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吻

2020-09-12 14:04大西瓜皮
飞言情B 2020年7期

大西瓜皮

简介:成为替身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温紫:那个女生是不可替代的,我也是。

01.高甜

傅沉再见到温紫时,她穿着一条高腰的真丝雪纺长裙,言笑动人,尤其是她抬眸看向面前那个男人的时候,满是娇艳。

他郁气难解,出去抽了好几支烟。

然后,傅沉原路返回,却在小居室前撞见了那人把温紫抵在墙上亲吻,那件黑色的西装披在她身上,几乎要把她整个人藏在怀里。

占有欲溢于言表。

而他连争夺的可能都没有。

02.高甜

温紫气得要跳脚,和傅沉交往大半年了,今天她才知道自己居然只是一个替身,这是世界迷惑行为大赏?

虽然她也没有多喜欢傅沉这个人,当初交往也是因为傅沉认真地追求了她很久,而她又刚好对他不反感,思考后才答应交往试试的。

但话说回来,傅沉把她当作替身的这种行为真的太硌硬人了,丝毫不尊重她。

温紫想起傅沉和那个女孩子拥抱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傻了,他怀里的那个人怎么和自己长得有五分像?化妆技术好一点儿,说不定就有八分像了。

傅沉对此没有解释,算是默认,倒是他怀里的那个女孩哭哭啼啼地问温紫是谁,声音太聒噪,温紫懒得应付,随口说了一句:“我是他舅妈。”

天地良心,温紫发誓这句占便宜的话真的只是她随口乱说的,没想到傅沉的舅舅刚好推门进来,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句话。

前几天,傅沉出了车祸,要住院休养,而他的舅舅刚好是这家医院的骨科主任,二十九岁,是这间科室里最年轻的主任医师。

这也是温紫第一次见到季循礼,他穿着白大褂,微薄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唇很薄。

不知道为什么,温紫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冰肌玉骨”这个词来,不是肤白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气质冷淡,像是冰玉。

傅沉见到季循礼进病房的时候,沉默了几秒,然后喊了声:“舅舅。”

温紫顿时愣住了,第一反应是傅沉应该不会只有一个舅舅吧?第二反应是,他的舅舅怎么这么年轻?

她尴尬得想捂脸退出病房,然而季循礼突然出声让她等一下。这下不只是温紫有些意外,就连坐在病床上的傅沉都皱起了眉。

傅沉很敬重他的這个舅舅,虽然对方只比他大了七岁,但他从小几乎是在季循礼太过出众的阴影下长大的,畏惧感很深。

陌生病人和外甥在季循礼眼里好像没什么区别,他跟傅沉说了一些身体状况后就离开了,离开前示意温紫跟他出来。

温紫不知道季循礼找她做什么,踌躇了一下只能跟出去。

在病房外,季循礼出声道:“和傅沉分手了?”

温紫蒙了一下,分不清是尴尬居多,还是疑惑居多。

看样子季循礼和她的年龄相差不大,可按因为傅沉的关系,温紫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别扭。

“嗯,是分了……”

然而下一秒才是惊雷。

季循礼开口问她:“傅沉的舅妈?玩笑还是真的?”

对方垂眸看她,清冷的一双眼像是桃花潭水,当真好看动人。

温紫的心猛地窜动了下,傅沉的舅舅……和傅沉有仇还是怎么的?

她涨红了脸,忙解释道歉:“一时生气信口胡说的,没想到会遇上……真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对不住啊!”

温紫说完,不等季循礼再说什么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医院。

03.高甜

季循礼是医生,而温紫家是做医疗器械生意的,生意做得好就惦记着回馈社会,经常做慈善,捐过不少昂贵设备给医院。

季、温两家的社交圈是交集的,温紫对季循礼的家世背景有些了解,知道季循礼作为医学博士才刚回国,在同龄或是同辈中都格外出类拔萃。

温紫从医院回家后一直在想季循礼在病房外和她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他是什么意思呢?不像是责怪,也不是揶揄,既像玩笑又带着认真。她想了一大堆无厘头的事,最后叹了口气,无奈地发现季循礼在她的生活中只正面出现了一天,却严重占据了她的思绪。

这天,温父让温紫去谈一单生意,地点在商业街的茶楼贵宾室,也是在这里,温紫第二次碰见了季循礼。

准确来说,是见到他和人相亲,过程十分不顺利。

季循礼是个很冷淡的人,而对方又恰恰太过热情,两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坐着将尴尬演绎到了极致。

温紫谈完生意准备离开时,在走廊上刚好遇见了结束相亲的季循礼。她想了想,问道:“你那时候问我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是因为被逼着相亲吗?”

季循礼闻言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你刚好适合。”

温紫仔细地思考了下,点头说道:“那不如我们试试吧。”

即使没有感情也没有关系,他总比傅沉又或者是不认识的相亲对象好。如果不是因为傅沉的关系,温紫应该会喜欢他的。

对方冰玉孤冷的气质如瑶林琼树,是温紫很喜欢的那一类型。

七月中旬,温紫搬了公寓,离季循礼所在的医院很近,收拾完行李后她心血来潮去了趟医院,想给季循礼送个便当甜点慰问一下,结果没想到会碰上医患纠纷,季循礼首当其冲挡在前面。

其实这场冲突本来和季循礼无关,可他还是为了保护同事,冲在前面平息了这场纠纷。

温紫看得心惊胆战,事主当时情绪处于崩溃失控的状态,手里拎着把椅子很容易伤到人,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无辜的路人都有危险。

季循礼看见温紫来了,处理完这一场闹剧后,把温紫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吓到了?”

她摇摇头,脸色有些白,坐在凳子上的模样很乖,不停地眨眼睛,像是在确认刚刚那一幕是不是她的臆想。

“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不算经常。”季循礼倒了杯葡萄糖水给她,“以后碰到这种事离远一点儿。”

“可你刚刚在最前面啊。”

季循礼看向她的神情很认真:“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他的声音微微低沉,有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在提醒着谁。

而温紫有些晃神,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就好像有个人曾经也对她说过一样。

04.高甜

温紫很喜欢医生这个职业,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经过这一事后,她发觉自己好像有点儿喜欢上季循礼了。

然而在她还不确定时,傅沉就又出现在了她面前,跟她解释了许多,坦诚他最开始和她交往的确初心不纯,把她当作谢绯的替身,但后来在交往中真的喜欢上了她,而她撞见的那一个拥抱则是意外。

这是什么渣男发言?

当时温紫被他堵在新公寓楼下,有一点儿无语,他们这又不是演什么破镜重圆的戏码,被当替身就是被当替身,这一点她释怀不了。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傅沉在“解释求复合”的时候,季循礼刚好从一旁的车上下来,穿着黑色长风衣,气场强大而冷淡,一副“生人勿近、熟人免谈”的模样。

傅沉看到季循礼下车的时候,表情不太好看。季循礼虽然不从政不从商,但绝非等闲之辈,他不想再领略他的处事手段。

只是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季循礼淡淡地出声道:“谁教你对人纠缠不休的?”

他手上还提着一袋生鲜,是温紫特地让他买的,为了感谢之前帮她搬家,打算今天中午做酒蒸螃蟹请他吃。

有一点儿生活气息,却又远离人间事。

此时此刻,傅沉怎么也不敢想季循礼和温紫有什么关系,可偏偏下一秒,温紫就绕过他走向了季循礼,然后接过了他手里的袋子。

一时之间,傅沉的脸色变了又变,欲言又止,直到离开前都没有再说过什么。

然而半个小时后,温紫收到了他发来的一条短信:“温紫,你不必利用我舅舅来报复我。他不是善人,如果知道你的意图,你会很难收场的。”

她能回是季循礼提的交往吗?

温紫正在准备蒸螃蟹,想了想并没有回复他,而是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不会有什么破镜重圆的故事,她永远不可能会是哪个人心上白月光的替代品。

当天晚上,季循礼给温紫拆了一只又一只螃蟹,温紫看著他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没忍住偏头笑道:“傅沉是不是很怕你啊?”

季循礼正在把黄澄澄冒油的蟹黄和雪白的蟹肉分开,闻言淡淡地说了一句:“可能是。”他显然没有把傅沉放在心上,一派沉稳冷静,把装着蟹黄、蟹肉的碟子递给温紫时,还不忘提醒了一句:“寒气重的话,螃蟹要少吃。”

正想拿筷子夹蟹肉的温紫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季循礼,有些好奇:“你知道我体寒?”

“手很凉。”

温紫“嗯”了一声,没细想。

一个小时前,她伸手接过季循礼手里袋子时,指尖确实碰到了他的手背。在七月的傍晚里,她的指尖凉得有些过分。

05.高甜

温紫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季循礼特意包容她的原因,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很多,而季循礼也处处照顾她的感受,除了很少再让她吃寒性的东西这一点。

螃蟹很少吃了,雪糕也几乎不碰。

但即使这样,她生理期时也还是痛得不行,这次尤为严重。在上班途中温紫疼得冒冷汗,低血糖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季循礼就在她身边。

雪白柔软的被子盖在腰间,隔着薄薄的夏被,季循礼垂着眸心无旁骛地给她揉着肚子。

还没开口,她就在自己的舌尖抿到了一点儿中药的味道,很淡,也很苦涩。

见温紫醒来,季循礼给她喂了一点儿温热的水,但只喝了一点儿她就不喝了,摇头说道:“嘴巴好苦。”

苦到什么都不想碰。

她体寒很严重,生理痛到吃止痛药也不管用。原本来说依靠中药长期调理最好,可她很怕苦,宁可忍着疼。

刚好护士送来了中药,离开前让温紫趁着温热喝下去,驱寒暖宫。后者装作没听见,想重新爬回被子里睡一觉,可刚刚一动就被旁边的季循礼揽住了腰。

她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他:“这个中药真的很苦,吃了说不定还会吐出来。”

季循礼蹙着眉,沉默地回望着她。

他一句话都没说,态度分明,温紫没办法,只能喝药。太苦了,她喝了几口就有点儿晕,苦得发晕,刚想说真的喝不下去了,眼前就落下了一片阴影,有人抿去了她唇间的苦渍,轻柔地吮吻走她舌尖的苦味。

温紫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吻居然能温柔到这种地步。

他小心地托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和她接吻,细腻缠绵的,每一秒的呼吸都放缓,进退有度。

哪里有什么缓和?

他想要的,是全部的她。

这样的一个吻直到有人推门闯入才结束,而这个闯入的人出乎温紫的意料,不是医护人员,也不是傅沉,而是傅沉的那个白月光谢绯。

谢绯也愣住了,她好几天联系不到傅沉,今天去找温紫,却被她的同事告知她现在在医院。等她急匆匆地闯进病房,在她身边见到的却不是傅沉,而是季循礼。

她的表情很惊讶,刚才也的的确确看见了他们在接吻,震惊之余谢绯胆战心惊地叫了一声:“舅舅……”

最初谢绯和傅沉交往的时候,她就听说过季循礼这个人,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在国外,并不了解对方,直至近几日,她在处理和傅沉的事情时才对季循礼有了些实质性的了解。

然而尴尬永远不会只有一次。

季循礼皱眉看着闯进来的人,语气冷淡:“傅家未必会接受你,这声‘舅舅我受不起。”

谢绯的脸完完全全青白了下来。

这件事里谢绯有错吗?可能有一点儿,但最大的过错方还是傅沉,朝三暮四、从未专一坚守。

06.高甜

在谢绯事件过后,温紫以为傅沉的这件事就要这么消停了,结果没有。

能成为傅沉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谢绯大概也是有一点儿本事的,主动找到了傅家奶奶那里,讨得了老人家的欢心,傅家奶奶勒令傅沉回老宅,并尽快和谢绯订婚。

傅沉满面怒意地赶回老宅的那天,傅家奶奶举办了个家宴,走得近的亲朋好友都来了,季循礼自然也在,不过这次他带来了自己的女朋友。

温紫之前从来没有来过傅家,也没见过傅沉的家人,顶多认识几个他的朋友。现在想想,傅沉大概也是担心“替身”这件事暴露,局面不好控制,于是尽量减少她的出现,知道他们交往的人十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那段时间他们像是男女朋友吗?不像,他们更像是商业合作伙伴,见面时谈得最多的就是生意。

季循礼在傅家的地位很高,比傅沉这个亲孙子还得傅家奶奶的疼爱,连带着温紫都受到了颇多关注,大概是爱屋及乌。

这场家宴的主角明明应该是傅沉和谢绯,却因为季循礼在,生生改变了家宴的关注点,尤其是他头一次带女朋友参加家宴。

温紫偷偷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谢绯要把自己瞪死了。

结果好巧不巧地,在晚饭开始前傅家奶奶叫人打起了麻将,温紫的上家刚好是谢绯。别说和牌了,温紫几乎吃不到谢绯的一张牌,真是好难。

傅沉蹙着眉,耐性不太好,提醒了谢绯一句,讓她注意点儿。但后者显然被气昏了头,宁可拆牌也不给温紫吃牌的机会。

几局过后,傅家奶奶都看出不对劲儿了,对谢绯有了一点儿意见。

而温紫并不在意输赢,反正是自家人在玩儿,只是谢绯的作为有些过火,在傅沉提醒过她后,更是连和的牌都不要了,专门吃她的牌。

温紫手里的牌又刚好烂得不可思议,所以十分郁闷。

在牌桌下,她偷偷地伸手揪了揪边上季循礼的手指,悄悄地问他:“要不然你替我打吧?”

她不知道季循礼会不会打麻将,只是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下来。季循礼并没让她离席,右手捏了一张牌打出去,而左手臂就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显而易见的一个回护姿态,不容窥探、更不容染指。

傅沉见到季循礼上桌打牌后,就知道这场牌局没那么好收场了。

傅沉的母亲、季循礼的姐姐牌技很好,而季循礼的牌技是她亲手教的,更何况他还有一身过目不忘的本事。傅沉更知道,有一年他去赌城旅游,试了几把,虽然只是娱乐,但也几乎没有输局。

这种家宴的麻将局,对于季循礼来说只是小游戏。

于是接下来,谢绯一张牌都没有摸到,只要她的上家出牌,季循礼就一定能吃到牌,拆了对子也好,要了一张无用的牌也罢,总之到了最后,谢绯吃不到牌也没有摸牌的机会,脸色难看至极,而最后赢的人还是季循礼。

那一张自摸的牌,是季循礼让温紫摸的,见到那张牌的时候,温紫险些以为季循礼做了弊。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彬彬有礼、禁欲冷静的医生,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控局的那个人。

这种反差真的太迷惑人了。

07.高甜

不只是谢绯的神情难看,傅沉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当初,他早一点儿把温紫带回老宅,就算后来分手了,季循礼还敢和她在一起吗?可是没有如果。

他心有不平。

于是在温紫离场去厨房倒水喝时,傅沉跟了过去,并拦住她说道:“我是曾经把你当过替身,但季循礼未必比我高尚。”他的声音很沉,眉头紧锁着,像是在好心提醒她,“你见过他左手腕上的那道疤吗?那是他在国外读博时初恋咬的,恐怕至今他都没有忘记那个人。”

温紫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过不是因为那个“咬痕”,她只是惊讶,傅沉怎么变成了一个打小报告的小人。

“你不用私下跟我说这些,很没有风度。”

她喜欢把话说开的直接,而不是背后恶语中伤他人的躲躲藏藏。

另一方面,她也的确知道季循礼左手腕上的那道旧疤,能留下那么深的痕迹,当初咬他的那个人应该用了很大的力气。

温紫有一点儿心疼季循礼,不知道那时候他疼不疼。

过去的事情始终都要过去,温紫不想问季循礼傅沉说的事情是真是假,怕他会不高兴,也担心他会难过,像她此时此刻这样心里酸疼。

他是医生呀,那么重的伤疤,还好没有出现在他的右手上。

然而她没有想到,受到傅沉冷淡对待的谢绯有意要把这股气报复性地还给她。晚饭的时候,季循礼给温紫舀汤,谢绯一眼就看见了他左手腕上的那道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意吟吟地问了一句:“傅沉舅舅手腕上那道疤是怎么留下的?怎么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像是咬痕?”

在餐桌上提这个话题实属不合适。

傅家奶奶被扰了胃口,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个小姑娘挺懂事的?今天三番五次地惹人不痛快。

温紫的心也“咯噔”了一下,紧接着就听见身边的他淡淡开口道:“她那时不懂事,闹着玩儿咬的。”

在场的人都听蒙了,包括温紫。

因为季循礼这番话的意思,像是咬他手腕的人是温紫。

可谁又都清楚,季循礼从不开玩笑,也从不屑于弄虚作假。

……

家宴结束后,季循礼拉着温紫的手,带她离开了傅家老宅。

上车后,温紫想了想,轻声对季循礼说:“刚刚在餐桌上,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谁都有过去。”

季循礼偏头看向她,外头路灯的光打进来,显得他眉眼格外深邃,那一点儿漂亮的光晕像是玉石的光。

他没有发动车子,只静静地说了一句:“我没有说假话的必要。”

温紫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愣了几秒,张口想说什么,可又觉得不可能,犹豫了很久才问出一句:“……难道我们之前就认识吗?”

季循礼“嗯”了一声,表情很淡。

那一瞬间,温紫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胸口鼓动。

她依然没有想起“之前”是什么时候,心跳过快,也只是因为季循礼的表情太过落寞,像是孤独了很久。

好像记得过去的人只有他一个。

08.高甜

温紫在三年前去过国外,也是在那时候发生了车祸,内脏轻微破裂出血,全身不同程度地受伤,体寒也是在那个时候更加严重。

负责她的医生是当时科室的主任,是一位华裔老教授,而他也是季循礼读博时的导师。季循礼是她的管床医生,照顾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候温紫的记忆出现了乱层,记不清很多事,只对同是中国人的季循礼很亲近。而不久之后,她出现了止痛药戒断反应,很痛苦,哭着问季循礼为什么要救她,好难受。

难受的时候她会在床上打滚,用指甲挠自己,眼泪掉个不停。

最严重的一次,季循礼来看她,她戒断反应发作,非常痛苦,想继续吃大剂量的止痛药,掉着眼泪求季循礼,可他也没有答应她,最后她一口咬住了季循礼的手,说他不该救她。

季循礼对她说:“温紫,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

他一点儿一点儿地哄着她,即使手腕血肉模糊,也没有推开她。

后来她被温家长辈接走,聽说是去了苏黎世治疗。乱层的记忆被调整回来,唯一的代价是温紫记得车祸,却忘记了自己的医生是谁,也忘记了自己曾经在季循礼手腕上留下过血肉模糊的伤口。

后来她碰见了傅沉,再然后季循礼回国,他们重新遇见,不知道算不算是“拨乱反正”的缘分。

可这些季循礼都没有对温紫透露过一丝半毫,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他们的初见发生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给她留下的只有糟糕的回忆,也许忘记会更好。

而这一切的一切,温紫也是后来才知道,但即使知道了,恐怕也无法想起过去。只有一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梦见了那一幕,自己咬了季循礼的手腕,而他温柔地哄着自己,没有责怪,只有纵容。

护士看见了,想阻止温紫,却被季循礼叫了出去。

季循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温紫这么纵容,也许是她浑身是血被推进抢救室时,疼得掉不出眼泪的那一瞬间,太让人动容。

在那个梦醒后,温紫再也睡不着了,凌晨两三点坐在床头想了很久,最后用手机给季循礼发了一条短信:“今天的月亮好圆。”

其实今晚下雨,乌云很重,根本看不见月亮。

温紫只是突然想找他,发完短信后又觉得有些幼稚,红着耳朵想继续睡觉,下一秒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还没睡?”

温紫没想到他还醒着,想起那条无厘头的短信,耳朵更烫了:“……刚刚做梦醒了。”

“噩梦吗?”

“不是噩梦……我梦见你了。”

电话那边,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嗓音很温柔:“梦见什么了?”

他大概是在值夜班,身边有一些杂音,而他走了几步,走到了窗边。温紫听见了风声,也听见了他声音里的温柔。

她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梦见我咬了你的手腕。”

那边的他忽然沉默了几秒,而后说道:“梦都是假的。”

那边的风声好像更大了,不知道是不是他把窗户开大了些。温紫也走到了阳台上,外面依然乌云层层,不是个好天气。

她咬了咬下唇,迟疑了好几秒才开口:“我在梦里感觉自己喜欢你,也是假的吗?”

一时静寂,只有风的声音。

梦也许是假的,风也许是听来的,但喜欢你是真的。

09.高甜

隔天温紫就去了医院,带着早餐过去的,季循礼刚好下了夜班,在办公室里喝她炖了很久的汤。

翻动勺子时,袖口下滑,他左手腕上的疤还是会露出来,细细的一圈,其实并不是特别明显。

温紫想不起来,当时自己咬得到底有多重,只是在梦里他的手腕流了好多血。

她有点儿心疼,心酥软酥软的,像是蛋挞的馅。

不知道是鬼使神差,还是思考良久,在季循礼吃完早餐去洗手回来后,温紫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抬起来,很轻地吻了下那道疤。

唇瓣温热,舌尖更软。

她忘记了那段过去,也可能永远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多么用力地咬过他,而他又是怎么忍着痛,一声一声地哄着她。

季循礼愣了几秒,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果不其然看到她有些红的眼尾,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昨天的梦很可怕?”

温紫摇摇头,伸手抓住季循礼的手臂,踮脚想去亲他。可是他并没有任何迎合的意思,她脖子仰得好酸,刚刚想退回来,就被掐住了腰肢往上提,重新吻了下来。

“怎么还是这么爱掉眼泪,嗯?”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儿笑意,低哑的、宠溺的,仿佛自始至终对她没什么办法。

温紫咬了下嘴角,红着眼尾看他,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道:“我那时候……模样是不是很难看?”

“有一点儿。”季循礼微微叹气,低头又亲了亲她的眼尾,呼吸轻轻纠缠的时候,他说出后半句,“像一只脏兮兮的兔子,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

让人想要抱一抱她。

不知道是一时的同情与怜爱太过,还是真的有一眼万年。

最后的最后,季循礼说道:“我从来不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一只兔子。”

他在医院里,见过太多悲欢离合、圆满与不圆满,也想过一生无归途,尽心尽力救死扶伤,不越界、不怜悯,病人只是病人。

直到有一天,他有了想要渡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