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助力

2020-09-21 08:45李璇
瞭望东方周刊 2020年18期
关键词:大栅栏营造街道

李璇

在北京大栅栏街道三井社区活动中心,国家级非遗“王致和”为当地社区送去了百年老字号的食品

“三眼井胡同38号是著名报人邵飘萍在移居京报馆前的住所。”这是北京大栅栏街道三井社区自组织三井导览队的一句讲解词。

三井导览队正式成立于2016年,前身是为迎接2008年北京奥运会而设立的爱心畅行便民服务岗。在社区营造团队的陪伴下,数年间导览队已集结了一批深谙胡同典故的老街坊,队伍的管理也日趋规范。

疫情发生以来,三井导览队取消了“胡同游”接访活动,队员们纷纷拿起消毒液喷壶,加入防控消杀的志愿队伍。

在大栅栏街道,除了三井导览队,石头社区助老服务队、百顺摄影协会等社区自组织,也都在疫情防控中显现出了社区内部的自治力量。

一场疫情,凸显了社区重塑治理格局的迫切需求。营造共建共治共享社区治理格局,不仅是党对新时期我国基层社会治理的现实要求,更是回应居民多元需要、创建良好社区秩序的重要路径。

近年来,北京、上海、成都等城市,都出现了社区营造团队进驻社区培育自组织的案例,在数年的培力过程中,社区内生组织就像一颗颗树种,在土壤和雨水的滋润下破土成长。

寻找能人

2014年,由沈原和罗家德等教授牵头,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在大栅栏街道设立课题组,开始了社区营造的探索。

尽管称谓不同,社区营造却是一个全球共有的现象。

“英国第二故乡运动、美国的社区复兴及睦邻运动、日本造町运动,以及国内各地开展的社区营造、社区规划,都是为了应对工业时代转型到后工业乃至信息时代过程中社会普遍存在的社区治理难题。”清华大学社会学系与公共管理学院合聘教授、清华大学社科学院信义社区营造研究中心主任罗家德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趣缘只是起点,引导兴趣类自组织关注社区公共事务, 是社会组织在社区发挥枢纽作用的体现。”

在工业化进程中,个人趋于原子化,社区邻里和社会关系遭到破坏。为了让社区居民打破冷漠、重新参与到社区公共生活之中,社区治理就需要引入自组织的治理模式,使社区自发关注到社区内部的公共事务,并承担起执行责任。

社区自组织形成的第一步,就是寻找能人。罗家德将社区自组织发展分为五个阶段,分别是育种、种子萌芽、小苗、小树、大树。通过能人动员既有关系网,形成初始行动的小团体,自组织便进入了种子阶段。

那么,社区能人要如何挖掘?

在前期针对自组织和能人的调查访谈中,清华社造团队发现,大栅栏街道上共存在过86个社区社会组织,其中一部分基本已没有活动,其他的以兴趣团体为主,街道上缺乏具备解决社区矛盾、增强社区凝聚力的自组织。

进驻街道后,通过举办社区营造培训班,清华社造团队向社区居民特别是能人普及国内外社区案例,鼓励能人参与到社区公共事务之中。

待能人初步组建起一个个小团体,在西城区与大栅栏街道的支持与经费补助下,清华社造团队又引入微公益创投,经过社区公益宣讲会、第一桶金项目大赛等步骤,进一步激活、生发社区自组织。

三井导览队的前身爱心畅行便民服务岗,便参加了2015年第一届微公益创投第一桶金项目大赛。这届大赛共选出20个自组织作为培育的种子。

在微公益创投之外,以项目形式来激发社区能人参与热情、辅导自组织走上正轨,也是社区营造的一种路径。

例如,成立于2011年的成都爱有戏社区文化发展中心,已开展多年义仓项目来重构社区内部互助关系。

“义仓实际上是一系列项目的统称,爱有戏孵化自组织要经过三个阶段:活动项目化、項目组织化、组织公益化,其中对志愿者也就是社区能人的挖掘,是第一阶段最主要的任务。”成都爱有戏社区文化发展中心主任刘飞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通过开展“我捐一勺米”、亲子互助家长会等邻里互助活动,爱有戏在社区内部集结起对公益事业感兴趣的社区居民,形成义仓志愿者库,为下一阶段志愿者的培育和组织化奠定基础。

并非兴趣小组

在刘飞看来,组建社区自组织主要有两条路径:通过趣缘,或是由社区自身的问题出发。

已拍摄过《邻居》《故乡肖家河》《尊严》《“90后”幸福瞬间系列》等微电影的“肖家河之星”微电影剧团,便是典型因趣缘而组建起的社区自组织,剧团成员都是住在成都肖家河街道兴蓉社区热爱表演、摄影的退休居民。

“趣缘只是起点,引导兴趣类自组织关注社区公共事务,是社会组织在社区发挥枢纽作用的体现。”刘飞说。

“负责拍摄、剪辑、制片的副团长徐德祥素有‘肖家河之眼的称号,其实,整个剧团也正像肖家河街道的眼睛,坚持观察、记录着社区的生活状态。”“肖家河之星”微电影剧团团长许平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刘飞还注意到,在为解决社区问题而组建的自组织中,随着志愿者参与社区服务程度日益加深,其关注面也在不断扩展,而新的社区需求会促使更多的子项目开发出来。

“就像义仓志愿者先是向社区困难人员派发物资,接着发现社区原来有不少空巢老人,那么我们就由此研发了入户交流项目‘一个观众的剧场,让本社区志愿者提供日常探访老人的公益服务。通过居民自组织,达成用社区内部资源去解决社区内部问题、进而回应社区需求的闭环。”刘飞说。

培育社区自组织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从自娱自乐到主动参与社区公共事务,从“等靠要”到“谁主张、谁负责、谁受益”,是自组织由种子成长为小苗的关键步骤。

当大栅栏地区的部分社区自组织发展到这一步时,清华社造团队引入社区民生议题讨论会的操作方法,来引导自组织将自身特色用在社区实务中,这也是微公益创投的一个环节。

而随着社区自组织之间开始形成合力、甚至尝试引入外部资源助力,自组织内部的组织协商能力、服务模式和发展方向也需进一步加强。微公益创投中“美好社区供需协商会”步骤要做的,就是在这一过程中“授人以渔”,引导自组织学会自我造血,成为“小树”。

“自组织成熟的过程,离不开社区行政单位的协调支持,也离不开社造团队的培养和陪伴,我们传播了理念,辅导社区自组织成长,但归根结底还是要实现人思想和行为的转变。”罗家德说。

线上结合线下

根据清华社造团队设立的标准,当一家社区自组织已具备独立法人资格和独立资金账户,便可以达到“小树”阶段,而要实现这一结果,自组织成员在项目运作、资金规范使用、对外宣传等方面都需具备一定能力。

事实上,从种子到小树,自组织发展的每一个步骤,都需要社造团队的陪伴与追踪。从每年为期三天的社区营造培训班,到每半年举办一次的汇报展示汇演、每月举办的财务资金报销辅导、每周开放日的一对一辅导,如何为社区自组织持续赋能,考验着社造团队的能力与效率。

疫情防控过程里, 社区自组织显现出扎根社区的在地优势。

为减少活动追踪的人力成本,2017年,在线下辅导的同时,清华社造团队增加了线上辅导和追踪。

具体而言,线上辅导主要通过微信群来进行,除了财务管理、项目管理等辅导内容外,清华社造团队还会引导社区自组织上传活动照片、文字说明、签到表格等资料,并协助其整理、制作相关活动信息。

“社区能人和自组织的创造力往往是超乎我们想象的,当他们熟悉了整套流程之后,制作内容的水准常常会高于示例,关键在于如何激发出他们的潜力。”罗家德说。

随着线上辅导、信息推送成为常态,自组织活动轨迹也在线上大量留存,进而成为社造团队评估自组织状态的数据来源。

实际上,自组织发展的每一个阶段,社造团队都需对其进行评估。通过微信群和“社区营造小助手”微信小程序,清华社造团队用大数据的方法实现分析指标的自动化计算,测算出自组织线上互动频率、关系密度,判断其是否具备承接项目的能力。

在大栅栏地区的社造实验之外,其他社会组织也在尝试以大数据方式来测评自组织进展。

“在成都,已有一家街道办事处开始试点清华社造团队开发的小程序,未来这样的尝试还会更多,我们也在考虑引入‘义仓指数来量化社区互助程度与公共生活活跃程度。”刘飞说。

当然,自组织线上模式的开拓,是以扎实的线下社区营造为基础。

“如果没有线下的陪伴和培育,社区居民根本不会信任社造团队,即便是把我们拉到微信群里,那也一定是个‘假话群,用大数据一分析就能看出来,发言频率、活跃程度都不会高。能不能进到‘真话群,是对社区营造成果的一个考验。”罗家德说。

根据清华大学信义社区营造研究中心秘书长梁肖月的统计,2020年大栅栏街道共有115个社区自组织,其中50个自组织进行过培育(其他为追踪状态),以自组织为主体共建立过103个微信群。

线上分布自组织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社区、社造团队和社区自组织面临着一场新战役。

疫情防控过程里,社区自组织显现出扎根社区的在地优势,而自组织依据环境变化自主转化服务形式,既离不开社区“两委”的吸纳意识——吸纳有意愿且有能力的社区自组织参与社区防疫,也离不开社造团队的持续培力赋能。

此外,线上线下相结合的社区营造方式,也在社区防疫中得到强化。

在疫情期间,梁肖月对大栅栏街道下辖9个社区里54个社区自组织的84个微信群进行了观察,她梳理出社区自组织抗疫的三条路径:一是线上宣传、活动教学、筹集物资等,二是线下配合社区进行值班、测温及消杀防疫,而电话慰问、买菜送菜等邻里互助服务,则覆盖了线上线下。

邻里月台是成都成华区的一处公共机构空间,疫情之前,此地是爱有戏运营义仓项目、培育社区自组织的场所,设有“共享微剧场”“邻咖啡”、社区儿童之家、未来艺术展览空间、社会组织孵化智库等空间。

疫情中,通過发起月台云旅行、邻里云聚餐等互动话题,“邻里月台”由线下走入线上,在同名微信群里,居民和社工相互分享着附近超市限量买口罩、复工回蓉流程等信息。

“如今成都所有公共空间都已重新开放,但疫情期间留下的线上运营经验,会保留到未来的社区营造中。”刘飞说。

曾在上海长宁区新华路开展线下社区实践的大鱼社会营造发展中心,在疫情中发起了“社区防疫互助网络”计划,以社区场景为课题,组建线上社群制作防疫工具包,并以开源形式将工具包对外传播,支持疫情中乃至后疫情时代的社区关系重建,为打破物理空间限制的“线上分布自组织”构建出了一种可能。

此外,新技术的应用,也在为社区自组织营造提供新场景。

例如,爱有戏已在成都部分社区里引入名为“高小志”的智能机器人志愿者。除了征集、认领社区居民的“微心愿”,高小志还在募集物资、小额捐赠上为义仓项目提供了简便操作手段。

而三维数字重建技术也被运用在了社区营造之中。

成都武侯区红牌楼街道的长城社区临近汽配市场,社区居民普遍关注社区安全问题。捕捉到这一需求后,成都坊间里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制作出长城社区安全实景图,方便居民线上实时查看消防设备、应急通道等设施。

“三维建模的意义,就在于场景复刻能让居民在线上‘触摸到社区空间,我们依据这项技术开发了一些虚拟展室,方便居民上传自己的摄影、书画作品,一些社区自组织也可以举办线上展览。”成都坊间里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经理高杰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可以想见,随着新技术不断在社区内找到应用场景,也将为创建共建共治共享的现代社区扩展出更多想象空间。

成都市新都区东环路社区智慧社区导览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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