禅师的牧牛图
我无牛,我非牛,我与牛
相隔一个双泯的距离。我脑子里
有庄子的悖論,牛之乐不可谈说。
(谁?)问:寻牛否?不答即是:否!
不若看白木十年前说的(他很
少言):懂得鸟语花香的人,
每日都在窥见良心的溃烂。
又如柏桦有诗:“长寿里她有灭亡的忧愁。”
是的,小雅,一片红的恐惧,我也感到,
那不是生。我思考(上帝会笑?),
总是怯生生的:一片,有多大?
若一片叶子在一片片的一片之下?
而石上,山童睡得正浓,他的身体
蜷曲,所占据的不到应能占据的一片。
→ 得一忘二,本名范静哗,诗人与译者,新加坡国立大学英文系博士,研究当代英语诗歌。出版有诗集以及诗歌翻译作品,诗作发表于中国、美国、新加坡、印尼等国杂志与文选,并多次受邀出席国际诗歌节并朗诵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