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本文以拉康主体心理学的“镜像”和“欲望”理论为视角,解读《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的主要人物阿里萨,以此来证明爱情是一种幻象,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漂浮的能指,爱情是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缺席的在场。
关键词:镜像 欲望 阿里萨 《霍乱时期的爱情》
文学评论家安东尼奥·卡瓦耶罗认为, 这部小说“展示了所有的爱情的可能性,所有的爱情方式、表现、手段、痛苦、愉快、折磨和幸福。它堪称是一部充满啼哭、叹息、渴望、挫折、不幸、欢乐和极度兴奋的爱情教科书。”[1]p1本文运用拉康的“镜像”和“欲望”理论, 解读《霍乱时期的爱情》的主要人物阿里萨,以此来证明爱情是一种幻象,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漂浮的能指,爱情是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缺席的在场。
主体理论和欲望学说是拉康式精神分析学的根本支柱。拉康的主体心理结构由想象界、象征界、实在界构成。本文主要运用了想象界和象征界,故实在界不再赘述。“拉康认为自我产生于镜像阶段,在镜像阶段中,婴儿在镜前把自身与自己的镜像同一起来,最终确立了同一性身份。实际上,婴儿认同的镜像只是他的身体的一个影像,是一个虚幻的存在。因而婴儿的自我仅仅是自我的理想,婴儿在镜像前沉迷于他的映象这一现象乃是一种典型的想象关系”。[2]p194其次,在拉康的“主体心理结构中,象征界是占主导地位的一种,象征界即符号的世界,它是支配着主体生命活动规律的一种秩序,主体在其间通过语言同现有的文化体系相联系,同他者建立关系”[2]p195。“主体的存在必须依赖于其他主体对他的认识或认可。”[2]p195
1.想象界:爱情是一种想象
“在拉康看来,主体意识是人类自恋的表现:无法看到自己全貌的人通过镜子打量自己,从而在一种格式塔式的美感中产生强烈的误指和自恋。换句话说,爱情起源于个体自我探寻的欲望,其始终是自我的迷恋、顾影自怜。”[3]p2“作为自我欲望唤醒的投射对象来说,爱情始终是一种缺席的状态。欲望的本质是永远都无法实现,爱一个人犹如爱一面镜子,真正的爱情始终缺失。”[4]p96
很多文学研究者都认为阿里萨是情圣,他自己也标榜:用51年9个月零4天去爱一个人。但是这样的爱情充满了想象和梦幻,他爱的只是镜子里自己的影子, 而不是真实存在的别人。首先,阿里萨的爱情是自己的想象,是自己投射在费尔明娜这面镜子里的影子,爱的对象并不存在。当他作为邮差去送信,第一次看到费尔明娜在树下读书的样子,就触动了他诗意的想象,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的相处和交流过,唯一的交流是写信:一种虚幻的想象。所以,与其说他爱的是女主,不如说他爱得是自己的想象,是自己在费尔明娜这面镜子中的投影。透过这面镜子,他看到了多愁善感,敏感细腻,情感丰富,诗情画意,诗人气质的自己。费尔明娜这面镜子激活了他浪漫主义诗人的潜质,他热爱阅读,尤其是诗歌,他写情诗的源泉和动力来自于自身,来源于自己的浪漫主义诗人潜质,来源于自己的文学素养,来源于阅读的积累和文学的熏陶,而不是来源于费尔明娜本身,费尔明娜只是一个激发这位浪漫主义诗人的开关,他连费尔明娜的模样都没有看清楚,从来没有面对面深入交流过,在这样的前提下产生的爱情,写下的情诗,都来源于自己的想象,透过费尔明娜这面镜子,他充分挖掘了自己为自己塑造的“情圣”形象,诗人形象。
所以,与其说他爱的是费尔明娜本人,不如说他爱的是自己的诗意想象。借着费尔明娜这面镜子,他找到了自己诗人的形象。M.莎拉帕评论道:“在想象的秩序中,一个人对他人的理解是由他自己的意象所塑造的。被觉知到的他人实际上或至少部分上是一种投射。”[5]p85“爱情作为自己欲望唤醒的投射对象,本身就是虚妄的。这是一种想象性的认同、幻想的镜像。这种纯真的他恋,本质上是一种露骨的自恋。”[4]p96
2.象征界:爱情是漂浮的能指
阿里萨希望沿着缺席抵达在场,用一个个情人来代替费尔明娜。象征就是用符号代替缺失,无数个情人代表无数个符号,无数个能指,但没有一个符号,没有一个能指能抵达所指,抵达“费尔明娜”。就连最终得到费尔明娜本身,已经不是那个漂浮的能指“费尔明娜”。
当费尔明娜已经嫁给全城最有名望的医生,他决定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却被一个未知女人夺去了童贞,令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是,对这种纯真的爱情的渴望,可以被肉欲代替,这些肉欲之爱,写满了25个本子,622条较长恋情的记录,还不包括那无数次的短暂艳遇。他慢慢发现:“他可以同时爱上几个人……不背叛其中任何一个……人心的房间比婊子旅馆里的客房多。”[1]p310
可是这600多个情人的肉体都无法填满他对费尔明娜的爱与渴望,拉康看來,欲望,在于从一个能指到另一个能指的潜在的无限运动。需要纯属生物本能,需要已经说出口就变成了需求。比如,“婴儿的需求既是说出来的需要, 也是对爱的呼唤。虽然他人能够满足婴儿生理的需要,却无法提供无条件的爱。因此,虽然生理需要被满足了,但对爱的需求仍得不到满足,这一未被满足的部分即是欲望。总之,需求减去需要所余下的就是欲望。”[2]p196
欲望是“从说出来的需求与需要的差异中产生的,它无疑是主体在其要求中说出来的需要得到满足后仍然缺乏的东西”[2]p196这600多个情人满足了他生理的需要,而爱的欲望却永远无法满足。
阿里萨的悲剧在于,在欲望的驱使下,他追求的永远是漂浮的能指,一个能指代替另一个能指的无止尽链条,到头来一场空。“欲望源于存在的缺失,存在作为一个所指,他既是大全,同时又是虚无,是没有一个能指给予指示的,正是因为这种所指缺失,而导致能指的无限滑动,一个能指代替另一个能指。”[2]p198
费尔明娜对阿里萨来说, 是一个漂浮的能指,永远得不到,永远无法抵达。阿里萨用一个又一个能指妄想抵达费尔明娜, 但是都是徒劳,阿里萨滑入了能指链的徒劳追逐之中。费尔明娜已经变成一个“爱情”的符号,一个永远无法捕捉的爱的传说。是一个空洞的能指,哪怕最后阿里萨终于与72岁的费尔明娜在一起,此她非她,此爱非当年的爱。那份十多岁的少男和少女的爱,与今天70多岁的两个老人的爱已经完全不同。所以,阿里萨得到的仍然是理想爱情费尔明娜的替代品,不是阿里萨梦幻中在杏树下看书的少女,不是他在诗歌中幻想的爱神。
3.结语
透过拉康想象界和象征界的视角,我们发现在想象界,阿里萨是透过费尔明娜这面镜子,爱镜子里自己的诗人形象,爱的是一种想象和幻想,而不是费尔明娜本人;在象征界,阿里萨通过对无数情人的追逐和肉欲的满足来填补费尔明娜的缺失,最终徒劳无功。费尔明娜代表每个人心中理想的爱情,是一种存在的缺失,是匮乏,是一个漂浮的能指,永远无法得到。
我们都听说过爱情,但从来没有见到过,我们都在苦苦追寻,但从来没有找到过,我们追求的永远是一个漂浮的能指,误以为是,其实不是,爱情永远在你所得到的之外。爱情是一个能指代替另一个能指的无尽追逐,对拥有的永不满意,对得不到的永远憧憬。殊不知爱情,或者真爱本身就是“无”是“虚空”,爱就是“匮乏”,是缺失。因为匮乏而想得到,因为得不到而更加匮乏。
参考文献
[1]加西亚.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M] 杨玲,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 2015:1,310
[2]黄汉平.拉康的主体理论与欲望学说[J].文学评论.2010(3):194,195,196,198
[3]李一君.雅克·拉康哲学视域里的岩井俊二电影[J].艺术百家,2013(2):2
[4]龙敏.没有爱情的爱情故事———对《情书》的拉康式解读[J]视听解读 2018(7):96
[5]Madan Sarup.Jacques Lacan. New York and London:Harvester Wheatsheaf,1992:85
(作者介绍:周霞,昆明医科大学海源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及世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