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子
在黎明的微光的照拂下,晨钟
敲醒我们,开始细数我们的懒惰
一如祖母般慈祥和父亲般严苛。
晨钟敲醒我们——它洪亮的声音
穿墙而过,飘散到对面栉次鳞比的瓦上
然后朝向田野,朝向草地,草地上的露珠。
在迷雾的丛林中,有蛇委婉,游行于曲径
群鸟纷纷飞离晨枝,翅膀沾满钟声。
这越飘越远的钟声,飘向工厂,学校,商店
飘向山丘,河面,路,飘向东经和北纬
在无数个交叉路口,一个个匆忙的身影
路边未拧紧的水龙头,点点滴滴地点头
刚下飞机的茉莉花,也沐浴在钟声中。
海边码头上,心有所愿者和船家,开始敬礼
大海的波纹像剧场的百褶布拉开大幕
谎言和白日梦开始陆续撤离。
在一切的天光尘梦中,在始发的阵营中
在惊堂木的沉默中,在紫砂壶的嘚瑟中
在细雨中,在细如雨丝的音乐丝竹中
在风中,在风提前带来的暮鼓声中
在印象中,在印象中扫尘僧的法衣中
在遗忘和憧憬中,在时间中
这越飘越远的钟声啊,
飘到何时,何地,才是个尽头?
大海每天都在举行葬礼。
沉船木,曾经栖息于森林,
或曾贵为五星弦木,出征大海。
它从一个沉船事故中脱颖而出,
就像某一个句子冲出一篇旧文,
自立门户,开始书写另一本书。
应该赞赏某一次搁浅,应该祝福
那块岩石,它让一段历史着陆。
在一个尘封的记忆中,
任何语言都会失色,
让我们在死亡的括号中进行怀念。
然后,在某一个晨钟声中,
让新的形象从它旧的形体中雕刻而出,
让它喊出属于自己的海啸,
复活成大海的面具,接受人类的惊呼。
把天空空出來吧
这些南迁的鸟们
有白衣天使样的外表
操着地道的北方口音
是我外省的、外国的亲戚
在这时节,鸟鸣
盛开在红树枝头
好似一场盛大的法事
我的心也直扑腾,如
衣衫飘动,又好像在招魂
我爱白鸟
爱白鸟翩飞的美
爱天空的洁净,和真诚
因了这份爱,我的身体和灵魂
都有了和白鸟一样的属性
把天空空出来吧
让白鸟自由地飞吧
尽管此时,我把它们按压
在一张薄纸上
让它们委身于仅仅几个词
却也是灵动的、会飞的、
白衣天使样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