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

季睿羽

“磨剪子嘞，锵菜刀！”  吆喝声从回到老家开始就像瑞士机芯一样准，六点钟一分不差把我叫醒。

我一把用被子裹紧了头：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在磨刀！过了几分钟，吆喝声竟停了下来，我心中窃喜，可谁知没过一会，又响起“嚓——嚓——”的刺耳声。我忍无可忍，跳出被窝去一探究竟，院子里一看，竟是那磨刀人在给外公磨刀！

只见那人坐在一条长一米许的窄凳上。板凳者，裂痕广布也。磨刀石置于窄凳一端，磨刀人双手握刀，跨坐于另一端。但见那人背挺得笔直，身子却因要使劲而一下一下向前倾着。黝黑粗壮的胳膊随之摆动，连带着手中菜刀“嚓——嚓——”地磨将起来。“嚓”——前倾——“嚓”——前倾……在我看来，机械而简单的动作似乎真的使阳光下的刀面愈发明亮。磨刀人锈迹斑斑的衬衫开始出现点点汗迹，不断向旁蔓延开去。额上闪闪发亮的汗珠随身体的抖动滴落在凳上。四周知了和鸣，不闻鸟声，热风扑面，阳光猛烈，使人好不难受。“刀旧了，换新的不就好了？”我不以为然地说。哪成想外公转回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吓得我不敢吱声。磨刀人的肩头似乎微微一颤，但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刀磨好了，磨刀人举起刀，阳光下眯着眼睛细细查看刀刃，将刀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才递给了外公，收了钱，扛起长凳和工具走了。“如今的手艺人，不容易啊！”外公关上门后说。小巷里又响起了吆喝声。

回屋对母亲说起，母亲说：“小李师傅在跟你一般大时便随乡里师傅学艺。以前人们日子不好过，刀钝了就找磨刀师傅，那是他们景气的日子。但今非昔比啊，现在谁还需要磨刀？大家都转行了，也就只有小李喽！”我思忖着，心底也少了几分厌恶。

第二天，磨刀师傅照样来了。“磨剪子嘞，锵菜刀！”我又一次大为窝火。待声音近了，我穿上拖鞋就冲出门：“你怎么每天都来磨刀啊？你不累吗？”我出门刚好撞见了他——扛着长凳和工具箱，穿着不知有没有换过的被污渍侵蚀的短袖，头发却很整齐，没有一根多余的毛发，平整地贴在头上。

“我不磨，还有谁会来磨刀？”他先是愣了愣，随即苦笑着说。他又走了，吆喝声永恒地回荡在大街小巷里……

“磨剪子嘞，锵菜刀……”

‖黄冈中学广州学校

我们常说“当局者迷”，身处在迅速發展的时代变革中，往往意识不到身边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突飞猛进，然而把时间线放长，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二三十年，回首一看，不禁猛然发觉许多熟悉的事物已经悄然消失，踪迹难觅，更多的新生事物冒了出来，已在生活中习以为常。算盘少了，计算器多了;搓洗板少了，洗衣机多了;马车少了，汽车多了;手电筒少了，手机灯多了……在小作者的生活中，磨剪子磨刀就是这种原本该消失的行业，却因为磨刀师傅的坚持，吆喝声恒久地停留在小镇的上空，带着他对手艺传承的坚守，带着老街坊友善的期待，也带着小孩子们的误解和嘲讽，执著地吆喝着。

科技虽然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但有时候，古老的技艺也有着属于它的文化意蕴和价值，新旧之间，尚难定孰是孰非呢！

【适用文题】新与旧;传统的归路;坚守……（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