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乙
我身上可能没有一点的音乐组织,但是总喜欢哼着几支脏兮兮的歌。
里面的词和曲子都是现捡的。旋律可能就是昨天上个月在电影里面的节段,也可能是商业街上循环出耳朵茧子的陈烂调子。有趣味的就是,从我嘴里绕出来的曲,到了收尾的地方总会颤颤巍巍的跑偏。
所以图的可能就是个承载词的腕托,兜着兜着,总是忘记了前脚的调。
而往歌里塞的词,眼睛落在哪,就选哪。多是应着季节的事物,灌木丛的矮叶子到秃头树上一大团的鸟窝,断断续续的稀稀拉拉的。
就像吐息一样,一张嘴开合,连贯顿挫的人声就像风筝一样飘远,悠悠扬扬的飞上天。
但这些只是我的想象。只是在天地间咿咿呀呀的不停念叨着。这种磨嘴皮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就像绕过了我。
说不上是多沉迷这事,我总是觉得这是单纯反馈着我所见的所看的。走到,看到,然后嘴巴就吐出来。有种把自己透明化的意思。
这时候,自己的轮廓就模糊了。身边的形形色色动着跑着,穿过自己。
我其实挺怕冷的。但在这时候,风吹在骨头上的感觉,有种排空自己的感觉。
说起我的外婆。她是个硬气的老妇人,一直都憋着一股劲。就像两只手里一直握着一根线,平时一直拉的绷直。就算松着的时候,线头两端的手也死死的捏紧。可能那一代的人,经历过没办法第二次起身的裂痕,真的已经很难放松下来了吧。或许那种生活状态已经成为一种僵直,只有继续保持着不被淘汰的要求下,才有能四顾的闲余。
一个人真的很难撑起来一个家,这是长辈很难去诠释的问题。特别是有多个孩子的人。每个人都是第一次当父母。可能多了些举托其他生命的责任的时候,需要去考虑的东西就变了。
所以真的要去责怪的话,起头的又该是谁呢?
需要考虑的真多。
有时候嘴边的话说不出来。甚至不知道这种想法冒出来的话,伤害到的那个人会不会以前也在狼狈的挣扎。在我不知道的背后,大喘着气,忍着尖锐的压力,做出让自己失眠很久的选择。我只能小心翼翼的去思考,越发的谨慎。
因为就算是经历过的,事件的外形已经模糊了。那所谓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因为谁压在身上的已经逐渐淡忘去了。由血缘组成的陈年旧事无法剖析,只剩下尖锐的触感,甚至说不上是痛感,反而成了一种反射。
这种时候,脑海里我母亲坐在轮椅上的画面总是挥之不去。就像闪着刺眼像素的老电视,炸着花的屏幕滋滋的闪着,晃的心脏疼。
谁又能知道她眼里映著的是什么呢。
我妈和外婆的事情,是她和她母亲的事情。我又成了外人。
她坐在轮椅上的这几年,在这个转瞬的小岛上,是快还是慢。她看着窗外的人时,自己是否真的觉得自己和他们存在同一个空间里呢。
我一直很害怕。窗外在她眼里是不是已经变成了风景,在这个太阳月亮交替的凌晨里她是否会觉得恍惚,变得焦躁不安。我不敢去想,甚至自我保持了距离。
我总会想起往时她那根叫做崩溃的线断掉的那个定格。
或许是那条神经终于松垮的一瞬间,我感觉我被抛下了。
我总会对血缘有着距离感。可能来源于我陌生的父亲。我是他的第二个孩子。但总会有人不会对自己的孩子抱有正常的亲情观念的。
从我开始的那一刻,或许亲人对我而言就是一种重新的选择。当面临过暴力和无可奈何的羞耻后可能每个人都会最先保护离自己近的事物。我外婆也是经常在我小的时候和我讲起家里的立场观念。其实我小时候虽是回应的懂,也只是浮于表面,同样识破不了我父亲口中的陷阱。只是我记得我妈当时的脆弱,很脆,仿佛我说错了话她就会碎的一地。
小时候的记忆朦朦胧胧的。也可能是不管多鼓的脑袋也分析不出所谓的离婚和协议,本身很多词对于小学的我都是陌生的。那时候,我外婆与我谈话时,我望着我妈房间的门一直关着,只是觉得,原来我的外婆也是我妈的妈妈。
也是我发现那段时候,她们看着我就像看到了她们和我父亲唯一的连接点。即使我没有关于我父亲陪伴我的一点记忆,那种外婆和母亲对于“父亲和我之间无法抹除的既视感”这一瞬间出现时的反应,让我对我自身有了极大的羞耻感。
在小学时候上到过关于讲述父亲的课文时候,我像过敏了一样,中午在厕所吐了一地。小学的学舍还没拆的时候了,厕所都是一长条连着的,我抓着木头门摇摇晃晃的,说不上多难过,只是觉得反胃,吐不够,想到一个字,舌头就往后顶。
其实找不到起头的人。压不住心里的浮火,兜兜绕绕拉出那么几个人分析评判的有来有回。渴了累了,眼睛终于回到前面的红绿灯,该走该停,感觉离所谓的终点又瞅见了一点。
但难的是怎么不去想。只要看到她坐在轮椅上的一瞬间,那种极端的内疚就要把我淹没了。这是扑面而来的。与其说是一种情绪,不如说是反射。这是积攒过的情绪,温热的,怀揣了很久的,难以自知的情绪。
人的痛苦难以体会,有时会深切的体会到血缘的脆弱。在很多时候的平衡点,我都不敢去看。有时候总感觉自己的往事总有些过于纤薄的片段。被时间静默了的这数年间,这个小岛到底已经发生了多少事。很多事情都被蒙上了一层微微亮的纱,蒙蒙亮却看不清楚。我真的遗忘了很多的事情,也有问过医生,说是如果想不起来,可能就想不起来了。
可能就是这种烟雾一样的情绪,让我无法描述。
那个瘸了腿的中年人,他前妻在湖边自杀的。衣服被石头刮的一条条的,泡的有些发污。她就躺在水边上,像是盖着水流睡着一样。他们的儿子在高二那年辍学的,听说那个男人最先反应的是去找邻居作证。他好像有两个孩子,从不提及他的小女儿。
今年他43了。
上个星期医院的检查结果下来了,是小岛症。这是他最后的四个季节了,一个人的四个季节。
总有人说,在这个小岛上。你四十四岁时候应该卖了房子,买个机车和相机。因为这是你在小岛上,最缓慢的一年。
但我外婆总是不提起这一年,她是这个岛上最年长的了,44岁这个象征着停止的时间,对她来说已经是几十年前。可我总觉得,我的外婆是岛上很寂寞的人。她所有的联系,就是她的几个子女。
她总是接到些后辈的电话。都是些想要她替他们自己做出决定的人的来电。但是那个平均时长三分钟的烦恼,估计也就是在电话挂断的时候已经更替了。这个小岛的岛民已经无暇去摆弄这些想法了吧。虽说都是些固定的回答,竟然也可以莫名给我外婆加上了特殊的神力。也只是可能她的回答只是提问者心中流程的一环。不管相中与否,只要自己仿佛窥探到了未来,所作出的选择就没必要有犹豫的时间。
但她乐在其中,这种被需要的安全感让我觉得她比我的母亲对于这个世界的参与感更多。
外婆在餐桌和我抱怨为什么岛民们什么都要问她时,我总能会想起她从医院外回家马上查看手机的背影。总觉得时间是个奇妙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