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商人、完美父亲、宠妻狂魔:醒醒!你枕边躺着个“张东升”

2020-09-27 23:11刀刀
知音·下半月 2020年9期
关键词:小高

刀刀

缉毒行动中,90后民警林田惠与同事联手,都不是吸毒男的对手。但他们抱着求死的心,英勇克敌。林田惠记录下了这场让他刻骨又唏嘘的抓捕——

紧急抓捕:恩爱夫妇双双把毒吸

朋友都说,如果不穿警服,我会是这条街上最痞的街溜子。毕竟,皮肤黝黑的我,读警校时练就了一身肌肉底子,而且我总爱用发胶抓出微卷的时髦大背头,很显然,这个造型在公安系统里并不主流。

我叫林田惠,1990年出生在黑龙江省。儿时我就贪玩,常与人打架。毫不谦虚地说,方圆十里,没有我的对手。父母特怕我误入歧途,直到我考上警校。警校毕业后,我回到东北老家的派出所工作。

2020年6月19日,分局来所里组织警力去外市抓人。据可靠情报,我市跟踪摸排了近半年的一个贩毒团伙,正在邻市进行毒品交易。分局部署了两支抓捕小分队。A组负责抓贩毒团伙,B组负责配合A组行动,将贩毒下线的15名吸毒人员押回。分局抽调50名民警前往,我就是其中之一,被分在B组。

行动从晚上11时正式开始,我与副所长邹哥和新入警不久的小高分在一组,目标是一名女吸毒者。该女子白天基本独自在家。我们决定蹲守在她家门口。

出发路上,邹哥讲起他的一次缉毒经历:“推开门时,一屋子人刚吸完毒。十几个男男女女赤裸着身体,在沙发上、茶几上蹦蹦跳跳。妈呀,真是连人最起码的尊严与底线都没有了。”听着这些,小高出了一手的汗。他低声说:“我这第一次抓捕,有点紧张。”我笑着怼他:“能不能有点出息!”

连夜抵达邻市,已是凌晨4时。我们简单吃了早饭,来到目标小区。女子家在小区东南角,人流量较小。正对着单元门20米左右,是一排景观树,我们把车隐蔽在树后蹲守。此次行动,A组是先锋队,行动组要求我们B组要在A组行动结束后才能开始。

早晨8时半,女子的丈夫走出來。他身材健硕,梳着精致短发,目测40岁左右,身高近1.90米,体重估计有200斤。见我是陌生面孔,他紧盯着我看,我将眼神挑向别处。他接了个电话,启动了楼下的私家车。

盯着车驶离的方向,我向B组指挥领导周队报告,周队指示不要轻举妄动。9点整,得知A组抓捕结束后,B组抓捕行动开始。我们仨在物业工作者帮助下,进入单元门,来到女子所在的2701房外等候。

10时20分,女子拎包出门。小高控制住入户门,我和邹哥冲上去钳制住她。说明来意后,女子束手就擒。我们给女子戴上手铐,带至客厅。家中的黑色泰迪犬把我们当成客人,摇着尾巴在我腿边蹭来蹭去。

女子交代,她叫周芳,今年38岁,家里开货栈,平时生意很忙,基本都是丈夫郭伟在打理。周芳妆容精致,烫着细密的小卷,拢起高高的马尾。客厅里挂着的全家福照片上,一家三口笑容满面。我很不解,这么美好的生活状态,为什么要吸毒呢?

通过进一步审问,我了解到,原来她丈夫郭伟也吸毒,染毒时间比她还早。周芳解释说,郭伟生活规律,常健身,还练散打,染上毒品,多半是因为做生意压力太大。周芳怕与丈夫的交集越来越少,竟选择陪他一起吸毒。平时,毒品都是郭伟以周芳的身份购买。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我们决定等郭伟回来。邹哥搬着凳子在门口守候,小高则不停地在房里走来走去,从南阳台和北阳台之间观望着郭伟的身影。

过了中午,郭伟还未回家。我问出了郭伟更多的经历:他是内蒙古人,十几年前来到黑龙江,起初靠开大货车为生,后经朋友介绍负责煤炭运输专线,又靠朋友扶持慢慢开起了货栈,事业小有所成。

周芳深吸了一口气:“我俩感情很好。当年,全家人都反对我嫁给他。他要强,起早贪黑开大货车养家,我就在煤场卖煤。后来日子好了,他怕我受累,不再让我工作。那年我父亲病重,他带着所有积蓄,连夜开车12个小时送过去,病床前照顾了近半个月。自此,他征服了我家人,我这辈子也就认定他了……”

听着这番话,我愈发唏嘘。其间,我默默地将茶几上的铜质剪刀收到了下面。

警服担当:悬殊的博弈必胜的心

随着时间流逝,我们已近30个小时没合过眼,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小高下楼去买饺子的空当,周芳的手机铃声响起,显示正是郭伟打来的。因无人接听,电话频繁拨了过来,看来是察觉出了异样。

没一会儿,门外电梯响了,邹哥站起来贴近入户门。伴随着钥匙开门声,我轻声走到门口。门一打开,邹哥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郭伟。我就势抓住他的另一条胳膊。这一搭手,我立马感受到力量悬殊。说是钳制,不如说我俩是被他拽进屋的。

他一边喊:“你们是谁?把我媳妇怎么了?”一边疾步走进客厅寻找周芳。见周芳侧坐在沙发上,他挣脱着贴了过去:“媳妇,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周芳转过身来。郭伟一看到她戴着手铐后,瞬间挣脱我和邹哥的钳制,向门口跑去。邹哥被重重撞到近两米高的展示柜上,红酒白酒碎了一地。我一个飞扑,跳到他身后,用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挣扎时,郭伟挥动的手肘杵在我胸口,让我差点背过气去。

但我没松手,邹哥冲过来反拧他的手臂。郭伟吃痛,一个趔趄,被我俩顺势拽到客厅中央。这阵骚动引得泰迪犬狂吠不止。周芳对郭伟说:“就是一个吸毒,也罚不了多少钱,你配合警察呗!”郭伟身子一震,放弃了抵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我全程握着手铐,让他蹲在墙角,并向行动组发出请求支援的信号。

这时,小高买饭回来,进屋发现郭伟已被制伏,脸色轻松下来。我借势问郭伟:“你叫什么名字?”他脱口而出:“我叫张文金。”“那郭伟是谁?”他赶紧改口:“啊?我就是郭伟!”“那张文金是谁?”“哦……那是我的化名!”这番对话,更让我生疑。

而对于我的继续追问,郭伟无心再应,不停地反问我们:“你们是哪儿的警察?是本地的吗?”我坐实了心中的疑问,这人绝对有案底。我和邹哥眼神对视,心领神会,只说我们是省厅的警察。

10分钟后,支援人员赶到,打电话让下楼帮开单元门禁,小高起身要出门。我有些慌。尽管小高瘦弱,但多个人在现场,总能给对方造成一定威慑。

怕激怒郭伟,我无法用语言向小高形容刚才搏斗的场景,只能递眼神。小高抓捕经验不足,即使我的眼神以每秒钟一千兆的速度传递,也并未让他领会到情况严峻。他答说马上回来,就出了门。

果然,掐准小高走远后,郭伟又不老实起来,各种挑刺。我下意识地攥紧手铐,邹哥情急之下爆了粗口,连内蒙古的家乡方言都带了出来。

这句方言粗口不知触碰到了郭伟的哪根神经,他激烈反抗,挣脱我抓着手铐的手向窗口跑去。我铆足劲撞向他,把他撞离开来。邹哥开了挂似的冲过来,死死搂住郭伟的腰。郭伟大喊:“让我去死,我要去死!”我想背后锁喉,郭伟一转身就挣脱了。又想来个背摔,刚抓住他胳膊,他抬手就把我推到一边。

我身材并不瘦弱,也学过擒拿和格斗术。可这些,在郭伟面前都遭到了破解。但我必须制伏他。这不仅是关乎生命的博弈,还关乎警察的尊严。

看到跳楼无望,郭伟转身向之前藏有剪刀的茶几扑过去,嘴里喊着:“不让我死,你们就去死!”撕扯中,被我藏在茶几下面的剪刀露了出来。

危急中,我抱紧郭伟的大腿。邹哥将手臂跨过他的一条胳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中间我被弹飞两次,那只最初撒娇的泰迪,拼命咬我的裤腿。

我大吼:“快按住他的手!”周芳抓住郭伟另一条胳膊,虽然瞬间被甩飞,郭伟也顺势被绊倒。我坐在地上,死死抱住他的大腿。邹哥挂在他的胳膊上,如同被晾晒的腊肠。漫长的90秒,每一秒都好像被按下了慢放键。支援人员冲进来时,被眼前场景震住。而我那颗快蹦出胸腔的心,终于落了地。起身后第一件事,我踢了一脚那只该死的泰迪。

郭伟被押上车后,我对邹哥脱口而出:“我还没娶媳妇,死了可咋整!”邹哥咧嘴一笑:“没事老弟,今天就算花1万块,我也要给你找一个。”回程路上,我和邹哥上了另一辆车。吹着窗外冷风,我俩都哭了。

难以回头:原生恶不该成为借口

听同事说,运送嫌犯的車辆驶出市区后,并不安宁。在高架桥的拐弯处,郭伟用头猛地撞到司机肩膀上,车子差点失控跌落。被紧紧钳制后,郭伟瘫坐在后座上:“你们是内蒙古的警察吧?是为了那个女出租车司机来的吗?都20年了,还不放过我……”

紧接着,全所连夜审讯,并提取郭伟的DNA进行比对。得知我们并非内蒙古警察后,他再也绝口不提押运途中提及的案件。经与内蒙古警方联系,我们获知20年前,曾发生过一起女出租车司机被抢劫奸杀案,与郭伟说法吻合。但要定罪,还缺乏证据。

审讯进入僵局。同事们连续奋战了近40个小时,我熬不住回家睡了一觉,醒来觉得全身酸痛。

第二天下午,电话铃声响起。同事告诉我,经过DNA比对,该男子真名就叫张文金,被确认为20年前辽宁一起杀人强奸案的犯罪嫌疑人。我从床上弹起,好像得到了最好的解药,瞬间哪哪儿都不疼了。

再次见面,郭伟,不,是张文金,他“亲切”地称呼我“又黑又矮那小子”。当天在他家门口的初次碰面,我俩那电光火石般的眼神对视,令他印象深刻。过去他吸毒后,总有知情的小混混以报警为由来敲诈他。那天早晨出门前,他刚跟周芳吸完毒,以为我是前来敲诈的小混混,没太当回事。等回头联系不上妻子时,他才猛然想起,妻子可能被早晨偶遇的我绑架勒索了,于是飞驰回家想解救妻子。

听到这,我傲娇地给身边的邹哥递了个眼神,摸了摸自己当天没来得及打理、造型欠佳的大背头。

我问他:“为什么在第三名民警下楼后要奋力挣扎?”张文金指向邹哥:“他那句方言粗口是内蒙古当地的专业骂法,我一听就听出来了。如果是内蒙古的警察,怎么可能因为吸毒这点事跨省抓我呢?”

邹哥追问他:“总归是一死,干吗非要当场鱼死网破?”张文金沉默了半晌:“我媳妇跟着我,这些年吃了许多苦,我怕她会散尽家财来救我……不值得。我想把钱留给她和孩子,一死了之……”这样情深义重的话,从一个强奸杀人嫌疑人的嘴里说出来实在违和。可那一刻,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从张文金口中,我得知了他的过往。他出生于1981年,内蒙古人。幼时父母离异,他在冷漠与嘲笑中长大。13岁那年,他亲眼目睹了母亲的奸情。最冷的那个冬天,他离家出走。流入社会后,一群不法之徒向他敞开了怀抱。起初他只是靠偷窃为生,但依旧摆脱不了被头头打骂责罚的生活。他四处流窜,经常食不果腹。漂到辽宁时,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

那天深夜,路过一家饭馆,他带着斧子想进去偷点钱。进屋后,他发现地上躺了个熟睡的男人,吓得他提斧砸下。这时,屋里竟走出来一个女人。恶念灌满大脑,他砍断电话线,抬头发现女人没穿衣服,便实施了强奸……19岁的张文金正式踏上逃亡之路。

2003年,张文金来到北方,遇见了周芳。爱情的滋润第一次让张文金感受到被爱,他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他对周芳谎称自己是黑户,并借用周芳一位远亲的身份信息,开启了新的人生……

在另一间审讯室,周芳回忆说,她不是没怀疑过张文金,因为他无论去哪都开车,且从没带她回过老家。她不敢问,怕猜想是真的,幸福就再没有了。毕竟刨除这些,张文金堪称完美。家里的车房、货栈,都落在周芳名下。对待女儿,他更视若珍宝。提到女儿,周芳默默流起眼泪。我起身去走廊,点了一支烟。

再次回到张文金的审讯室,同事们正在摸他胳膊上的腱子肉。警匪关系在真相大白之后,竟趋于空前的和谐。张文金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过。其实,我的心早就在监狱外,被判了无期徒刑。”

审讯尾声,我问张文金:“后悔吗?”他没有正面回答:“我曾经痛恨这个社会,直到遇到阿芳。而我越是贪恋现下的美好,精神压力就越大,以至于只有通过吸毒,才能片刻释放。这些年,我努力扮演一个好人,却终究还是让我的女儿在13岁这一年,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其实,我并不是个坏人……”

我从复杂情绪中抽离出来,反问他:“你不是坏人?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坏的人吗?”

我知道,张文金即将被移交给辽宁警方,对于他那些悬而未决的罪恶,警方也必将严查到底。从办案区走出来,我心里沉甸甸的,为郭伟和那些与他遭遇类似的人们。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只有遵守规则的生活,才能获得最大的自由,以及真正的岁月静好。

只要犯过罪,再怎么善于隐藏,终归会有落网的那一天。

编辑/甄友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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