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淼
王争平生在内蒙古,成长在内蒙古,1986年就读于鲁迅美术学院摄影系。从2009年开始拍摄蒙古马,他对蒙古马的生存环境、生存习俗、生存现状进行了考察体验,对蒙古马有一种深深的眷恋。
“记得有一次我在拍摄蒙古马赛马,眼前两百多匹蒙古马从我身前两边擦身而过,没有碰撞我一下,使我震惊,让我感动。”
正是源于这份触动,王争平的镜头更多地对准了草原上的马,他把马当成自己的兄弟,拍摄的马和他的其他作品一样,有着丰富的情感流露。他说,“我把马当作生命去拍,当作人去拍,当作自己去拍。拍马就是在表达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情感。”
王争平每每去到草原、城镇,看到草原的沙化和破坏、人文民俗的变迁和消失等屡次拨动他心弦的事件,都不禁使他拿起了相机:穿蒙古袍给蒙古人放牧的汉人,亿万富豪的新蒙古人,草原上的领导干部,生活在草原上的中国传统女人,蒙中医术等鲜活的生命都逐一定格在他的镜头下。关于马的作品被定名为《马语者》,是因为他认为拍摄首先是一种对话,是摄影师与自己内心的对话。在王争平看来,“马语者”应该是他镜头中朝夕与马群相处的牧民,他们与马儿一起生活,视马群为生命。
《马语者》这个选题是《我的心情草原》中的一部分。拍摄初始,王争平站在马圈里面待了好长时间,想把马的表情全拍上,但是拍了好几天,一直没有拍到特别好的画面。直到有一天他喝着酒,醉醺醺地钻到马圈里,这种感觉突然就找到了。有人说,他这是拍了个“神经病马”,可他就喜欢拍这些比较“透”的照片,从被拍摄者身上能看出拍摄者,把内心的喜怒哀乐都拍出来。
王争平拍的马是携带了“社会性”基因的马,他赋予了马更多社会属性。生活的气息,由马而见牧民的不易、生活的艰辛、心灵的酸苦、自由的舒心。显然,王争平作品中的马被赋予了更多物的实在性和人性色彩,包含着他真切而细腻的生命体验。
伯乐相马,万里挑一,挑的是千里马。而王争平相中的都是普通牧民家中的马,他的拍摄是对社会生活空间里马与人类“通灵”的认证,所以他拍的马不“唯美”。王争平是摄影专业毕业,自不缺乏美感,而他的作品呈现并非不美,而是一种尊重现实的残缺之美。正如断臂才是维纳斯,残缺成就了作品更深度的精神探索。
王争平说,他很喜欢那幅迷着眼睛、竖耳聆听的马的作品,我们仿佛也能从中看到了小说中“朝圣者”的影子。面对作品我们不禁会问:“受伤的灵魂是否能够安然恢复?”而在被朋友说把马拍成了精神病后,王争平反而感觉很受用,因为这种“病态”审美在他看来正是来自于心灵深处的挣扎和灵魂的颤抖,至少,作品是触及到了说者思维深层的末梢神经。而或许,正是那些敢于提出问题所在的观者,才是作者的知音。于这个见怪不怪的社会,于难以动容的冷酷现实来说,一张能触动心灵的照片远比不痛不痒的“唯美”麻醉重要得多。也因此,王争平说他如今早已不再追逐拍摄过程中壮观的场景和唯美的光影,已不再关注这种养心养眼的拍法。他更注重表達,拍马主要是表现马的状态、个性、肢体语言,从而提炼出马的精神。无疑,王争平拍马更是在感悟自我,是在寻找影像中的自我意志。
从这角度来说,《马语者》的可贵之处并不是因为拍摄到了“真实”,而在于有感于现实,并非常见的沉溺于“表演”,异趣于大众,而不是随波逐流。现代摄影发展的一个困境便在于模仿严重,而王争平认为“摄影师的灵魂是无法模仿的”。
“顺其自然,不造作,根据自己所接受的文化,以一种平常心拍摄平常的事,用平和的态度做平和的影像,结合中国传统的文化象征,以哲学思辨的思维方式为基点,去做属于这个时代的影像。”这是王争平这么多年对摄影的一贯坚持。而关于马的专题,拍摄仍未结束,王争平说会一直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