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与全球粮食安全

2020-09-16 06:33李春顶谢慧敏
新华月报 2020年18期
关键词:粮食国家影响

李春顶 谢慧敏

新冠疫情全球爆发和蔓延以来,关于全球粮食安全的担忧和讨论一直不绝于耳。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WFP)、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AO)以及欧盟联合创办的全球应对粮食危机网络在6月29日发布的最新《全球粮食危机报告》(Global Report on Food Crisis)中表示,受到新冠疫情影响,2020年底全球面临严重粮食不安全状况的人数将增至2.65亿,比2019年的1.35亿增加了近一倍。显而易见,疫情对全球粮食安全的影响是不可避免和毋庸置疑的。

按照联合国粮农组织的定义,粮食安全是指保证任何人在任何时候能够买得到又能买得起为维持生存和健康所必需的足够食品。内涵包括三个方面:一是确保生产足够数量的粮食;二是最大限度地稳定粮食供应;三是确保所有需要粮食的人都能获得粮食。同时,粮食安全具有可供应、获取性、利用性和穩定性的四个维度要求。可见,粮食安全与经济可持续发展、政治稳定以及社会和谐息息相关。

新冠疫情爆发以来,为了确保本国粮食供应不受影响和冲击,不少国家陆续采取了粮食出口禁令措施,直接引发了市场的波动以及对粮食安全的忧患。例如目前仍在执行中的吉尔吉斯斯坦限制了小麦、黑麦、大米、荞麦、小米和大豆的出口,乌克兰限制了荞麦的出口,俄罗斯限制了黑麦、大米、荞麦、小米、大豆、小麦、大麦和玉米的出口,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亚美尼亚限制了黑麦、大米、小米和大豆的出口等。这些贸易保护的出口禁令,不仅容易造成市场恐慌、抢购和囤积行为,而且将诱发更多国家效仿,恶化全球粮食安全。不过,迄今为止的出口限制基本都是临时措施,同时发起国多数为市场份额较小的粮食小国,故而对全球粮食价格和供应的影响并不大。

疫情对粮食安全的影响机制

首先,疫情带来的流动性障碍,将影响生产和市场流通,进而减少粮食供应。当前世界主要粮食生产地区和国家无一例外都受到了疫情的困扰,虽然农业生产的农村地区或农场受到疫情的影响较小,但或多或少都会负面冲击播种和耕种以及收成,减少粮食供应。同时,疫情引发的流动性障碍将影响粮食加工和运输,增加交货时间,从而会缩减粮食供给。另外,部分国家出台的粮食出口限制措施如果继续蔓延,势必也将影响全球粮食供给。

其次,疫情带来的人员隔离、生产受限和失业增加,降低居民购买力,影响粮食消费能力。对于低收入国家和贫困地区来说,预防疫情的隔离措施导致企业的生产收缩,居民失业率上升,进而收入下降并影响粮食消费的购买力。同时,随着疫情导致运输等贸易成本的上涨,加上出口禁令等保护主义措施抬高全球粮食价格,将直接影响依赖外需的粮食进口国消费需求。对于贫困地区的居民而言,粮食价格的上涨和收入的下降将从两个方面冲击粮食消费能力,进而影响粮食安全。

再次,疫情带来粮食生产和供应的不确定性,容易引发粮食市场的投机和炒作。疫情在持续时间、波及范围、影响深度上都具有不可预测性,进而带来粮食生产和供应的不确定性,容易引发消费者心理预期的变化并采取预防性囤粮措施。粮食供应的脆弱性和季节性周期决定了短期内不可能满足和彻底平抑囤积粮食的恐慌,在多国陆续预防性储备的行为下,缺粮和少粮的国家及地区必将面临粮食安全的威胁。另外,国际投机资本可能会诱导舆论、恶化预期,并伺机炒作大宗农产品市场,推动全球农产品价格上涨,加剧全球粮食安全。

最后,疫情影响粮食全球流通,诱发贸易保护,增加贸易成本。疫情引发的“停工停产”将增加粮食流通的时间成本和费用成本,加上各国的预防性储蓄心态形成的贸易限制与保护主义,世界粮食贸易面临挑战,粮食市场难以平衡。

疫情对全球粮食安全的影响趋势

第一,疫情对全球粮食安全的负面影响是不可避免的,但当前整体的全球粮食供需形势尚好,预计不会酿成市场大幅波动的全球粮食危机。

主粮的生产大多是机械化的,需要相对较少的劳动力投入,疫情导致的人员隔离不会对主粮的生产和收获环节造成较大影响。同时,以大米、玉米和小麦为代表的主粮主要是干散货,通常可以在人与人之间最小的交互作用下装载、运输和卸货,国际运输和分配中断的可能性较小,故而流通受到的影响也较小。另外,联合国粮农组织、世界贸易组织(WTO)、二十国集团(G20)等国际治理体系都联合倡议并出台了加强合作、确保贸易畅通以及粮食安全的措施,削弱了疫情的不利影响。

联合国粮农组织在6月下旬最新发布的《粮食展望》报告显示,以玉米的供求为例,2020-2021年度世界玉米产量较上年预计将增长5.6%,达到创纪录的12.07亿吨,使用量预计为11.69亿吨。可见,玉米的世界供需稳定平衡,在粮食安全上并没有出现较大的缺口。

不过,随着疫情形势不断恶化,带来的全球粮食安全问题愈加突出。加上飓风和强降雨、东非的严重蝗灾,以及武装冲突频发,导致全球部分地区的食品储量下降,加剧了疫情影响粮食安全的严峻形势。

第二,疫情对低收入国家、粮食依赖外需的国家以及接受粮食援助国家的粮食安全影响更加突出,对高收入国家以及主要粮食生产国的影响不大。

低收入和欠发达国家在疫情的冲击下,生产能力下降且居民收入明显减少,粮食的供给能力和购买能力都将下降,更容易受到疫情影响。粮食供给严重依赖外需的国家,容易受到疫情带来的流通成本增长、生产国出口禁令等保护主义措施的影响,带来粮食安全的隐患。接受粮食援助的国家多数不仅是低收入的国家,同时是依赖外需的国家,这些经济体的粮食安全自然更加容易遭受疫情冲击。

从当前的形势来看,疫情对拉丁美洲的影响最大,需要食品援助的人口增长了近三倍;非洲中西部面临粮食安全问题的人数增加了135%,非洲南部增加了90%。另外,由于失业和海外汇款的下降,很多低收入和中低收入国家的居民也陷入了贫困,增加了粮食安全风险。

今年3月联合国粮农组织发布的《作物前景与粮食形势》报告显示,全球需要粮食外部援助的国家共有44个,主要分布在非洲(34个)、亚洲(8个)、拉丁美洲及加勒比(2个)。其中,也门、刚果民主共和国、阿富汗、委内瑞拉、埃塞俄比亚、南苏丹、叙利亚、苏丹、尼日利亚和海地十国,共计有65%的人口处于粮食危机或更严重危机阶段。如果新冠疫情不能得到有效遏制,将对这些地区的粮食安全造成重大威胁。

疫情对中国粮食安全的影响与对策

中国是全球第一大农产品进口国,同时也是第一大粮食进口国,疫情对全球粮食供求的影响毫无疑问会波及中国粮食市场,但不会影响中国的粮食安全。从粮食的供给和需求来看,中国的粮食产量已经连续五年稳定在1.3万亿斤以上,2019年人均粮食占有量超过470公斤,高于国际粮食安全标准线的400公斤;而随着中国消费升级和饮食结构的调整,人均粮食消费量近年来不断下降;供给稳定提升而需求下降的共同作用使粮食安全愈发稳固。从粮食储备来看,中国粮食库存水平远高于国际安全线,稻谷和小麦两大口粮的库存足够全国吃一年。

事实上,中国粮食进口主要以大豆等饲料粮为主,小麦、玉米和大米三大主粮的进口规模小并且主要用作调剂,满足个性化和多样化的消费需求。三大主粮的库存2019年结余2.8亿多吨,短期内不进口也不会导致国内粮食供给短缺。

粮食安全是世界和平与发展的重要保障,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基础,关系人类永续发展和前途命运。作为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和负责任大国,中国始终是维护世界粮食安全的积极力量,应为应对全球粮食安全输出“中国方案”并做出“中国贡献”。第一,实时扩大远程粮食安全监测系统,提供有关疫情对粮食安全、生计、健康、服务获取和市场供应等领域影响的最新信息,为全球其他国家提供相关经验,以便尽早采取应对行动。第二,根据对疫情影响的评估,储备关键的人道主义援助,适时向脆弱国家和群体提供食品、生计和营养援助,帮助受疫情影响造成严重粮食安全问题的国家渡过难关。第三,加强与联合国粮农组织、世界卫生组织(WHO)、世界贸易组织的合作,呼吁各国保持粮食贸易通道开放,确保关键粮食供应链,维护粮食危机国家的农业食品系统持续运转,构建临时性的全球粮食安全保障机制。同时积极推动G20机制下的多边合作,抵御贸易保护主义,推动贸易流通和自由化,采取措施帮助欠发达国家和地区应对疫情和可能的粮食安全危机。

(摘自《世界知识》2020年第14期。作者分别为中国农业大学领军教授、经济贸易系主任,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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