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服务业全球价值链研究——基于TiVA视角

易泽华

（西安欧亚学院物流贸易学院，陕西 西安710065）

一、引 言

当前，全球服务业发展日新月异，呈现出诸多新趋势和新特征。服务业已经成为世界各国的国民经济新引擎，这一特征在发达国家当中尤为明显，其在国民经济中的占比已经超过70%。全球产业结构开始重构，服务业占据国民经济的主导地位。

在国际分工不断深化的背景下，全球价值链（GVC）这一链条当中服务相关的核心环节一直被发达国家所占据，诸如研发设计、品牌营销等，而这部分内容在GVC 中的占比已经超过三分之二。发展中国家主要参与GVC 的剩余部分，诸如组装加工、批量生产制造等，因此长期处于“微笑曲线”的最低端，被沦为“世界工厂”（屠年松等，2019）。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服务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占比不断提高，现如今已经超过制造业，而制造业服务化也已经是大势所趋。

商务部等7 部门在2016年年底联合下发了 《关于加强国际合作提高我国产业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指导意见》，明确了关于加强国际间产业合作的要求，提高我国产业对外开放度，从而提升我国在全球价值链的参与程度，使得市场资源配置最优。这是提升我国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相对位置的第一个政府部门文件。中国同发达国家和同等收入水平的国家相比，服务业整体仍处于全球价值链低端水平，服务业供不应求、市场化国际化程度低、中间品出口比重偏低、分行业发展不均衡等依然是中国服务业攀升全球价值链的制约因素。

中国要想实现从服务大国向服务强国的转变，就必须大力发展研发、设计、营销、品牌等服务环节（张丽萍，2014），否则将一直处于低端锁定的状态。因此，通过中国服务业在全球价值链的相关研究，厘清我国服务业发展现状和变化趋势，对我国服务业更好地攀升全球价值链具有重要意义。

二、文献综述

“价值链（Value chain）”是由Michael Porter 在1985年首先提出的，作为提高企业竞争优势的战略管理理论。到本世纪初，Gereffi（2001）提出全球价值链（GVC），迄今为止关于全球价值链的研究已经是文献丰富，涵盖面也非常广泛。

将全球价值链作为分析工具运用到制造业、服务业等产业的相关研究居多。而全球价值链的测定方法又分为参与程度的测定和分工位置的测定两种。

（一）参与程度的测定

1.从宏观国际贸易角度利用增加值贸易（TiVA）对一个国家（或地区）在全球价值链中创造的价值进行测算分析，以Koopman（2010）、Jonson 与Noguera（2012）和文东伟（2016）等为代表的GVC 参与指数。

2.刘维林（2012），吕越等（2015）从微观企业的角度测算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嵌入程度，研究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参与程度。

3.从中观产业的角度利用世界投入产出表来计算GVC 指数，以张少军、刘志彪（2013）和尹伟华（2016）等为代表。

（二）分工位置的测定

根据使用指标的不同，此类文献分为：1.利用Koopman 等（2010）定义的GVC 地位指数，将中间品供应方和需求方在某一个特定行业的相对重要性作为其在GVC 的地位（王岚，2015）；2.利用Antras 等（2012）定义的上游度指数，通过测算中间产出经过各个子环节变成下游产出的所有环节数目来表征价值链中某行业的坐标（王金亮，2014）。

国内价值链嵌入全球价值链的模式考察可以通过以下三个方面：垂直专业化指数、增加值供给偏好和区域再流出（李跟强等，2016）。近年来，我国服务业发展不断迈上新台阶。来自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从2013年，我国第三产业占GDP 比重超过第二产业；2015年，服务业增加值占比首次突破50%，达到50.2%；而在2016年，服务业占比已经是51.6%，超出第二产业11.8 个百分点，服务业已跃升为我国的第一大产业。目前采用Koopman 等 （2010）提出的GVC 参与指数和GVC 地位指数进行服务业研究的文献颇多，以王厚双等（2015），岑丽君（2015），李惠娟等（2016），柴静玉（2016），乔小勇等（2017）等为代表。本文也采用这种方法对中国服务业出口贸易活动、服务业分行业进行测算分析。

三、研究方法和资料来源

（一）指标选取

1.出口贸易①出口指标来自TiVA 2016 indicators-definition。

2.TiVA 相关理论

在OECD 发布的TiVA 数据库中，DVA 代表国内增加值，而国内增加值又分解成三个部分：DDVA 代表直接国内增加值，IDVA 代表间接国内增加值，RDVA 代表再进口的国内增加值；FVA 代表国外增加值。则有总出口（EXGR）=国内增加值DVA+国外增加值FVA，而国内增加值DVA=直接国内增加值DDVA+间接国内增加值IDVA+再进口国内增加值RDVA。如表1所示。

表1 中国服务业总出口的增加值来源

3.GVC 参与指数和GVC 地位指数

根据Koopman 等（2010）构建的“GVC_Participation”（GVC 参与指数）、“GVC_Position”（GVC 地位指数）：

其中i、r 分别表示产业、国家，IVir表示r国i产业的间接国内增加值，FVir表示r国i产业的国外增加值，Eir表示r国i产业的总出口；表示r国i产业GVC 外（前）向参与度，表示r国i产业GVC 内（后）向参与度。GVC 参与指数表示r国i产业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程度，GVC 地位指数表示r国i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

（二）数据来源

选取2016年12月OECD 最新发布的TiVA 数据库进行研究，该数据库包含2000-2011年63 个国家和世界其他地区以及12 个地区和其他区域，共77 个国家和地区指标。其中，产业包括2000-2011年制造业、建筑业、服务业这3 个大类等产业指标。TiVA 表中C50T74 代表商务部门服务总和，C50T55 代表批发及零售业；住宿及餐饮业，C60T64 代表运输及仓储业，邮电及通讯业，C70T74 代表房地产，租赁和商业服务，C75T95 代表社区，社会及私人服务；C45T95 代表全部服务业（包括建筑业），C45 代表建筑业（表中省略），C50T95 代表全部服务业（除去建筑业）。按照国家统计局2013年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 4754-2011）标准，本文以下部分总的服务业按照不包含建筑业的服务业C50T95 进行测算分析。①国民经济行业分类标准资料来源：http://www.stats.gov.cn/tjsj/tjbz/hyflbz/。因此，选取TiVA 中不含建筑业的服务业全部为研究对象，即服务业整体和服务业分行业分别进行研究。如表2所示。

表2 TiVA 服务业产业代码、名称

四、测算结果分析

（一）中国服务业的出口贸易

1.中国服务业出口贸易活动

在进行服务业全球价值链研究分析之前，首先将中国服务业出口贸易分解成中间产品出口和最终产品出口两个部分，来分析中国服务业出口贸易的总体发展趋势。

如图1所示，中国服务业总出口呈现出快速增长的趋势，受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影响，服务贸易出口短时间内下降。在2000-2011年内，中国服务业出口贸易主要是以最终产品出口为主，但是中间产品的出口比重在不断的增加，由2000年的38.05%增加到2011年的49.95%；相反，最终产品的出口比重却一直在降低，由2000年的61.95%降到2011年的50.05%，2011年二者比重几乎相等。其中，中间产品出口由2000年的279.969 亿美元增加到2011年的2233.971 亿美元，年均增长速度高达20.78%； 最终产品出口由2000年的455.785 亿美元增加到2011年的2238.705 亿美元，年均增长速度为15.57%。这说明中间产品贸易活动逐渐占领了中国服务业出口贸易的主导地位，这与中国服务业已跃升为国民经济第一大产业，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新引擎是一致的。

图1 中国服务业出口贸易活动

但是，同世界其他国家相比，中国服务业的中间产品出口比重明显偏低，如表3所示，我们测算分析了2011年63 个国家和世界其他地区以及12 个地区和其他区域，①在TiVA 数据库中，世界其他地区和其他区域均是各自作为一个整体分别进行统计。共77 个国家和地区服务业中间产品出口比重指标，选取前51 个国家和地区降序排列，中国排在第50 位，远低于英国、日本、德国、美国等发达国家，排名第一的是经济转型国俄罗斯。在表3中涉及的5 个地区里，北美自由贸易贸易区排名第一，而欧盟28国、东盟、东亚的比重相当。虽然和发达国家或地区存在差距，但是我国服务业还是具有可提升的空间。

2.中国服务业出口贸易分解

下面将中国出口贸易总值分解为四部分：直接国内增加值（DDVA）、间接国内增加值（IDVA）、再进口的国内增加值（RDVA）和国外增加值（FVA）。利用TiVA 数据库中服务业出口相关数据计算得到各增加值在出口贸易总值中所占比重，如图2的分解结果。从图2中可以看出，2000-2011年中国服务业国内增加值DVA 和国外增加值FVA 呈现平稳的变化趋势，但国内增加值的占比远远高于国外增加值。国外增加值占比从未超过10%，这说明中国服务业参与GVC 的程度并不高，而在出口贸易中更多的是以国内增加值为主。而在国内增加值中，直接国内增加值份额是高于间接国内增加值份额，再进口的国内增加值份额最小，几乎趋于0。从图2还可以看出，直接国内增加值份额从2000-2005年呈上升趋势，2005-2011年先缓慢下降后逐步上升，而间接国内增加值份额与之相反。

在分解结果的基础上，我们利用Koopman 等（2010）的测算方法，计算出中国在服务业全球价值链中的参与指数和地位指数，如图3所示。下面我们对图2中的2000、2004、2008、2011 这四个年份进行分析，在这四年当中，国内直接增加值份额一直保持最大的优势。由2000年的49.97%增加到2011年的57.85%，增加了7.88%。由图3看出，GVC 参与指数与外向参与度的变化趋势几乎相同，原因在于中国服务业的国外增加值在整个服务业出口贸易中的份额几乎为0，因此中国服务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直接国内增加值份额。但国外增加值越大，表明一国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程度越高，因此内向参与度整体偏低导致中国服务业参与指数整体偏低。

表3 2011年部分国家（地区）服务业中间品出口比重（单位：%）

2000-2005年，正值我国加入WTO 之际，也是我国第十个五年计划期间，由于当时服务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偏低，内部结构不合理，缺乏市场意识，管理体制落后，在受到“入世”的冲击之后，外资不断步入国内相关服务领域，挤占了部分国内市场，国内服务行业不同程度地受到影响和冲击，我国服务业全球价值链的参与程度和相对位置急剧下滑；2001年底，在国务院转发了《“十五”期间加快发展服务业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见》之后，我国服务业拉开了快速发展的序幕；2007年3月新出台的 《关于加快发展服务业的若干意见》再一次加大了对服务业的发展力度；2008年开始进入后金融危机时代，全球金融危机对世界各国的影响开始显现，对我国服务业的冲击尤为明显。因此，图3中国服务业GVC 地位指数从2000-2005年呈下降趋势，2005-2008年缓慢上升，2008年前后小幅波动后又开始缓慢下降，直到2011年的0.243。

图2 中国服务业出口贸易总值分解结果

图3 中国服务业GVC 各指数变化

（二）中国服务业内部各行业相关研究

以上是全球价值链视角下服务业整体分析，下面对服务业分行业进行分析。通过分行业测算分析，得到中国服务业分行业的GVC 参与指数和GVC 地位指数，如图4和图5。以服务业整体为分界线，图4代表各服务行业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程度，在12 个服务行业中，计算机及相关服务、健康及社会服务、住宿及餐饮业、机械和设备租赁、研发设计及其他技术服务、运输及仓储业和其他社区、社会及私人服务整体排在靠前的位置； 其中计算机及相关服务基本处于第一位，健康及社会服务仅在2005-2007年暂时高于计算机及相关服务，这说明计算机及相关服务是参与全球价值链程度最高的服务行业，这与当今世界云计算、大数据的趋势是一致的，几乎大部分的领域都需要计算机等高技术设备来提供服务和技术支持，且2007年以后一直呈逐渐上升的趋势；2000-2011年机械和设备租赁、研发设计及其他技术服务一直处于上升中，发展潜力巨大。

图4 中国服务业整体与内部分行业GVC 参与指数①表2中的公共行政管理及保障、强制性社会保障（编号为10）和有雇员的私人家庭服务（编号为14），这两个服务行业的总出口为0，因此计算结果无意义，在此省略。图5同理。

图5 中国服务业整体与内部分行业GVC 地位指数

图5代表各服务行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住宿及餐饮业排在第一，这与人们的衣食住行是不可分割的，其参与程度较其他行业而言处于靠前的位置；与图4中的相仿，基本上参与程度高的服务行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也相对较高；在图5中，排在第二的仍然是计算机及相关服务业，健康及社会服务仅在2004-2008年高于计算机及相关服务业，由此可见计算机及相关服务行业在整个服务业中的地位，发展意义深远。综合图4和图5来看，批发及零售业和维修业、教育、金融中介服务、房地产服务这四个行业的参与指数和地位指数趋势基本一致，波动都比较大；其中房地产服务行业波动最大，这与国家各时间段的相关政策是分不开的。

综上所述，从服务业整体角度来看，服务业整体受到优势行业和劣势行业以及中间行业的共同作用，参与程度和地位水平都处于中间层面。从服务业分行业角度来看，处于优势地位的服务行业有5 个，即住宿及餐饮业、计算机及相关服务、健康及社会服务、机械和设备租赁、研发设计及其他技术服务；处于中间水平的服务行业有3 个，即其他社区社会及私人服务、运输及仓储业、教育；处于相对劣势的服务行业有4 个，即批发及零售业和维修业、教育、金融中介服务、房地产服务。住宿与餐饮业、健康及社会服务、运输及仓储业、教育等关系民生，计算机及相关服务、研发设计及其他技术服务等关系整个服务业的技术支持。来自商务部最新数据显示，2017年1 至7月，我国在服务贸易领域呈现顺差的服务行业有金融、技术、电信计算机信息服务、专业管理咨询服务和维护维修服务。

五、结论和建议

当前服务贸易的兴起成为新一轮全球化的大趋势，服务业在国民经济中的主导地位逐步确立，我国已经进入“服务经济”时代。本文利用OECD 最新发布的TiVA 数据，对中国服务业分解分析。先后测算并分析了中国服务业出口贸易活动、中国服务业整体情况、中国服务业分行业相关情况。其结论和建议如下：

（一）结论

1.中国服务业分解分析：在2000-2011年内，中国服务业总出口呈现出快速增长的趋势，中国服务业出口贸易主要是以最终产品出口为主，但是中间产品的出口比重在不断地增加；国外增加值FVA 份额从未超过10%，这说明中国服务业对外开放度不高，其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程度也不高，中国服务业对国外的依赖程度一直处于低端水平。

2.中国服务业分行业分析：从服务业整体角度来看，服务业整体受到优势行业和劣势行业以及中间行业的共同作用，整体参与程度和地位水平都处于中间层面；从服务业分行业角度来看，处于优势地位的服务行业有5 个，中间水平的服务行业有3 个，处于相对劣势的服务行业有4 个。

（二）建议

1.提高服务业对外开放度，推动服务行业市场化、国际化，打造“中国服务”国家品牌

服务业市场不断强化对外开放已经成为必然趋势，因此要推动服务业市场化、国际化进程，建设和培育一批服务业自由贸易区。着力倡导“走出去，引进来”，建设和培养更多的中国服务公司进军全球市场，鼓励国内优势服务行业走出去，提升中国参与服务业全球价值链的程度，同时降低外资服务行业准入门槛，借鉴发达国家服务业发展的经验，将“中国服务”品牌扩展到国际的舞台，增强服务业国际竞争力。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优化产业结构，抓住我国进入“服务经济时代”的机遇，加强服务业创新，加快新旧动能转换，实现我国由服务业大国向服务业强国转变的战略目标。

2.大力发展优势服务行业，做好发展中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经济体的纽带

中国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同时也是连接发展中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重要纽带。当前，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核心内容主要集中在服务业，因此要利用优势行业，打造一批“中国服务”的国家品牌，如中国制造的手机畅销发展中国家的同时，也要注重将“服务”包装成产品一并出售。同时结合“一带一路”战略的推进，推动优势行业进军全球市场，利用比较优势创造新的竞争优势；通过大力发展优势行业，不断发挥中间水平服务行业的巨大潜力，带动其他相对劣势服务行业共同转型升级，从而提升我国服务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进一步推动我国标准化服务业走出去，为发展中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提供更好的标准化技术咨询服务。

3.激发服务业发展的内在活力，为服务业尽可能开通绿色通道，降低交易成本

服务业是“绿色产业”，具有高技术、能耗低、污染少等特点，如计算机及相关服务、研发设计及其他技术服务等。目前服务业发展遇到了诸多瓶颈，而亟待解决的问题是如何突破行业壁垒，建立健全长效的市场准入机制，为服务业市场营造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另外要让服务业与我国的市场化、社会化、国际化保持同步，真正实现市场在服务业领域的资源配置。首先要大力集中社会优势力量发展服务业，解决服务业税负过重等问题；其次是扩大服务型消费的有效供给，为服务业开辟绿色专用通道，解决存在的行业壁垒等问题。打造一批极具竞争优势的示范型企业，发挥其模范引领作用，推动一些生产型、制造型企业向服务型转变。

4.发挥中国服务+中国制造的组合效应，提升我国服务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

“十三五”规划纲要、《中国制造2025》、国务院《关于深化制造业与互联网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等一系列重要举措的任务之一都是在倡导服务业与制造业相结合。服务业与制造业互相融合是当今世界大势所趋，服务业和制造业应该相辅相成。因此我国要大力发展研发、设计、营销、品牌等全球价值链薄弱环节，依托“世界工厂”这一平台共同推动服务业和制造业的高度融合，建成一批服务型制造业等新兴产业，发挥中国服务+中国制造的组合效应，倡导更多的企业依赖“服务+制造”模式来创造新价值，从而提升我国服务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