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上旋(二)

2020-10-20 06:15鹿屿森
花火B 2020年8期

鹿屿森

内容简介:

表妹高考在即,白语橙在她的委托下帮她代理乒乓球队志愿者协会会长“小斑马”的职务,从而以“小斑马”的身份结识了网友“水中玉”。不久后,因为球队的一则丑闻爆料,白语橙卷入了一场与省队“天才少年”况璟的恩怨纠葛。

上期回顾:

澄北大学拿下了乒乓球国际邀请赛的主辦权,热心的室友不仅替白语橙报名了志愿者,还顺利让她拿下了队员生活助理的岗位。然而,况璟发现她就是传说中将他的录音发给媒体的“爆料人”,对她的态度十分不友好,这让白语橙内心十分崩溃……

不可理喻!

“哎,到底是哪个没眼力见的惹到我们橙橙了?姐帮你揍她!”

白语橙在系里是出了名的不谙世事,因为什么都不在意,能把她惹毛的事自然不多。晚上回寝室后,吕熹安眼看着白语橙始终顶着一张黑成锅底的小脸,虽然不吱声,却像揣着一颗炸弹,大有随时要引爆的架势。

“算了。”半个小时后,白语橙终于说了第一句话,“男生都是神经病——打乒乓球的男生尤其是,马龙除外。”

吕熹安又乐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咋啦,助理不好当?你克服一点儿啦,能近距离接触帅哥,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要干你干,”白语橙洗漱完毕,三两下爬上床,把自己缩在被子里,“我发现我跟那个况璟气场不合,说不定以后要打起来。”

“况璟?不会啊,他不是球队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吗?平时连理人都懒得理的,还有闲心跟人吵架?是不是你先对不起人家了?”

吕熹安这句话成功把白语橙噎住了。

是,在况璟面前,是她理亏在先。但理亏跟吃哑巴亏是两码事!

她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有点儿纳闷:“不对啊,你不是权星屹粉丝吗?先前不是还猜测他的黑料是况璟自导自演,批斗人家来着?”

“那……那我不是理性分析这种可能吗?”吕熹安默默叹了口气,“不过在见到况璟真人后无论如何也骂不出来了,没办法,他长得确实好看……”

“你没救了。”

白语橙仰头翻了个白眼,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习惯性地给水中玉发微信:你在吗?

水中玉:怎么了?

小斑马:不知道该不该跟你发牢骚,但我实在很烦躁……今天差点儿跟人吵架。

水中玉:可能你会觉得我在安慰你,不过真的,我今天也被别人搞得很烦躁。你是为什么?是跟你讨厌的人?

小斑马:讨厌倒不是……有点儿误会,但对方自以为是的曲解也太让人难过了吧!算了,算了,夏虫不可语冰,要不是本人贤良淑德,我就跳起来打爆他的头!

水中玉:既然你觉得不需要与之为伍,那也没必要再因此烦躁了,要不我帮你骂他几句,怎么样?

“阿嚏!”

“怎么了,师兄,感冒了?”

“可能是晚上用冷水洗了脸,有点儿着凉吧,没事。”况璟轻轻揉了两下鼻子,把手机放在一边,拿起一块新胶皮,“晏一修,如果你用了很久的拍子突然不称手了,你会换掉它吗?”

“会啊,”晏一修甚至没多想,“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眼睛朝前看,新的会更好,就跟找对象一样。”

“你有没有几句正经的。”况璟努了努嘴。

“这话说得不对吗?我们打球的不都是把拍子当女朋友看待……”晏一修振振有词,贱兮兮地凑过脸来,“哎,师兄你注意没,今天那个甜橙妹妹一直偷偷看你,我觉得她肯定对你有点儿意思。”

晏一修这话可算踩对了点,况璟那边刚把她给忘了,又被迫想起。

他十分不悦地蹙眉,轻抿嘴唇:“你别瞎搅和了。那个女生的事,你没听谢指导说吗?上次他回玉城七中处理……”话及此处,他局促地顿了一下,“处理有关我跟权星屹网上那些东西,源头就是她。”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管是在那个夜晚的遇见,还是在宿舍大堂的狭路相逢,那张乖巧甜美的脸都不会让人产生任何坏印象。

然而给别人制造麻烦的人是她,让自己陷入纠纷的也是她。

白语橙,从最初到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了况璟最不愿意靠近的那种人。

“我倒是听说了,但谢指导不是也说不关她的事儿吗……”晏一修哼哼唧唧地挠了挠头,“她顶多是经验不足,让人给摆了一道,小姑娘家家的,歉也道了,罪也赔了,事情没继续发酵是最好的,也别太苛责了。”

“用别人的身份道歉就算她的了吗?”

晏一修觉得奇怪,况璟看上去竟然比刚才还要生气。

“师兄这次有点儿反应过度了吧?”晏一修敏感地眯了眯眼睛,“依我看,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说!”

“睡你的觉去,”况璟抬手把一个抱枕砸在晏一修头上,继续低头在台灯下给新球板粘胶皮,看上去并不想理对方的样子,“明天还要早起晨跑,你不睡,别想让我喊你起床。”

晏一修夹着抱枕在床上打了个滚:“你总是这么伤害我……呜呜,我不管,反正师兄这一个月每天都要面对当我们生活助理的甜橙妹妹,相信秘密很快就……”

“闭嘴,睡觉!”

“什么?让我记录他们的生活日常?打扰了。”

隔日一大早白语橙就被吕熹安喊醒,好不容易上午没课,休息时间被占用去给人当保姆本来就够让她暴躁了,恕她无力答应她室友这种神奇的要求。

“你就忙里偷闲地随便记记,再拍几张照片,”吕熹安使出她最擅长的可怜兮兮,要是放在二次元,白语橙甚至想给她加个尾巴,“你知道的,要是能拿下这个项目,我这学期的加分就能超过陆晚溪,明年我们社长就毕业了,现在正是考察期,新任社长的位置怎么也不能让姓陆的拿去吧!”

白语橙转了转眼珠——她知道吕熹安一直跟她们社团里一个叫陆晚溪的女生不对付,不是她八卦,吕熹安一受气就回宿舍疯狂吐槽,她想不知道都难。

那个陆晚溪,白语橙也接触过几次,典型的“资本主义小公主”,长得漂亮、身材好,不太拿正眼瞧人,给人的感觉确实挺不舒服的。

“但你确定这些东西对你有帮助吗?”白语橙决定最后挣扎一下。

“那当然,你不混饭圈肯定不懂,粉丝们就爱看这个。要不为什么那些爱豆组合都要出团综呢?保证大火!”

“啥啊……”白语橙讪讪地笑两声,“你们爱豆权大明星受邀拍广告去了,要一周后才能来,让粉丝们失望了。”

“那你先記录别人啊!”吕熹安很郑重地双手握拳,“况璟也好,晏一修也罢,只要是帅哥,我可以,我都可以。”

白语橙觉得她不太可以。

上午队员们闭馆训练,白语橙虽肩负重任但无门探路,帮着跟队的工作人员做了一大堆杂活,快中午了才得空溜去运动员们的专属饭厅。

除了师资和硬件,澄北大学最出名的就数食堂的饭了,这也是为什么晏一修刚来就盯准了澄北的饭,悲惨的是他也没饱到啥口福,球队自备了厨师,比赛期间严格把控队员们的饮食。

“师傅,我能随意看看吗?”白语橙乖巧地笑笑,扬起手里的笔记本,“想多了解了解他们,好工作。”

负责膳食的师傅正把已出盘的午餐一一摆上桌,看上去友善又好说话:“可以啊,随便你看,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大多数队员不怎么爱吃煎鱼,喜欢吃清蒸西蓝花多过蒜蓉……有时候他们也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单独提要求。”

白语橙指了指旁边一盘精致的糕点:“这个是给谁准备的?”

“哦,这是给况璟的,”师傅瞥了一眼,“那孩子最挑食了,就是喜甜,每顿饭后都要吃些小点心,会让他更放松和兴奋。”

噗,白语橙忍着笑在笔记本上记上一笔。况大少爷这爱好还真是精致,跟个小姑娘似的。等她记完,突然灵光一现,猛地抬起头:“师傅,我能麻烦您个事儿吗?”她俯身在师傅耳边嘀咕了几句,缓缓举起手,“食材您提供,我动手,您看着,保证健康安全。”

上午集训结束,铃声一响,运动员们都跟饿了几天的似的直奔饭厅。

晏一修还在哭号他痛失澄北美味的食堂饭,被况璟一把捂住嘴:“别嚷嚷了,嫌我们的饭难吃,我看你也没少吃。”

旁边的队员们都窸窸窣窣地笑了,挤眉弄眼,阴阳怪气道:“快别揭短,吃得多怎么了?毕竟我们一修哥还在长身体呢。”

“那我总不能把自己给饿死吧?”晏一修直起身,拍了一下正闷头吃饭的裴远,“要说能吃,哪有人比得上我们远崽,犹记之前某个夜晚远崽心血来潮,非要跟权队吃夜宵,结果把我们省队男神吃到上吐下泻,第二天在医院挂了一天吊瓶……”

裴远睁着一双散光的大眼睛,差点儿被饭粒噎死:“怎、怎、怎,怎么了?我刚才可没笑话你,躺着也中枪。”

笑得最欢的盛加扬把裴远的脑袋夹在胳肢窝下:“哎,对了,权队啥时候归队?听说他这次是去跟一个娱乐圈的小花合作,就是你喜欢的那个,那个……”

裴远撇了撇嘴:“对啊,所以我想托权师兄帮我要个签名。”

“就要个签名啊?有这关系还不赶紧贴上,过了这村没这店!”

“你怎么这么势利眼啊,”可怜的裴远弱小可怜又挣脱不开,“你还不如去抱权师兄的大腿,等他再拿个大赛冠军,肯定更红。”

“吃你的饭去,”晏一修抬头,目光敏锐地看了况璟一眼,发现他神色没有异样才松了口气,坏笑着拦住饭后甜点,“师兄今天的餐后甜点挺丰盛啊,这布丁外焦里嫩,看着就有食欲。”

况璟一把扒开晏一修凑过去的脸,抢回餐盘,迅速叉起一大块布丁塞进嘴里:“别想,一口也不给你。”

晏一修被他师兄一本正经地干着贱兮兮的事儿的本事给震惊了,半天没回过神。

尴尬的是,况璟也像被点了穴似的定住了,半天才把布丁吞下去。

是覆盆子焦糖布丁。

晏一修见状又挑起眉:“怎么了,师兄,布丁有毒啊?”

况璟没理他,之后径直走向后厨:“王叔,我想问一下今天的布丁是谁做的?”

“哎哟,还真让她给说中了,”王师傅停下忙活的手,“就是做你们助理的小姑娘,白白的那个,短发齐刘海,非求我给你准备点儿特别惊喜。跟王叔说实话,啥时候交的女朋友?我保证不告诉你们谢指导。”

“不是……”况璟抬手扯了扯发带,也懒得多解释,“王叔,我先走了。”

怎么又是她?

白语橙发誓她绝对没有刻意关注况璟。

真的只是巧合——她从图书馆下了晚自习出来,先去途经的饮品店买了一杯珍珠奶茶,又慢吞吞地路过了体育馆,才瞥见一个人影正走出后门。别问为什么她那五十米开外人畜不分的视力突然变好了,但她就是认了出来,然后她跟了过去。

这倒是刻意的,但是鬼才知道为什么。

况璟好像没什么目的,走得慢悠悠的,黑色外套上有两条明显的反光杠,在浓郁的夜色下一闪一闪,背影挺拔而修长。白语橙莫名其妙想起吕熹安拜托她拍照片的事,脸上一热。

好像有点儿领会到那些女生的点了呢……她手比脑子行动得快,也没多想合不合适,迅速捞起手机,对着况璟的背影按了几下快门。

等她跟着对方绕到体育馆后面时,一个没注意,人就不见了。白语橙纳闷地小跑过去,躲在柱子后边探头探脑,边吸溜奶茶,猝不及防地被身后的声音吓得奓了毛:“你在这儿干什么?”

珍珠卡在白语橙嗓子眼:“喀喀喀……”

男生手在她后背上捶了两下:“笨啊你……”

“谢谢,”白语橙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脖子,“我……刚从图书馆出来,四处转转,好巧呀,呵呵。”

“撒谎。”况璟似乎嗤笑了一声,在夜色里微垂眼眸,“你一直跟着我。”他的语气很笃定,又不说别的,好像在等着白语橙自己承认似的,“你是变态吗?”

白语橙实在很不擅长撒谎,但她又不想这么被人当变态,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我真的刚从图书馆出来,只不过偶然看见了你……觉得你的背影很好看,就情不自禁地跟着走了一会儿。”

这解释……虽然花痴中透着诡异,倒也并非不合理。

况璟无语地摆了摆手,算是此事过去了。白语橙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又被对方拿手指轻轻戳了戳额头:“我问你一件事。”男生清朗的声线被夜色掩得有些模糊,白语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郑吏是你什么人?”

“谁?”

“郑吏,”况璟呼了口气,“玉城体校的厨师,你认识他吗?”

“是我舅舅。”在听清况璟的话后白语橙就明白了,不怎么好意思地垂头拿鞋底蹭了蹭地面,“啊,你吃到我做的布丁了……是舅舅教我的。”

“嗯。”况璟挨着她,也将后背往柱子上靠了靠,“我以前在体校,最爱吃他做的覆盆子焦糖布丁,每次心情不好都嚷着要他做给我吃。”他别过头看了看白语橙,“你做的布丁有那种独有的味道,但没郑叔做的好吃。”

“那是,要是能赶上我舅的手艺,我也去当大厨了。”

“大厨?”况璟重复一遍这两个字,声音里有种淡淡的悲戚,“郑叔是谢指导以前的队友,球打得甚至比他还要好。我从来没问过郑叔当初退役的理由,难道坚持和热爱真的永远比不上世事无常?”

“不是的!”白语橙话冲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儿激动,赶紧装模作样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舅舅跟你情况不一样,你千万不要拿自己跟他类比。”

况璟顿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拿自己跟他比了?”

“难道不是吗?”白语橙莫名地歪了歪头,再次想起那瓶稳定心神的药,“很明显你最近在因此而烦恼啊……你是个很出色的运动员,我不知道你是因为状态不佳还是瓶颈难以突破,不管怎样,如果你愿意,我都可以帮助你。”

况璟的眼神有点儿变了,白语橙赶紧接着说道:“我正好是学心理专业的,”她紧张地吞吞口水,“虽然偶尔迟到,兴趣短缺,成绩一般,水平不高,但我会努力的。”

她在说什么?

白语橙发现自己一紧张就爱胡说的毛病大概是真的,就她这一番不把人治到抑郁不罢休的陈词,况璟能理她才怪。果然她收获了男生几声没什么温度的笑:“谢谢,但不用了。”

白语橙下意识地“挽尊”:“你不用不好意思的。”

又被戳破心事的况璟心头一梗:“我没不好意思,真不用。”

神奇的女生。

这是个天气还不错的夜晚,很轻易就能看见星星。白语橙不知道况璟的想法——他不喜欢情绪外露,除了本身就了解他情况的谢指导,他从未跟任何人表现过脆弱,身边的女生却能一眼看穿他在焦虑,真的只是因为她是学心理学专业的吗?

就连他自己都变得奇怪了,无意识就说了这么多,他明明讨厌她的。

只要一想到她惹的那些麻烦,况璟就发现自己压根不能正常看待她,可那种讨厌俨然与他此刻平和的情绪矛盾,于是他选择继续用冷漠掩饰尴尬:“我不喜欢被别人过多关注,你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抬手拉上外套的拉链,长腿一迈走出柱子下的阴影,“我要回去了,明天还有训练。早点儿休息。”

况璟的背影还像之前那样挺拔好看,但白语橙没心情再拍了。

她觉得有点儿挫败,她知道况璟对她有误会,所以总想找机会来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就算做不成朋友,至少她不愿意做别人眼里的小人——但她好像又搞砸了。

人不可貌相,什么全省队的高岭之花……她看他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

当天半夜,白语橙在自己的私人微信上发了条朋友圈,是况璟在夜幕下的背影,为了防止被发现,她加了个巨丑的马赛克上去,意有所指地附文:有些人长了颗漂亮的脑袋,谁知里面装的都是稻草。

朋友圈发上去,收到吕熹安的秒赞:这就是你把人家P成猪头的原因?

一分钟后又得到晏一修的评论:甜橙妹妹说得对,现在这年头,像我这样才貌双全的真的不多了,交男朋友一定得擦亮眼睛,不能找那种徒有其表的。

白语橙乐了,刚想拿着手机给人回复,却发现下面又多了一条马赛克本人给晏一修的回复:这都几点了,还不睡觉,明天早上我提醒谢指导让你加跑五百米。

晏一修回复况璟:凭什么!师兄你不也没睡吗?!

况璟回复晏一修:我是被你的笑声吵醒的。你不关手机,再加跑五百米。

白语橙对着屏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敢情他们还在她朋友圈下面聊起来了,她修图的时候特意留出来黑色运动服一角,她就不信况璟看不出来——你有本事揪着小师弟不放,有本事直接给她评论啊!

白语橙噘着嘴把手机往床头一扔,未灭的屏幕照亮了旁边的台历,被她用红笔画了圈圈的地方:此时此刻,距离邀请赛还有十五天。

澄北机场坐落在澄北市近郊,地铁机场线尚在施工中,因此从机场到市区只有走公路这一条途径可选。此时正值交通拥堵高峰期,一辆宝蓝色宝马顺着车流磨磨叽叽地往前蹭,后座上的人看了一眼时间,敲了敲前座的椅背:“半小时之内咱们能到吗?明天队内模拟赛,得赶上抽签。”

“够呛,”司机郁闷地啧啧嘴,“除非路马上就通。”

“我不如下去租个自行车,”男生拉下口罩,好笑地龇起白牙,“说不定都比你在这蹭得快。”

司机还没得及回话,男生便拉开车门下了车。司机无奈地按下车窗,对着男生离开的方向喊:“星屹,自己小心点儿,到了发微信报备!”

“知道了!”男生笑着摆擺手,步履快得像阵风。

堵车的位置本就离澄北大学不远,权星屹骑车骑了二十分钟就到了。他找了个位置停好车,重新戴上口罩,跟着导航跑了一小段路才找到体育馆。乒乓球集训的场地没人——他有点儿纳闷,刚想抬手看看时间,却被人叫住。

权星屹转过身,场地入口处缓缓走进一个女生,怀里抱着一大摞毛巾,睁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了好半晌:“同学,你找哪位?”

场馆里空气有点儿潮热。权星屹彻底放弃了口罩,没怎么搭理女生,而是独自对着空荡荡的球桌喃喃自语:“还是没赶上……”

白语橙仰头瞅了瞅他的脸,了然地鼓鼓腮帮子。

其实对方没摘口罩的时候她就怀疑了,露出全脸后自然一眼认出来——健康的麦色皮肤,剑眉之下是双很有特点的桃花眼,鼻梁又挺又直,透着一股洒脱的风流侠客气。

托她自己洪福,这张脸这俩月天天在屏幕里见。

“你是刚到吗?”白语橙迅速把手里的毛巾往后面的整理架上一放,又小跑着回来,“他们没在这儿,都在管理员办公室抽签呢,我带你过去吧。”

这女生看上去熟门熟路的,权星屹不疑有他,长腿一迈跟在她身后,但该问的还是得问:“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澄北的学生,大二,来给你们当助理的。”白语橙头也不回道。

助理而已,又不是老妈子,权星屹在心里对这个称谓思忖了会儿,差点儿被女生话里话外的怨念之气给逗笑了:“我看你弱不禁风的,辛苦了。”

“谢谢你的关心,”白语橙没怎么走心地感谢一下,“他们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等一下,”见女生马上要开门,权星屹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都在?”

“对,”白语橙扬了扬手机,眯眼笑起来,“过来的时候我发了条微信,说你马上就到了,让他们稍微等你一会儿。”

门被推开了。屋内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白语橙明显感觉身边的人僵了一下,目光逡巡一圈,冲角落里的人挑了挑眉。

况璟放下正准备给白语橙回微信的手,眼神掠过那个跟自己之间千丝万缕扯不清的队友,落在两人接触的手腕上,不易察覺地皱了皱眉。

“好了,人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谢文韬沉着嗓子拍拍手,示意权星屹站过去,又抬手一胳膊拦住了正要撤出去的白语橙,“你先留一会儿,给我们做个记录。”

哈?头一次听说抽签还要做记录的。

队伍里的晏一修没忍住笑出声,被谢文韬点出来损了好一通。白语橙才恍恍惚惚地拿起纸笔——其实就跟会议记录差不多,没什么太大意义的事,但总得有人做。

队内模拟赛而已,队员们大部分都面色平静地按顺序抽完签,再默默跟自己即将对打的对手神交一会儿,思忖自己能活到第几轮。只有裴远捏着“热腾腾”的签条神色痛苦,宛如便秘三天:“我惨了,我惨了!上来就抽到权师兄,我本来以为自己能多坚持几轮再跪的……”

盛加扬直接凑过脑袋,显然没打算放过这个嘲笑裴远的机会:“呀,我们远崽的神之右手果然不负盛名,相当可以!”

权星屹自己倒没什么所谓,看着裴远的惨样说:“你也不一定输啊,我这刚回来,手生得很。”

“算了,”裴远显然没有真的被安慰道,“我要是输了,权师兄得兑现之前答应我的事……就是帮我要……凌帆的签名……”

打什么球?打球不如追星。凌帆就是这次跟权星屹合作、裴远喜欢的那个小花,白语橙抿着嘴揶揄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在记录本上裴远的名字旁边画了朵小花。

她把眼神向上移了移——况璟和权星屹在不同的半区,要是两人都发挥正常,最后一轮对打的概率很大。她默不作声地踱到况璟身后,趁男生不注意,伸出一根手指怼了怼他的肩胛骨,小声道:“哎,跟我讲实话,你紧张吗?”

“队内模拟赛。”言外之意是:有什么可紧张的。

“可你跟权星屹很久没有对阵过了。”

“你倒把我们研究得挺透彻,”况璟终于大发慈悲地给了白语橙一个硬邦邦的侧脸,“你应该很高兴,这不是你期待已久的画面吗?”

白语橙是很期待他们有机会对阵,可她期待的是一场强强对决的精彩比赛,绝对不是况璟脑补的那层意思:“那我预祝你马到成功,你最好坚持到最后一轮,别到时候先跪在晏一修手里,丢人!”

“谢谢,我尽量满足你的愿望。”

“我说,你们小两口吵架别殃及无辜好吗?”站在背后默默吃了半天瓜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被点名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把脸凑到白语橙面前,“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吧!”

况璟薅住晏一修的后脖领子往后拽,依旧冷然:“好好说话。”

“那当然了,你可是花季一只怪,”白语橙莫名其妙被人怼,正愁气没地方撒,“我支持你,最好能用你的怪球把某人的嘴塞住,省得他老不吐象牙。”

晏一修默默流了一滴冷汗。

权星屹归队的消息在外界传开后,每天训练时间都有一茬接一茬的女生在体育馆堵门。这可苦了白语橙,除了当老妈子之外每天还得跟个看门大爷似的,这天她又踹出去俩偷偷摸进来的小迷妹,把冲完澡刚出来的权星屹给看呆了:“小身板大能量,女中豪杰啊。”

“权师兄还没见识过甜橙妹妹的厉害,”哪有热闹哪凑的晏一修接着多嘴,“这要是放在旧时期,给她脑门上系个红丝带,她就能带领农民起义。”

“这么厉害啊。”权星屹一双桃花眼染上好奇,他微微低头看向白语橙,发梢滴下水滴,“那你试试这个……”他拎起洗澡前摘掉的酒红色发带,按住对方的头三两下就给套上了,“嗯,还挺好看的。”发带是半干的,混合着轻微马鞭草沐浴液的味道。

白语橙被权星屹突如其来的举动搞蒙了,倒是晏一修,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权星屹,又抬手指了指白语橙,一个侧头憋住即将冲出口的怪笑,对着右前方抬高音量:“师兄!过来,过来,今天好早啊,我以为你还得练会儿呢,去洗澡吗?”

背对而立的白语橙脊背僵了一下。

“不。”她不出意外地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裴远说饿,我们先去吃饭了。”

废话,陪你这个练球机器搞长时间对拉这种高强度训练,不找机会溜了才怪!

晏一修撇撇嘴,不动声色地腹诽,抬眼看见他喜怒不形于色的师兄缓缓走过来,一个眼神都没给权星屹,瞧见白语橙头上的发带时脸色倒又冷了一分。

“会不会打球?”

“啊?”白语橙发现况璟好像在看自己,“问我?会一点儿。”

“过来给我喂球。”见白语橙愣着不动,况璟直接扯过她的手腕把她拉走了,蹙眉道,“过来,别站在那发呆了,傻兮兮的。”

她举起纸,轻咳一声,非常有仪式感地继续念:“遇见你是让我始料未及的事。其实最初我对你并不感冒,但随着日渐了解,我开始不自觉地被你吸引……”

哎哟,小迷弟还挺真情实感的。

“每天在脑海中描绘你的身影,我知道你很少笑,但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白语橙强忍住笑意,“守护你的笑容……可能是我的心愿吧。”

不错,白语橙边念边点头,蛮真挚的。

“这条路不易,我想一直支持你,请你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好啊。”

白语橙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回答吓得趔趄着回身——她惊得眼圈都红了,大半个肩膀撞上储物架,放在边缘的小盒子应声而落,砸在脚边。

少年逆光站在门口,发丝染上蜜糖色,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白语橙眼看况璟朝她走来,心脏直打鼓,颤巍巍地捏紧了手心的纸:“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要怀疑,”况璟歪了歪头,有样学样地笑一下,“这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其实你,你……”

纸已经快被她捏碎了,白语橙窘得嘴唇泛白,却怎么都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她只会呆傻地看况璟捡起她脚边的小盒,再放回架子上。

“我什么?”这段时间惯常对她黑脸的人此刻倒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继续说啊。”

完了,完了,白语橙这次彻底不想活了。

尴尬指数超乎想象,好像过了很久,白语橙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别误会,我没在跟你那个,”她迫不得已摊开掌心,指了指那团皱巴的信,“我刚刚在……”

“不用跟我解释。”况璟打断了白语橙的话,抬手拨了拨她的刘海。

对方的指尖若有似无地触到她的前额,皮肤似在灼烧,白语橙眼神一个劲儿地乱飘,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心跳强烈得几乎快从嗓子眼蹦出来,脑子昏昏沉沉的,胡乱闪过的居然都是与况璟在小区花园初见时的场景,少年静默而立,冷灯下有尘埃飞舞。

“你在这儿干吗?”很显然,撩人而不自知的家伙不清楚白语橙的内心活动,反而变本加厉地凑近了脸,“不回宿舍?”

“马,马上就回去,”白语橙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拿出跑八百米的架势蹿过去取来书包背上,“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有事微信……”

“明天就正式比赛了。”况璟突然说。

白语橙停下逃窜的脚步,回过头,有些不明所以:“我知道啊,”她愣了一下,抿着嘴笑,“哦,对了,加油!”

况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会来看比赛。”

他用了陈述,带着一点儿模棱两可的感觉——虽然他本意是询问,但这话明着问總归奇怪,好在女生没有犹豫,淡琥珀色的瞳孔微微发光,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当然,说好的嘛。”

自职业生涯走下坡路以来,况璟已经很久没有全身心地期待过某场比赛了。

但这一次,他竟又生出了些期待,即便他也不清楚为什么。

凌晨三点钟,白语橙又一次从梦里醒来。

这一宿她诡异地连续梦见况璟,最开始是梦见他莫名其妙变成了自己的同桌,俩人为了谁抄了谁的作业大打出手,打着打着她就醒了,一看时间才一点多。过了十分钟她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这次更扯——

梦里她跟况璟直接躺在同一张床上,况璟缓缓转过脸,离她越来越近……

接着她彻底被吓醒了。

回想到刚才的梦境,白语橙羞愤地猛搓脸,直觉告诉她,她睡不安稳好像也不只是因为头天傍晚面对况璟的尴尬,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紧接着落在脚边的手机就宿命般地“嗡嗡”震起来。

“喂……”白语橙持续迷迷糊糊,丧尸似的坐起身,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哑着嗓子,“舅舅,这么晚打电话,你家猫又拿你手机自动拨号了?”

“橙橙,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你能尽快回趟家吗?”

电话里郑吏的声音完全不似他平时的大大咧咧,沉闷的尾音砸得白语橙瞬间清醒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郑旗从学校回家了。”郑吏迅速道出重点,“她知道我装病的事儿了。”

“什么?!”白语橙一激动直接抬手砸了一下床柱,吕熹安哼唧一声,翻了个身,害她又不自觉地放低音量,“怎么知道的?”

“回家再说。”郑吏顿了顿,叹口气,“郑旗在找你,明天你能争取回来吗?”

明天是国际邀请赛!白语橙下意识地想拒绝,咬咬嘴唇,又抠抠手,纠结到有点儿不知所措。她纠结了整整半分钟,最后才道:“明天……好,明天我争取赶最早的车回去。”

“好,麻烦你了,橙橙,”郑吏绷紧的声线总算有了一丝放松,“先睡吧。”

白语橙闷声跟郑吏道了声晚安,挂了电话。

不到万不得已,白语橙也不想这么做,事情实在有些棘手。

先前她就隐晦地对装病一事表示过不安,那就是个定时炸弹,一旦被挖出来,后果不堪设想。郑旗的脾气她是了解的,知道自己被家里人合起伙来骗,不闹得翻天覆地才怪了……也难为她舅,肯定是沟通无门,才不得不来找她。

好在澄北市距离玉城不远,车票也好买,她当初要是报个南方院校,现在家里就是闹到天边去她都帮不上忙了。她头疼得直拧眉心,猛地抓被盖住了头。

一遇到需要请假的情况,大学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白语橙对比了时间,还特意留了个心眼,给自己留了个位置。但当她背着行李包赶去现场时,才得知省队跟别人调换了场次,等她磨叽到不得不走的地步时,况璟他们才踩着风轻云淡的步伐进场。

算了,有机会再跟他解释吧……

邀请赛是团体对抗制,跟所有团战一样,车轮战模式,打满三局即为胜——而乒乓球之所以被称为国球,自然是因为我国叱咤乒坛,屹立不倒的地位,不爆冷的情况下,他们暂时不会有问题。

白语橙一边宽慰自己,一边满腹心事地踏上了回家的车。

下了高铁,是郑吏来接她的。她离老远就看见了舅舅那辆白色的马自达,郑吏靠着一侧车门,好像在想事,一时甚至没发现白语橙已经兀自绕了过来。

郑吏耸耸肩,吐出一口烟圈,把剩下小半截烟掐灭:“郑旗说什么也不回七中了,”他一脚踏进驾驶位,关门启动,“这次是铁了心要去青川学美术,我真没办法。”

白语橙终于忍不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事情其实也不复杂。前几天刚好赶上郑吏生日,小孩也好久没见“生病”的爹了,心里记挂着,就跟学校申请批了假,偷偷回家准备让她爹开心开心。哪知等钥匙在锁孔里偷偷转完了,正好听见爹和亲姑在厨房谈论她——包括她爹前段时间装病“套路”她的事。

于是小火箭筒被引燃了,炸了。

“你们必须得谈谈,”白语橙无奈地瘫在车后座,“好好跟她说。”

郑吏缓缓把车驶进小区,白语橙透过车玻璃看见外头闪过的小花园,一下从车座上直起身:“等下,不去你家吗?”

“郑旗不去学校,更不想回家,暂时被你姥姥接过来住了。”郑吏把车开进停车位,停稳,“你直接上楼吧,我先回体校,还有事。”

郑吏的躲避让白语橙多少有点儿疑惑:“但是……”

“昨天晚上我跟郑旗吵了一架。”

在白语橙的印象里,她舅舅一直是哪怕天塌都不会慌乱的个性,就算是当年他因故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他都从未对自己的选择流露出过半点儿悔意。

这是头一次,白语橙在郑吏身上捕捉到类似的痕迹:“我气急砸了她的画架,”不到四十岁的男人此时懊悔得像个孩子,“还打了她。”

细品一下全家人的性格,白语橙妈妈的脾气最温顺,白语橙自己不常发怒,但燃点低,最烈的当属郑旗和年轻时的郑吏,不相上下。

白语橙姥姥做了郑旗最爱吃的糖醋肉,她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酸味。

郑旗在里屋窝着,姥姥默默对白语橙打了个手势。

“郑旗,”白语橙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没睡吧?”

“……睡了。”

睡个头,离老远她就听见屋里“double kill(双杀)”的声音。

“给点儿面子哈,我今天特意为了你的事从学校回来的,放下一切,”想起自己没去成国际邀请赛,白语橙还是很胸闷,好在她拜托吕熹安给她在微信实时播报比分信息,“所以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窝在被子里装睡的郑旗露出两只眼睛:“交代啥?我现在脑子比较乱,就……”

“郑旗!”白语橙甩掉拖鞋,一个飞扑压到郑旗身上,把身下的人压得一个闷哼,“转移话题没用,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我劝你乖一点儿。”

白语橙,弱不禁风的普通女大学生,目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治住郑旗的人。

虽说郑旗从小就比其他同龄人“虎虎生威”,但由于她跟白语橙一起长大,相伴相依,因此造成了这个永远被大自己两岁的表姐压一头的局面。

即便后来的表姐比自己矮了半个头,她依然“无处话凄凉”。

“行了,我说,你先起来好不好,”郑旗拿脚蹬着白语橙的小腿,挣扎道,“你这九十几斤的吨位,我真的承受不来……”

“简单说。”

“事情经过你不是都了解了吗,”郑旗掩面躺在被子上呼气,鼓了鼓嘴,“他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你觉得我不应该生气吗?”

“应该,”白语橙跟着點点头,“舅舅平时最疼你了,我也没想到他会动手打你,不够君子。不过看在他懊恼得都哭了的分上,你就原谅他吧。”

“我不是说这个,我……等一下,他哭了?”

白语橙在心里否认了一下,嘴上却嗯了声:“背着我哭的,还不想让我看见。”

“他哭什么,我还没哭呢!”郑旗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眼神柔和了些,“他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应该想到后果,不是我非要跟他吵。不管他用什么法子治我,唯独装病这个,就不行!”

白语橙沉默了,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的舅妈,郑旗的妈妈,当年就是因病去世的,成为郑旗心里永远的结。郑旗不缺爱,可他再也无法容忍任何亲人再通过这样的方式离她而去,更何况是开玩笑呢。

郑旗枕头边传来游戏结束的声音,白语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指着手机:“你挂机太久,好像输了。”

趁着郑旗低头看手机时,白语橙丢了个抱枕过去:“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帮你的。”

说帮也不准确,了解了郑旗的想法后,白语橙只是顺嘴向郑吏转达了一下。

“她说想学美术,我不挡她,”听完白语橙的话,郑吏有松口的意思,“但高考这个关键的当口,我总不能由着她胡来吧?”

“舅舅,你可以变通一下嘛,”白语橙嘴皮子溜,但眼睛却没看郑吏,而是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还时不时地敲着键盘,“你先让郑旗去上艺考班,文化课也不会落下的,到时候还有加分,更何况她那么抵触封闭学习,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到时候只怕会适得其反。”

“舅舅,你年轻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自己一定想做的事儿吗?身为运动员的你,应该更明白这种感受啊……当年你突然宣布退役,所有人都在骂你,你后悔过吗?”

其实郑吏已经心里有数了,他默不作声地去给郑旗买了新的画板,不好意思直接拿出来,偷偷藏在车后备厢里。

“橙橙,我接受你的建议,回头我就去她奶奶家把她接回来。”郑吏盯着白语橙看了一会儿,白语橙支吾着应答,头却没抬起来,郑吏忍不住问了一句,“学校那边有急事儿吗?”

“不是……省队今天不是决赛嘛,我关注一下。”

原本白语橙都计划好了,如果可以顺利解决郑旗,她刚好能赶上决赛前回去,谁知道半决赛有一队突然临时弃权,导致决赛提前半天开始。

她就算有对翅膀也赶不回去了,只能继续拜托吕熹安帮她播报比分。至于况璟,她想了又想,还是硬着头皮先在微信跟他解释了一下,不过结局如她所料,对方压根就没搭理她。

微信适时跳出几条信息,白语橙飞速扫了一眼,手一抖,手机吧唧掉到地上。

完蛋了,这回不太妙了。

“怎么了?”郑吏眼皮跳了跳,“不会是输了吧?”

白语橙捡起手机,嫌弃地把屏幕上的灰拿手纸蹭了蹭:“赢了。”

“哦,赢了你怎么……”

“舅舅,我突然有急事了,得赶紧回学校,”白语橙站起来从沙发一角扯过背包,“郑旗那边你好好跟她沟通一下,没问题的。”

“什么事儿啊,你不在家多住两天吗?”

“不了,不了,两个小时后有趟高铁,我现在就走,等我到学校了报备你,”她甩着背包直奔门口穿鞋,大衣还歪七扭八的,“帮我跟我妈打声招呼啊,拜拜!”

大门关上了。

郑吏倚在沙发靠垫上不停摸下巴,仿佛还没回过神来。他这外甥女打小性子慢,能拖到第二天的事绝不第一天做,这么火急火燎的时刻就更少见了。

难不成是……谈恋爱了?

上市预告:

国际邀请赛以怀江省队3:1力克对手夺冠告终。

原本是件喜事,唯一让人在意的地方在于,那一局是况璟输掉的。

白语橙接到晏一修的视频电话,想跟况璟说两句时,却被他给挂断了。

白语橙以为况璟在为她放了鸽子的事情生气,终于找到机会和他解释,并告诉他,她相信他马上就能度过磨合期,重返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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