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与不打都是爱，你可懂得？

叶繁花

这篇书信是毕淑敏写给自己孩子的一封信，书信围绕“孩子，我为什么打你”这一问题进行叙述，剖析了自己打孩子时痛苦的心理以及对孩子成长的焦虑、希冀与向往，希望孩子能懂得自己打他的原因，并能在自己的教育下记住那些人类社会公认的法则，拥有纯洁而可贵的品质。通过这封书信，我们能体会到作为一位母亲，在对孩子的人生进行引导时的各种心酸与痛苦，同时，也感受到了母爱的深邃和伟大。

【信件摘抄】

有一天与朋友聊天，我说，就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当红卫兵，我也没打过人。我还说，我这一辈子，从没打过人……你突然插嘴说：妈妈，你经常打一个人，那就是我……

那一瞬，屋里很静很静。那一天我继续同客人谈了很多的话，但所有的话都心不在焉。孩子，你那固执的一问，仿佛爬山虎无数细小的卷须，攀满我的整个心灵。面对你纯正无瑕的眼睛，我要承认：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打过一个人。不是偶然，而是经常，不是轻描淡写，而是刻骨铭心。这个人就是你。

在你最小最小的时候，我不曾打你。你那么幼嫩，好像一粒包在荚中的青豌豆。我生怕任何一点儿轻微的碰撞，将你稚弱的生命擦伤。我为你无日无夜地操劳，无怨无悔。面对你熟睡中像合欢一样静谧的额头，我向上苍发誓：我要尽一个母亲所有的力量保护你，直到我从这颗星球上离开的那一天。

【信件解读】

作为一个母亲，毕淑敏没想到自己曾经的“打”竟给孩子带来那么深刻的记忆，可同样的，那一次次的殴打，对于她来说也是刻骨铭心。没有哪个母亲是把孩子从小打到大的，在孩子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母亲只想用尽自己全部的心血去呵护他、保护他，不让他经受一点伤害。可人生终是要成长，而母亲的打其实是对孩子成长的另一种保护和教育。

【适用文题】刻骨铭心的经历;成长的经历;母亲对我的承诺……

【信件摘抄】

你像竹笋一样开始长大。你开始淘气，开始恶作剧……对你摔破的盆碗、拆毁的玩具、遗失的钱币、污脏的衣着……我都不曾打过你。我想这对于一个正常而活泼的儿童，都像走路会跌跤一样应该原谅。

第一次打你的起因，已经记不清了。人们对于痛苦的记忆，总是趋向于忘记。总而言之那时你已渐渐懂事，初步具备童年人的智慧;它混沌天真又我行我素，它狡黠异常又漏洞百出。你像一匹顽皮的小兽，放任无羁地奔向你向往中的草原，而我则要你接受人类社会公认的法则……为了让你记住并终生遵守它们，在所有的苦口婆心都宣告失效，在所有的夸奖、批评、恐吓以及奖赏都无以建树之后，我被迫拿出最后一件武器——这就是殴打。

假如你去摸火，火焰灼痛你的手指，这种体验将使你一生不会再去抚摸这种橙红色抖动如绸的精灵。孩子，我希望虚伪、懦弱、残忍、狡诈这些最肮脏的品质，当你初次与它们接触时，就感到切肤的疼痛，从此与它们永远隔绝。

【信件解读】

在自己的孩子不曾懂事的年纪里，面对他的过失与所犯的错误，毕淑敏选择原谅，因为在她看来，对于毫不懂道理的婴孩，打是没有用的。当孩子渐渐长大，明了事理，为了让他更少地走错路，在采取一切措施均不奏效后，毕淑敏选择了对孩子的殴打。纵使方式是可恶的，可作为母亲，她的出发点到底是想让孩子能记得那些肮脏品质背后的伤痛，从肌肤之痛深入到心里，有所领悟，由此铭记一生，永不侵犯。这是毕淑敏作为一个普通母亲对孩子的教育和期盼，希望他纯净善良，明白世间的“好”与“坏”，做“好”人，走“正”道。

【适用文题】母爱滋润我成长;那个影响了我一生的人;谢谢你，使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信件摘抄】

我知道打人犯法，但这个世界给了为人父母者一项特殊的赦免——打是爱。世人将这一份特权赋于母亲，当我行使它的时候臂系千钧。

我谨慎地使用殴打，犹如一个穷人使用他最后的金钱。每当打你的時候，我的心都在轻轻颤抖。我一次又一次问自己：是不是到了非打不可的时候？不打他我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只有当所有的努力都归于失败，孩子，我才会举起我的手……每一次打过你之后，我都要深深地自责。假如惩罚我自身可以使你汲取教训，孩子，我宁愿自罚，哪怕它将苛烈10倍。但我知道，责罚不可以替代也无法转让，它如同饥馑中的食品，只有你自己嚼碎了咽下去，才会成为你生命体验中的一部分。这道理可能有些深奥，也许要到你也为人父母时，才会理解。

打人是个重体力活儿，它使人肩酸腕痛，好像徒手将一千块蜂窝煤搬上五楼。于是人们便发明了打人的工具：戒尺、鞋底、鸡毛掸子……

我从不用那些工具。打人的人用了多大的力，便是遭受到同样的反作用力，这是一条力学定律。我愿在打你的同时，我的手指亲自承受力的反弹，遭受与你相等的苦痛。这样我才可以精确地掌握数量，不致于失手将你打得太重。

我几乎毫不犹豫地认为：每打你一次，我感到的痛楚都要比你更为久远而悠长。因为，重要的不是身累，而是心累……

【信件解读】

虽然人们总说“打是爱”，可当身为母亲的毕淑敏在对孩子进行殴打时，内心却是十分痛苦的。每次殴打，不借用任何工具的她同样在承受着反作用力，可这种反作用力已不仅仅体现在身体上，内心的煎熬才是最无法忍受的。挨打的孩子不会知道，在这短短的被打的时间里，自己的母亲正在“真爱”和“溺爱”之间做着痛苦的抉择。每一位母亲都想自己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毫发无伤，可是小树不经修剪永远无法长成参天大树，我们不经引导，也无法走上正确的道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说来容易，可真正做起来，母亲却在其中付出了莫大的努力和心酸。

【适用文题】那时，我不懂母亲的爱;母爱是我人生路上的一盏明灯;那份不一样的真爱……

母亲的“殴打”从来不是毫无缘由，正如毕淑敏在信的结尾所说：“毫不懂道理的婴孩和已经很懂道理的成人，我以为都不必打，因为打是没有用的。唯有对半懂不懂、自以为懂其实不甚懂道理的孩童，才可以打，以助他们快快长大。”作为一位母亲，殴打的作用已不局限于殴打本身，而是宏观到在面对相同事物和选择时的应激反应，懂得在下一次规避开“错误选项”，不偏不倚地走向人生下一站，这是来自一个母亲的教育，更是来自一个母亲深邃的爱。关于我们的做人与前途，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不仅仅只是我们一个人的事情，而是血脉相通，一举一动、一成一败都牵动着母亲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