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应加速将可持续发展风险管理纳入公司治理

何馨吾

随着COVID-19疫情在全球范围内流行，这场突发的公共卫生事件正在逐步演化为金融危机、经济危机乃至社会危机。疫情不仅让全世界的人民遭受创伤，也给所有的国家、不同地区、行业和企业带来了严峻的挑战。据ACCA（特许公认会计师公会）COVID-19疫情商业影响最新全球报告显示，在全球范围内，现金流短缺对企业生存造成的影响最为严重。其中有近一半的受访者表示现金流问题可能导致企业在未来12个月、甚至6个月内倒闭。此外，约六成的企业表示确定推迟或正在积极考虑推迟投资。这说明COVID-19疫情带来的不确定性影响了组织机构正确规划、应对和预测的能力。此次疫情大流行进一步暴露了企业治理实践中的重大缺陷。其中，企业在识别与管理可持续发展风险方面的能力不足尤为突出。

长久以来，大多数企业都高度关注财务风险，忽视非财务方面的风险，对财务和非财务风险管理上的资源投入严重不平衡。然而，随着经济增长和全球化进一步深入，气候变化、环境退化、贫困、不平等、和平与安全等一系列全球挑战日益凸显。由COVID-19疫情所带来的重大不确定性表明，在未来，财务风险将不再是影响企业长期发展的关键决定因素。而气候变化、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等等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因素将构成更大的风险。企业应加速将可持续发展风险识别与管理纳入公司治理环节，平衡短期和长期利益，提高企业对各类风险和突发事件的抵御能力，增强韧性，以实现长期可持续的组织价值最大化。

以国际航空业为例：企业风险管理缺陷日益凸显

一直以来，航空业的蓬勃发展为全球经济增长和文化交流作出了巨大贡献。而受COVID-19疫情的影响，全球各大航空公司大面积取消航班，停飞航线，裁员，遭受了巨额经济损失。4月下旬，维珍集团旗下的澳大利亚第二大航空公司维珍航空（Virgin Australia）因资不抵债而宣告破产。这表明航空公司极易受到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影响的冲击。然而，大多数航空公司对于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经营风险的意识并不足够。

据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公布的相关文件显示，美国航空集团（American Airlines Group）认为其经营发展所面临的风险主要包括经济不景气、行业激烈竞争、数据安全、财务状况（例如过高的债务，高额养老金支付义务和融资需求）、工会纠纷与员工罢工问题等等。这些风险在很大程度上都被描述为“不可控”。该文件在这一长串的“风险清单”最后提及了与气候变化相关的风险，但重点仅仅聚焦在“严格的”碳排放法规、合规风险以及相应“增加的运营成本”。而由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所带来的风险则根本未被提及。

法国航空—荷兰皇家航空集团（Air France-KLM Group）在其最新的可持续发展报告中重点强调了其对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贡献。该集团期望通过提高机油燃油使用效率和投资可持续生物燃料，来实现2020年每位旅客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与2011年相比降低20%的目標。

类似的，针对全球变暖问题，国际航空集团（旗下包括英国航空、爱尔兰航空、伊比利亚航空等）承诺将通过碳补偿、碳捕获和投资可持续航空燃料以实现到2050年二氧化碳零排放的目标。

这些振奋人心的目标当然会对航空公司的社会责任形象及声誉管理产生积极影响。然而，在风险识别方面，这些航空公司都未明确识别和披露企业经营发展与全球变暖及其他可持续发展议题相关的风险。

升级风险管理理念，完善公司治理环节

以上案例表明航空公司对财务和非财务风险的重视程度截然不同。企业习惯于从财务状况的角度出发，依据历史财务信息识别和管理企业经营发展所面临的风险。在这种惯性思维的驱动下，“全球变暖”“气候变化”等重要议题常常被简单视为成本增加、合规风险或潜在的声誉风险，而不是企业本身的经营风险。并且，在此次全球疫情爆发之前，没有一家航空公司将健康危机或传染病大流行视为其主要经营风险。然而，事实证明，航空公司在此类非财务风险所带来的影响和冲击面前往往不堪一击。这实际上反映了长期以来，企业对非财务风险的忽视。

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及全球性重大社会问题日益凸显，世界经济发展面临重大不确定性。可以肯定的是，在未来，企业的长期发展将不再仅仅取决于其面临的各类财务风险。目前受全球疫情持续冲击的航空业充分证明了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风险将对企业经营施加更大的影响。

国际航空集团首席执行官威利·沃尔什（Willie Walsh）提出，COVID-19疫情在给全球带来严峻挑战和危机的同时，也让航空业看到了潜在的机遇。他认为，当疫情过后，生产生活恢复正常，全球对货物运输的需求会加速回升，航空运输则将在其中发挥核心作用。然而，也许航空公司未来所面临的挑战和变革要比想象的复杂得多。例如，有多少航空公司在疫情过后还能维持之前的业务量和客户资源？有多少航班路线已经被永久取消？全球人口、家庭收入和人们的消费习惯将如何变化？受这次全球疫情的影响，人们是否会越来越倾向于线上办公，而导致商务旅行的需求逐渐减少？各国政府是否会颁布更严格的政策措施来应对气候变化和传染病防控，而这对航空公司乃至整个航空业又意味着什么？也许，那些能在此次疫情中幸存的航空公司更应该做的是开始反思自身公司治理环节中存在的重大缺陷，尤其是对于可持续发展风险的管理缺失。

企业应该转变风险管理的理念，加速将可持续发展风险管理纳入公司治理环节，掌握并提升识别可持续发展风险的能力。通过正确识别和披露可持续发展风险，完善公司治理环节，可以为企业注入可持续发展理念，帮助企业管理者转变思维方式，促使管理者以更加长远和系统的视角审视企业经营发展将面临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增强企业韧性和风险抵御能力，加速企业战略创新，更好地应对未来发展中的重大不确定性，促进企业在实现长期价值创造的同时助力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现。

（作者为英国杜伦大学商学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