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的《双城记》主题探析

丁 友 德

(上海海事大学外国语学院， 上海 201306)

一、引言

语料库语言学应用于语言研究起源已久，一直是学术界的研究热点。利用语料库可以开展语言习得、音系研究、英语语法、机控语库等研究[1]，也可以应用于翻译研究[2]。现在基于语料库研究文学的也逐渐增多，本文即运用语料库工具探析小说主题。笔者选取《双城记》作为研究的文本材料，它是英国作家狄更斯所著的长篇历史小说，以法国大革命为背景，透过贵族与平民之间的仇旧冲突，传达唯有爱和人道才能化解仇恨和杀戮的主旨。主题是一篇小说的灵魂，本文借助CLIC[3]语料库，通过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方法，从词汇和人物塑造上研究《双城记》的复仇、人道以及仁爱主题，旨在直观了解其主旨意义。

CLiC Dickens项目通过语料库文体论，展示如何使用计算机辅助方法来研究文学文本以及读者对小说人物的新见解。CLiC作为该项目的一部分，主要为分析文学文本而设计。CLIC在线语料库收录了狄更斯全部的小说并且拥有基本的检索功能，如Keywords、Concordance和Cluster功能。通过CLIC索引软件，得到真实直观的数据，获得与主题相关的重要信息，更有利于解读佳作的丰富内涵与深刻的主题意义；也从另一方面为前人的分析提供了数据支持或反驳实证，为后者研究《双城记》和基于语料库研究文学主题提供借鉴。

二、文献综述

综述发现，基于语料库文体学研究文学主题不仅可以量化数据、提供具体信息，还可以从多方面把握小说的主题。现就语料库应用于文学研究，尤其是运用于小说的主题探析做个简单综述。

(一)语料库文体学

本文主要从语料库文体学角度来探索基于语料库的文体研究，将语料库语言学和文学文体学结合起来是一种新兴的研究文学作品的方式，催生出语料库文体学。Mahlber论述语料库文体学是运用语料库语言学技术分析文学文本。它将语料库语言学的分析技术与文体学的目标相结合，即利用计算分析手段从文学文本中提取文学意义[4]。

刘靖、黄立波表明，语料库文体学是近年来随着语料库语言学的发展新兴的一个研究途径，旨在借助语料库工具，以实证的手段对各类文本的文体特征进行定量描写和定性分析[5]。“除了明显提供定量数据外，语料库文体学还可以通过提供各种选择来帮助分析单个文本，从而将一个文本与一组其他文本进行比较，以识别倾向性，互文关系，或社会和文化语境的反映”[6]。基于文学文体的语料库研究，卢卫中、夏云将研究领域分为以下三个方面:(1)以个体语言特征的文体研究为目的的语料库标注和分析；(2)对作品主题的语言表现方式的研究；(3)作家风格研究[6]。杨惠中表明，基于语料库方法在研究作品的主题表达或作家的某种语言特点等方面能够提供可靠的量化依据，也避免了对传统文学理论的概念模仿[7]。

(二)语料库研究文学主题

对于作品主题的语言表现研究，Stubbs指出，文本的主题不仅通过特定词汇以及个别模糊词汇来传达，而且还通过这些反复出现的短语搭配来传达[8]。同样，董晓烨、柴静则通过检索词、句、篇章的频率、搭配和分布等信息研究如何借用生文本和标注文本来探讨文学作品主题[9]。基于语料库研究文学主题变得越来越全面，更具说服力。

通过知网搜索，基于语料库直接研究文学主题的屈指可数，但语料库辅助下从词汇、句法等角度检索文学作品的不在少数，其中包含了探析文学主题。例如杜爱玲利用语料库检索分析，在对《一小时的故事》主题思想进行检索时，从词汇角度出发，对关键词高频词进行了索引分析，把握作品的中心思想[10]。邵宏、潘灵桥则通过观察词频在前50位的主题词和上下文来分析小说的主题线[11]。

本文选取《双城记》作为研究文本，发现基于语料库研究《双城记》的有两篇，分别是象征手法的翻译研究[12]和译本对比研究[13]。所以，本篇的研究空白点则是基于语料库研究《双城记》主题。

语料库用于文学作品分析，为我们分析和欣赏文学作品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虽然该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我们也要意识到这方面研究存在的不足和有待发展的方面。比如，大部分研究利用语料库分析文学作品主题时以某篇小说为例，借助语料库检索软件，用数据展现作品的故事情节、语言特色、修辞手法等，可惜不够深入，数据不够明晰，这些研究相对模式化。所以，语料库文体学下分析文本主题有待进一步加强，需要充分利用语料库工具对文学文本进行多角度分析，进一步挖掘文学文本的深层意义。本文计划针对这一问题进行相应的拓展和研究。

三、语料与研究方法

本文通过定量分析与定性分析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利用CLIC对《双城记》语料库进行检索，得到小说的关键词表和语境共现，进而通过分析相关数据和信息对小说的主题进行全方位解读。

语料库是研究语言意义的有力工具。通过参照语料库，得到研究语料库的关键词表，搜索词汇结,检索上下文及其搭配，可以揭示用常规方法难以确定的语义特征，从而进一步了解这些主题词所呈现的象征意义以及作者借助这些象征意义的描写想要表达的主题思想。经过CLIC的“Counts”功能，检索出《双城记》一共45章，136097个字符。并且根据CLIC检索工具的三大主要功能对小说进一步检索分析：

Keywords通过使用关键词表功能，将CLIC中的A Tale of Two Cities(Charles Dickens)语料库与Dnov-Dicken’s Novels(狄更斯的15部小说，一共3833544字数)，进行参照对比，得到小说的基本信息。

Concordance根据上一步的高频关键词的进一步检索，使用语境共现功能，主要从高频关键词和主要人物词条进行检索分析。

Cluster可根据高频词汇得到词簇搭配表，观察其前后修饰语和搭配使用，以及其出现的高频率，为探索文本语言特征及主题意义提供思路。

四、研究结果与讨论

将CLIC中的A Tale of Two Cities(Charles Dickens)语料库与参考文库Dnov-Dicken’s Novels进行全文搜索对比发现，位于榜首的是the, of, in等冠介虚词，一直到排位5的his(2011条)出现实词，第8的him(976条)，而前50都没有出现her/she，反映出该小说的主要人物男性居多，出场频率高，也体现了小说作者的男性视角[14]。“was”出现了1773条，“had”出现了1306次，“were”出现了659次，这些高频动词采用过去式，说明故事情节使用的主要是过去时态，涉及过去和历史事件，叙事手法则采用了倒叙、插叙等。

表1 《双城记》的关键词表1

(一)人物形象分析

根据主题词表，小说中人名出现的次数排序是：Lorry(洛瑞)339条，Defarge(德发日)282条，Manette(班纳特)156条，Pross(普罗斯)150条，Carton(卡顿)149条。接下来，依次分析这些人物形象以及他们所能体现的主题特征。

Lorry是伦敦台儿森银行的贾维斯·洛瑞先生，他在小说中出现的次数最多。首先，因为他是小说的开场人物，由他拉开小说的序幕，带Manette小姐去接他的父亲。随后的查尔斯被污蔑“叛国”事件，班纳特小姐结婚，医生得知查尔斯身世后的失常，到查尔斯·达内出事，以及卡顿与其交谈办事等围绕主角发生的主要事件，洛瑞先生几乎全在场，所以他是贯穿全文的人物。从对 “Lorry”的描写，前后出现的“敦厚”“机灵”“焦急”等高频搭配词可以分析出洛瑞先生是一位善良敦厚、友好正直的朋友，也反映出小说的一个基调是善意与美好。

其次是Defarge(德发日)282条。这里的Defarge指的是德发日夫妇，但是通过进一步检索mamdam等缩小范围，发现绝大多数是指德发日太太。根据Concordance检索上下文，发现与Defarge联系在一起的动词主要有“knitted, knitting”，从上下文中看出德发日太太通过编织的方式记录贵族的滔天罪行。编织(knitting)在西方文学中象征着命运和复仇。妇女们的“编织”是对贵族统治阶级暴政与罪恶的记录，是即将揭竿而起的苦难民众讨伐的有力武器与血的证据，象征了封建贵族必将垮台的命运[12]。与德发日太太紧密联系的词还有“说”一类的动词: “said, asked, argued, answered, returned, muttered, observed, protested, assented, cried”。这些词反映了德发日太太的话语权不容忽视，尤其在控诉别人的罪行时表现的激烈与愤慨。与Defarge联系在一起的名词其中有Vengeance，她受到复仇女神和雅克们的拥护和爱戴，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复仇者。由于封建贵族的残虐和毫无人性让她成为了一位“stern”坚定而冷峻的复仇者。

Manette有156条。再输入Alexandre, Doctor, monsieur，发现Manette是指Manette医生的词条有近101条：而Manette指的是Manette小姐的词条约55条。出现在Alexandre, Doctor, monsieur, The Manette周围的词是“prisoner, painful，daughter, love”。再根据上下文，我们得知Manette医生是有过牢狱之灾的，虽然他渡过一段很痛苦的时光，但是他的女儿治愈了他，给予了他温暖无限的关爱，让他也放下仇恨，温暖爱人。出现在Miss Manette周围的词是“affection, innocent, heart”，表达出Manette小姐内心的纯洁与善良，受人喜欢。被誉为一条爱的金线，把两个有着宿仇的家庭用爱联结在一起，象征着博爱精神化解仇恨的成效[15]。Pross词条出现150次，虽然普罗斯小姐粗鲁，但非常宠爱露西；对这家人极其忠实，在最后关头，与德发日太太殊死搏斗，为她的宝贝露西争取更多的逃走时间。

Carton搜索词条有149条，出现在其周围的词是“drank, drinking, wine”，塑造的形象则是酗酒成瘾，懒散不自信，生活在像“swamped”泥潭一样的沼泽里。但即使这样，他有一颗热血的心，愿意伸出他的“hands”，展现他“so bright and remarkable in his look”的一面，在行刑之际，也不忘安慰身边的小女孩“Keep your eyes upon me, dear child, and mind no other object”。卡顿的形象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堕落，对生活失去希望；另一方面他又愿意为所爱之人自我牺牲，闪耀着人道主义的光辉。

据以上人物词条分析得出：Lorry先生敦厚热心，Defarge太太仇恨噬心，Manette医生以爱化恨，露西小姐温柔善良，Pross女仆刚直忠诚，Carton仁爱无私。这些鲜明的人物性格特征反映文章爱恨交锋的场面，既体现了小说的复仇基调，又升华出人道、仁爱的精神火花。

(二)词汇检索

从Keywords中选取前50个中的部分实词，结合Cluster功能，进行上下文检索和搭配分析，试图从词汇角度更具体地解析小说主旨。

表2 《双城记》的关键词表2

除去冠介等虚词和代词，Keywords中出现的第一个有意义的实词是“hand”，这个词出现频率很高，多达247条。根据检索，它的含义多数表达的是实际的手，反映小说中主要人物的手的动作描写，比如主人公班纳特医生颤抖的手、卡顿仁爱的手、德发日复仇的手。手是人物反映和表达情感的一个显现，可用于表达友好爱意，也可以表达罪恶仇恨、哀求同情等。它还可用来比喻断头台的魔爪、离别的分手、管制的手下等，折射出仇恨之恶与仁爱之善之间的矛盾。

Long词条高达192条，通过Concordance搜索，该词结前后出现的词有“so how long, long time, ago, as long as”。大多数的long均表示时间之久，而根据前后出现的人物及环境判断，long多数所指的是Manette医生饱受牢狱之灾，长期禁锢在暗墙之中，平民百姓长期在贵族淫威下的艰苦生活以及德发日夫妇谋划复仇之久。

Life词条在文中出现154条，与life搭配的词有“recalled to life, recalling to life”等，这些词组用来指医生的复活，露西用爱使医生重获生命，温柔善良的班纳特小姐用爱抹灭了禁锢在医生身上的枷锁与恨意。除此之外，经过Cluster搜索，出现频率最高的是“the resurrection and the life”，与其联系的人物是卡顿，指的是卡顿的赴死。他为了保全所爱的人的生命，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正如他曾在父亲坟前念过的经文一样“复活在我，生命亦在我”，体现出他仁爱无私的精神。

Business128条，洛瑞先生一直强调自己是个生意人，他与班纳特医生的关系纯属生意上的往来，但是他却一次次伸出援手帮助医生一家为其奔波，做着完全超出“a man of business”(一个生意人)所做的事，正体现了他的热心与善良。Prisoner在文中出现了115次，主要场景是在纽盖特监狱和巴士底监狱。Manette医生由于得罪法国贵族厄弗里蒙地，被囚禁18年。Red出现52条，小说中一些意向以红色呈现，如“red cap(s), flag, coals, marks, burning red”等。在西方文化中，红色(red)带有强烈的贬义色彩，是“火”“血”的联想，它象征残暴与危险，又象征激进和暴力革命。红色在原文中是形容词，象征流血和暴力，预示着暴力革命的到来[12]。

通过以上具体实词的检索分析，可以看出Manette医生饱受牢狱之灾，囚于地牢18载；德发日夫妇处心积虑一场腥风血雨的复仇。这些反映了当时英国贵族阶层肆意践踏底层人民，折射出社会环境的黑暗，红色的暴力革命一触即发。但在流血的另一端，总有人伸出援助之手，一向自称只做生意的洛瑞先生屡次热心相助，卡顿更是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了露西的幸福。在这场善恶搏斗中，作者强调“爱总能战胜恨”。恶，必将灭亡；善，永世长存。

五、结语

基于语料库分析《双城记》的主题，采用CLIC检索软件以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方法，从keywords、Concordance和Cluster功能出发探索文章的关键词及其背后蕴涵的意义，以数据化的模式解锁《双城记》主题信息，发现其复仇、人道、博爱的主题思想。这一研究不仅介绍了CLIC软件结合文学作品的分析方法，也为语料库辅助下研究小说主题提供些许参考。通过定量获取客观数据，定性分析文本语境，从关键词汇和主要人物，分析情节探析主题,为基于语料库探析小说文本提供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