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树下

季风

黄大嘴懵懵懂懂地来到村口，遇见郝大头。郝大头告诉他，是他昨晚喝多了酒，在回家路上跌了一跤，嘴磕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才把金牙弄丢了。黄大嘴看着郝大头那比自己大了很多的头，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好像这嘴唇还是肿胀的，并且还有些痛。于是黄大嘴真相信了郝大头的话，肯定是他在跌倒的时候，两颗金牙从他嘴里掉出来了，于是就要跑到这里来寻找。

这会，黄大嘴很像一颗被人牵了线的链球，在这里兜了几圈，却没有发现他要找的金牙。他在一块石头上看了又看，发现在某处确有血迹，证明真的有人在这里跌倒过。不过这并不能证明，就是他在这里跌倒过。以前，黄大嘴路过村小，常听到那个漂亮女老师安娜对她教的学生说：“不要气馁，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黄大嘴第一次听安娜老师这么说话，就在心里觉得这安娜老师简直就是在放屁，不在跌倒的地方爬起来，莫非还能在别的什么地方爬起来。要是其他人，黄大嘴肯定会这样骂，可是对安娜老师，他却不会。黄大嘴说：“安娜老师，你这话说得太对了。”然后就望着安娜老师笑。安娜老师也对黄大嘴笑。恰好郝大头路过，看见这两张笑起来的嘴巴，一张大得吓人，一张小得纤巧。那一刻，郝大头的眼睛都看直了。现在，黄大嘴倒真希望安娜老师说的是真的，他就是在这里跌倒的，而且也是在这里爬起来的，他的两颗金牙肯定会掉在这里，这样就可以在这里找到了。可现在他都兜了好几圈了，两颗金牙连影子都没有。这又如何是好呢？黄大嘴是越来越糊涂了。

黄大嘴对安娜老师另眼相看，不仅因为这安娜老师长得好看，还因为在安娜老师那细长的脖颈上，经常都会系着一条金项链，在她一根白得像大葱的手指上，还戴得有一颗金戒指。黄大嘴第一眼看见这两样闪着金光的东西，他的脑壳里就咯噔了一下，心也随之跟着颤抖了一下。那一刻，他像是着了魔，安娜老师戴在脖颈上的金项链、戴在手指上的金戒指，在他看来就真的都是些稀罕物儿了。这安娜老师倒也不是平凡人。有一段时间，黄大嘴一见到人就打听，这安娜老师到底是何方神圣，由此还常遭人白眼，但黄大嘴并不气馁，最后总算搞清楚了。原来这安娜老师，是从城里来的，大学毕业了，要选派一批优秀毕业生到山区支教，于是这安娜老师就被选派来了。黄大嘴最初不相信，安娜老师这么好看，怎么会跑到他们这样的穷地方来教书，要教书也应该在城里呀。可安娜老师就偏要跑到这里来教书，而且还整天乐乐呵呵的，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黄大嘴弄不明白也就算了，他时不时地路过村小，能够看见安娜老师在那里上课，黄大嘴就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其实，让黄大嘴弄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安娜老师到村小教书没多久，县里有一个单位，忽然看上了他们村的一块土地，准确地说，是看上了他的一块责任地。这家有钱的单位不是一般的单位，而是县电力公司。黄大嘴没有料到，原来生产队土地下户的时候，没人愿意要的这块坡地，被生产队长强行分给他，现在却派上大用场了。电力公司看上他的这块坡地，并不是说这块坡地就是什么风水宝地，而是因为这只是一块坡地，价格会比平地低得多。可这却让黄大嘴拣了一个大便宜。黄大嘴不懂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这个道理，他也不相信会有天上掉下馅饼的好事发生，可一块薄地，却有人要，而且还是非常有钱的电力公司要。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块坡地会卖到整整两万块钱。

黄大嘴忽然拣到这么大一个金元宝，这让他兴奋不已，弄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现在，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对他说：“黄大嘴，你这回发了，发大了。”只有郝大头对黄大嘴说：“黄大嘴，你得了这么大一笔钱，考虑过怎么花没有？要是我，就用这笔钱讨一个女人，这男人要没有女人，这日子又怎么能过好？”黄大嘴说：“郝大头，你不是也没女人吗，你还不是一样过日子嘛！”郝大头说：“我跟你不一样，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有我也没你这么大一笔钱。”黄大嘴想想也是，就说：“郝大头，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郝大头说：“这还不好办，手里拿着这么多钱，还不知道怎么办，这你可就是猪脑子了。”黄大嘴听郝大头这么说，有些急了。黄大嘴说：“谁猪脑子？我看你除了头比我大，也好不到哪里去。快說，我到底应该怎么办？”郝大头让黄大嘴逼急了，一时也没辙了。他忽然想到安娜老师脖颈上挂着的金项链，还有手指上戴着的金戒指，这手一拍，郝大头说：“可不，我还真有办法了。”

黄大嘴万万没想到，郝大头要他也像安娜老师那样，也去买金项链和金戒指来戴。黄大嘴不得不佩服这郝大头有两把刷子，他现在有这么多钱，是应该考虑买些贵重物品来享用了。但他同时也否定了郝大头的这个提议。黄大嘴觉得，安娜老师都已经戴上金项链和金戒指了，自己要再买这些东西就没意思了。那天，黄大嘴和安娜老师在村小相视而笑，正好让郝大头看见了。后来郝大头告诉黄大嘴，除了黄大嘴的嘴巴太大，安娜老师的嘴巴小巧，更重要的是他发现，黄大嘴的牙齿很黄，是那种大黄板牙，安娜老师的牙齿很白，是那种细粹米牙。黄大嘴听了不以为然。黄大嘴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平时吃的是黄苞谷粑，安娜老师吃的是白大米饭，这牙齿还能不一黄一白吗？”黄大嘴忽然说：“我有了。”郝大头说：“你什么有了？”黄大嘴说：“我不是长着满口的黄板牙么，可这毕竟不是金的，我何不就去安两颗货真价实的金牙齿。”郝大头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跟着说：“这我看中。”黄大嘴说：“什么你说中，这明明是我想到的。”黄大嘴想，安娜老师戴的是金项链和金戒指，我总不能也像安娜老师那样，去弄一串金项链和一颗金戒指来戴吧，安娜老师一个女人，我一个男人，怎么可以一模一样呢。黄大嘴忽然记起他看到过的一部电视剧，那上边的男主人公，就镶着满口的金牙齿，于是他就想到，自己也要去镶金牙齿。

这样，黄大嘴就要跑到牙医那里，去请牙医帮他镶金牙齿。黄大嘴先去了镇医院，镇医院倒是有一个牙科医生。黄大嘴把他的大嘴张开，吓得牙医往后倒退了一大步。黄大嘴说：“医生，你退什么，我找你是让你安牙齿的，我又不会吃人，你怕什么？”牙医说：“我帮人镶了这么多年的牙齿，见过各种各样的嘴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长着这么大的嘴巴，难免感到害怕。”黄大嘴说：“我是来安牙的，我嘴巴大怎么了？我让你安牙，我出钱让你安牙，这有什么不对吗？”牙医说：“当然没有什么不对。”牙医认真看了黄大嘴满口的黄板牙，并没有发现有哪颗牙齿有问题。牙医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要镶牙的，牙齿很脏，十天半月恐怕也不刷牙，可他的牙却非常健康。哪像他见过的一些病人，牙齿很干净，可坏牙齿也多，真闹不懂这都是为什么。牙医对黄大嘴说：“你的牙没坏呀，你镶什么牙？”黄大嘴说：“我知道我的牙没坏，可没坏就不可以安牙吗？告诉你，我是来安金牙的。”牙医听了黄大嘴的话，好像自己突然患上了牙痛病，牙医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用力吐出来。牙医说：“我看你这是钱多得来烧包了吧？我会镶牙，但我不会镶金牙。”黄大嘴很生气，黄大嘴说：“好你个医生，你不会安金牙，那你就应该早说嘛，害得我在这里和你白费工夫磨叽好半天。”

黄大嘴坐上汽车，很快到了县城的一家医院。这家医院不仅可以为患者镶牙齿，还专门为有需要者镶金牙。黄大嘴找到这家医院，就像是找到了救星。这家医院负责镶金牙的医生见到黄大嘴，就像是饿狠了的狼看见送来了一块肉。黄大嘴说：“医生，你真的会安金牙，就是那种24K金的。”黄大嘴来镶牙之前，就找人问了一下，知道这24K金就是最好的了。医生说：“你说呢？我可是专门负责给有需要的人镶金牙的。我请你放心，我们这是正规医院，我们是讲信誉的。我们这里实行三包，包黄金的成色，包镶牙的工艺，包镶牙以后一年不出问题。如果三包出了问题，我们假一赔十。”黄大嘴听医生这么说，很快就笑了。黄大嘴说：“你是说，我要是安两颗金牙，这金牙要是假了，就要赔二十颗真的。我要是安满口金牙，全假了，就要赔二十口，那我这多出来的十九口又安到哪儿去呢？”医生说：“看不出来，你还真逗。不会假的，你镶两颗就是两颗。你要是真想镶一口，那你就是满口的金牙了。”

接下来，黄大嘴在这家医院经历了痛苦，也经历了喜悦。谈妥说定以后，医生就让他去门诊上交费。还好，黄大嘴在给自己镶金牙之前，就想好了，先镶两颗试试，看看效果再说，效果好，再来多镶几颗也不迟。黄大嘴来门诊上交钱，收费的白大褂告诉他，镶这两颗金牙，需交三千四百五十六元。黄大嘴说：“会这么贵？”白大褂说：“不贵。要给你镶这两颗金牙，先要给你注射麻醉药是吧，要给你拔牙对吧，还要给你做牙模，这些都需要很多的钱。最重要的是，你的两颗门牙也太大了，我们还从来没有镶过这样的金牙。好了，先交钱，这上面有细目，你拿去自个儿看看就知道了。”黄大嘴在知道自己卖土地会有两万块钱，好几天睡不好觉，因为他还从来没得到过这么大笔的钱。可现在要他付这三千四百五十六元，他还是着实吓了一跳。在这之前，他可是上百元的钱都不敢花呢。黄大嘴狠了狠心，算了，交就交吧，还好，自己只是要镶这两颗，要真镶满口的金牙，把两万块钱搭进去怕都远远不够。黄大嘴忍受了麻醉和拔牙的痛苦，又忍受了镶牙的折磨，总算是把两颗金牙镶上了。黄大嘴镶完牙，在牙科的镜子前照了一回镜子，当看见自己刚镶上的金牙，在灯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他还是咧开大嘴开心地笑了。

黄大嘴镶上两颗金牙，满心欢喜地跑回村里。郝大头第一个见到黄大嘴，就想看看黄大嘴嘴里的金牙。黄大嘴像患上了牙痛病一样，赶紧用一只手把大嘴捂上，坚决不让郝大头看。黄大嘴说：“有什么好看的？以后有你看的，那时我就让你看个够。”黄大嘴这么说话，让自己都大吃一惊，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嘴里镶了金牙，说话都显得要硬气得多。郝大头说：“凶什么凶，不让看就不让看。以后你让我看，我还未必要看呢。安金牙就好看啦，人家安娜老师那金项链戴在脖子上，金戒指戴在手指上，那才叫好看。你这金牙安在嘴里，会有什么好看的。”郝大头这么说话，黄大嘴并不生气。要在以往，黄大嘴早就给他发胀了。黄大嘴说：“你看见安娜老师啦？她这会是不是还在村小上课？”郝大头说：“我不知道，你去村小看一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黄大嘴也不管郝大头高兴不高兴，他这会最想见到的其实就是安娜老师。于是，他就飞快地跑到村小去找安娜老师。还好，黄大嘴来到村小的时候，最后一节课才刚刚上完。黄大嘴看见小学生像关久了的兔子，正在飞快地往外奔跑。黄大嘴不想管这些学生，他这会最想见到的就是安娜老师了。学生走得差不多了，才看见安娜老师从教室里出来，手里抱着一大摞作业本。安娜老师没看见黄大嘴，她径直去了办公室。黄大嘴又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安娜老师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黄大嘴赶紧跑过去。还没有到安娜老师面前，他就扯开大嘴巴笑了起来。黄大嘴知道，他只要这么一笑，安娜老师就肯定能看见他嘴里刚镶上的两颗金牙。他还在医院的时候，就对着墙上的镜子试过了，要笑到怎样的程度，才能把两颗金牙暴露在外面。他知道，只有笑到最大程度，才能把两颗金牙全部暴露出来。因此，他这会就放开了笑。可安娜老师这会却并不看他，只是说：“黄松林，我要忙着出去家访，先走了。”安娜老师说完，把黄大嘴撂到一边，就不再管他了。

黄大嘴从村小出来，情绪有点低落。在村口，他见到了郝大头，这回他没有用手捂着自己的大嘴巴。郝大头见了，已忘记了先前黄大嘴带给他的不快。郝大头说：“黄大嘴，见到安娜老师啦？”黄大嘴不说话。郝大头还要问，这回黄大嘴说话了。黄大嘴说：“我们不说安娜老师，好不好。郝大头，你不是想看我安的金牙吗？我现在就让你看。”黄大嘴说完，也没有笑，而是用两只手将上下嘴唇扒开，扒得非常的开，他要让郝大头看个明白。郝大头着实感到受宠若惊，他把大头伸过来，把很细的脖子弄得更细了。郝大头看了又看，他看见镶在黄大嘴上唇里面的两颗金牙，这会正闪着金光。郝大头说：“黄大嘴，你这两颗金牙真好看，就像是从你的嘴里突然升起来了两个小太阳，照得我都有些睁不开眼睛了。黄大嘴，你这金牙，比安娜老师那金项链、金戒指可要好看多了。”黄大嘴听郝大头这么说话，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把两只手放下来。黄大嘴说：“郝大头，不要再看金牙了，你以后什么时候想看了，我都可以给你看。我们这会就去村头那家酒馆喝酒。”郝大头说：“喝酒好，对呀，我们这就去喝酒。”黄大嘴和郝大头，真的就去村口的那家小酒馆喝酒了。两个人差不多喝下去两斤白酒才停下来，回村的时候就真的出事了。

黄大嘴在这里找了好久，觉得没有希望了，这才哭丧着脸往村里走。花了那么多钱，吃了那么多苦，两颗金牙在他嘴里才待了这么长点时间，竟然不翼而飞，这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黄大嘴来到村口，看到安娜老师这会正要往村外走。黄大嘴想到，昨天跑去让安娜老师看自己安在嘴里的金牙，安娜老师却不理不采，根本就不想看他，这心里就感到窝火。黄大嘴想，要是安娜老师对他好点，看了他安在嘴里的金牙，再说点赞美的话，他就肯定不会去村头的小酒馆喝酒，这样就不会喝醉，没喝醉就肯定不会摔倒，也就不会把金牙弄丢了。黄大嘴想到这里，就更生气了，他想他肯定不会和安娜老师打招呼了。可这回安娜老师却主动跟他打招呼了。安娜老师说：“黄松林，你昨天跑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当时忙着要去一个学生家搞家访，这你不会怪我吧。”在村里，只有安娜老师会叫黄大嘴名儿，这点最让黄大嘴感动了。黄大嘴本来不想理会安娜老师，可现在他不能不理会了。黄大嘴说：“安娜老师，也没什么事。我這不是有钱了么，有钱了我就跑到城里去安了两颗金牙，昨天就是想跑过来让你看看，看看这两颗金牙好不好看。你不是戴着金项链和金戒指吗？如今我有钱了，不图什么，我就想安两颗金牙。”安娜老师听黄大嘴这么说话，皱了皱眉头。安娜老师说：“行呀！黄松林，你还真敢花钱！让我看看，你安的金牙到底是什么样的？”

听安娜老师这么说话，黄大嘴非常难过。黄大嘴说：“安娜老师，本来两颗金牙好好的，可不知掉到哪里去了。”黄大嘴因为嘴里少了两颗牙齿，说话呼呼地往外漏气。安娜老师说：“黄松林，好个黄大嘴，你也开始诓我了。”黄大嘴说：“安娜老师，我是真的安了两颗金牙，昨天我过来让你看，可你却不看，而是要忙着家访。后来，我就和郝大头跑到村口的小酒馆喝酒了。安娜老师，你知道吗？我和郝大头，两个人喝下去两斤白酒。没想到，就出事了，我的金牙就不在了。”安娜老师说：“怎么会这样？你那牙齿好好的，怎么就想起要去安金牙了？我看你是没见过这么多钱，让这钱把你烧糊涂了。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弄丢的，看还能不能够找回来？”

黄大嘴回到村里，见到郝大头，就哭丧着脸说：“我找遍了，就像蒙着面推磨的叫驴，围着那块石头转了好几圈，却没有看见金牙的影子。不要说两颗金牙了，就是能见到一颗都好。”郝大头看见黄大嘴这个样子，好像自己的头又大了一圈。郝大头正要躲开，忽然让黄大嘴叫住了。黄大嘴说：“你别走，我正要找你呢！当初要我安金牙是你的主意吧？去村头的小酒馆喝酒，你也去了吧？现在我的两颗金牙丢了，你不可能一点责任都没有吧？”郝大头听黄大嘴这么说话，心里有些急。郝大头说：“黄大嘴，你不能大着嘴吧乱说。要安金牙是你提出来的，还说安娜老师有金项链，金戒指，你就要安金牙。怎么会是我的主意了？还有去村头的小酒馆喝酒，是你叫我去的。你还好意思说，我还是第一次喝得这么醉，没让你给醉死，这我就要烧高香了。”

黄大嘴和郝大头互相埋怨了一阵，就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郝大头说：“黄大嘴，冤有头债有主，我看这事儿还得去找医院，去找那个安金牙的医生。你看你其他的牙齿一颗都没掉，偏偏这两颗金牙掉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医生安的金牙质量不过关。现在金牙不见了，就应该去找医生赔偿。”黄大嘴听了郝大头的话，觉得郝大头说得确实在理。黄大嘴说：“好你个郝大头，真有你的，难怪你的头比我的大。看来这大头还真没有白长。”郝大头说：“我头大有什么用，哪像你钱多，可以把金牙往大嘴里安。”

接下来，黄大嘴就要郝大头跟他一起去医院，去找那个给黄大嘴镶金牙的牙科医生。黄大嘴说：“郝大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去找牙科医生讨个说法。”郝大头说：“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又不是我弄丢了金牙。”黄大嘴说：“郝大头，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不是长着一个大头吗？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好。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我像村委会给你发补贴一样，我给你钱行不行。”郝大头说：“这又不是去开会，你还晓得发补贴。这是去讨说法，明说，你能给我多少钱？我知道你钱多得很，多得怎么花也花不完，所以才会去安金牙。”黄大嘴说：“这样吧，包吃包住，我再给你五十块钱一天，怎么样？”郝大头说：“五十块就免谈！一百，就一百。少一分都不得行。”黄大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空气从掉了两颗金牙的门洞里钻进来，发出一串咝咝的声音。黄大嘴极不情愿地说：“那好吧，算我倒霉。我只有认栽。”

黄大嘴和郝大头来到医院，跑到牙科。还好，给黄大嘴镶金牙的医生这会正好在上班。见黄大嘴和郝大头进来，就问：“你们是看牙科，还是要镶牙？”黄大嘴正要说话，郝大头开口了。郝大头说：“我们不看牙科，我们也不安牙，我们只是来讨说法。”医生说：“我这里只帮助病人看牙科，还有就是镶牙。我这里不给病人讨说法。要讨说法请到别的地方去。”郝大头说：“可我们来你这里，真的就是来讨说法的，你可能不知道，前几天，我们村的黄大嘴，在你这里安了两颗金牙，可回去就掉了。这是怎么回事，你总应该给个说法吧。”郝大头说到这里，把黄大嘴拉过来，郝大头指着黄大嘴的嘴巴，郝大头说：“医生，你来看看，就一门洞呢，难看死了。”

医生听了郝大头的话，看了看黄大嘴的嘴，真的就缺了两颗门牙。医生说：“是不是啊？前两天我是给一个病人镶过金牙，莫非就是你？你可不能讹人啊！我镶的金牙一向很好，还没有患者找过我的麻烦。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给你镶的金牙怎么会脱落？还有，这两颗金牙呢，你是不是带来了？”

黄大嘴听医生这么说，心里有些着急，不等郝大头开口，黄大嘴说：“医生，莫非你就记不得了，前两天我才在你这里安的金牙。回到村里，我和郝大头到村头的一家小酒馆喝酒，大概是喝得有点多了，在村头摔了一跤，回到家，等我清醒过来，才发现金牙不见了。你问我带来没有？我到摔跤的地方找过了，哪里还有金牙的影子，这我又怎么带来嘛！”

郝大头听黄大嘴这么说话，直在心里骂黄大嘴哪有这么说话的，几次要他打住，可黄大嘴就是停不下来。医生听黄大嘴这么说话，心中很快就有数了。医生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前两天来我这里镶金牙的黄大嘴，虽然来我这里看牙科的很多，但镶牙的却不多，像你这样镶金牙的就更少了，所以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不过你的金牙掉了不能怪我，是你喝了酒，摔了跤，把金牙弄丢了。还有，如果你要是把金牙带来了，我还可以重新给你镶上，可你又偏偏找不到金牙了。这能怪我吗？只能怪你自己了。”

郝大头还要说话。医生说：“你不用再说话了，又不是你的金牙掉了，这能关你什么事。要怪就只能怪黄大嘴不小心，不把我给他镶的金牙当回事。”医生说到这里，把头转向黄大嘴。医生说：“黄大嘴，要么我再给你镶两颗金牙，价钱嘛，可以多给你优惠一点。如果不想镶金牙，我给你镶烤瓷牙也行，你总不能老是缺着这么两颗牙齿吧！”

黄大嘴被医生说得有点动心，正要问医生怎么个优惠法，郝大头说话了。郝大头说：“黄大嘴，你还要安呀？你安给谁看，安娜老师吗？人家才不看呢，你没见人家那金项链，还有金戒指，人家才不会稀罕你这金牙呢！”

黄大嘴听郝大头这么说话，就像是正在飘飞着的气球，忽然遭遇到了芒刺，很快就泄气了。黄大嘴想到就是因为安娜老师不看他镶的金牙，不給他好脸色，心里窝火，才跟郝大头到村口的小酒馆喝酒的。要是不喝酒，不摔上那么一跤，这金牙会掉吗？黄大嘴越想越生气，冲着医生说：“安个鬼的金牙，不安了。”医生试探地说：“不镶金牙，那镶两颗烤瓷牙，也是可以的呀，你总不能一直缺着这么两颗门牙，这说话和吃东西多不方便呀。”

黄大嘴越想越来气。黄大嘴说：“安什么安？烤瓷牙我也不安。我就让它这么缺着。说话和吃东西不方便，又不关你的事。”黄大嘴说完，拉起郝大头就往门外走。来到医院过道上，见有不少的人看着他们，这些人这会早把他们当医闹看了。黄大嘴和郝大头直觉得倒霉。

黄大嘴和郝大头来到大街上，才想起他们来医院是要讨说法的。可是他们却什么也没有讨到。黄大嘴说：“郝大头，我让你来，是要你帮我讨说法的，先你还不停地帮我说话，可后来怎么就不说了？”郝大头说：“黄大嘴，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那么说话，我会无话可说吗？还去小酒馆了，还喝酒了，还跌跤了，还去找了。都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黄大嘴说：“可事实就是这样呀！莫非我说错什么了？”郝大头说：“当然没说错什么，可你那么说，你让我又怎么说话嘛！好了，不说这些了，要不是我挡着你，说不定你又安上新的金牙了，怎么说你都应该感谢我。拿钱来。”郝大头说着，就把手伸了过来。

黄大嘴说：“你什么意思？拿什么钱？”郝大头说：“不是说好的嘛，一百块钱一天。怎么，你想反悔了？”黄大嘴想了想，还真有这么回事，是说过让郝大头来帮忙讨说法，就要开郝大头一百块一天的工钱。虽然没有讨到说法，可这还真不能怪郝大头。还有，要不是郝大头挡着，说不定他真的又安上金牙了，那他才成了更大的冤大头。想到这里，黄大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百块钱来，极不情愿地递给郝大头。黄大嘴说：“拿去，我不会少你一分钱的。算了，这说法看来还真不好讨，我们还是回去吧。”黄大嘴想，要再这样磨蹭下去，要再耽搁上一天两天，他就还得再付给郝大头更多的钱。

黄大嘴和郝大头回到村里，两个人哭丧着脸。村人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打趣说：“黄大嘴，你这是怎么了？一块坡地，拉屎不生蛆，卖了那么多钱还不高兴，是不是让这钱多弄糊涂了？”又对郝大头说：“人家黄大嘴硬是让天上掉下的馅饼砸着了，你没有这样的运气，就不要眼气了。”黄大嘴听了村人的话，真想大哭一场。郝大头对村人说：“你们不要说我了，你们不是也没这样的运气嘛！我肯定不眼气，不过你们也不要眼气，这没有用的。”村人听了郝大头的话，全都悻悻地走了。还留下一句话，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就是一对孱头。

黄大嘴和郝大头回到家里。这黄大嘴的家，真正就是家徒四壁了。黄大嘴和郝大头坐在板凳上，全然就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黄大嘴才说：“太没有意思了，花好几千块钱安的金牙，就这么不见了。去找医生要说法，又让医生数落一顿。真是太没有意思了。郝大头，我现在是死的心都有了。”

郝大头听黄大嘴这么说话，一下子就从板凳上弹了起来，好像是这板凳上有锐刺，要不就是有一团燃得正旺的火苗。郝大头说：“黄大嘴，你可不能这样吓我。我虽然头比你大，可我胆子却比你小。我就是再多钱，也不敢花几千块钱去安金牙的，可你就敢。你这样吓我，我的胆子要是破了，你得负责。”

黄大嘴说：“郝大头，你要再这样说话，那我就撞墙了。要不我就去村口那棵黄桷树上上吊，或者去跳沐河都可以。反正我就是要死给你看。”

郝大头说：“黄大嘴，我说过，我胆子小，你不能吓我。你确实想死那也行，但你不能当着我的面。我管你是撞墙、上吊，还是跳河，不过你要是真死了，你那么多钱谁来帮你花。你先把钱给我，再去撞墙、上吊或者跳河，也不迟啊！”

黄大嘴说：“是呀，我还有那么多钱谁来花啊？对了，我还真不能死！”黄大嘴站起来拉住郝大头的手。黄大嘴说：“郝大头，你帮我讨说法辛苦了，也没有好好地请你喝顿酒。这样好不好，我们现在就去村口那家小酒馆喝酒咋样？”

黄大嘴和郝大头在村口的小酒馆喝完酒，已是醉意朦胧。黄大嘴张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说：“郝大头，我几千块钱的金牙没了，这总是有原因的吧？去医院讨说法没讨到，莫非就这样算了？”郝大头说：“是不能这样算了，是应该讨个说法。对了，那天我看见你安了金牙回来，就往安娜老师上课的村小跑，你是不是让安娜老师给灌迷魂汤了？”黄大嘴说：“是呀，我是去找安娜老师了，想让安娜老师看我安在嘴里的金牙，可她忙着家访并没有看。”黄大嘴这时忽然想起，就是看了安娜老师戴的金项链和金戒指，自己有钱了，才想起要去安金牙的。黄大嘴说：“我知道了，我应该去向安娜老师讨说法。”郝大头听黄大嘴这么说话，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又大了一圈。郝大头说：“黄大嘴，你搞错没有呀，人家安娜老师学生娃娃教得好好的，又没有招惹你，你向人家讨什么说法啊！”黄大嘴说：“这个我不管，我就是要向她讨说法。”郝大头说：“真要去？就你自己去，我可不敢去找安娜老师。”黄大嘴说：“你陪我去，谁叫你长着一个大头了。我给你钱，还是一百块钱一天，一分都不会少你的。”郝大头趁着酒劲还没有完全下去，对黄大嘴说：“那好吧，我就再陪你一回。”

黃大嘴和郝大头趁着酒兴，摇摇晃晃地向安娜老师上课的村小走。山风吹拂，两个人喝的酒慢慢地被吹走了。快到学校的时候，黄大嘴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郝大头说：“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你看我这两颗牙齿掉了，多难看。”郝大头说：“是你要我来的，还说要给我钱。怎么，现在又要打退堂鼓了，那你答应给我的钱呢，还给不给？”黄大嘴说：“你说呢？这我不知道。”

两个人正要离开，安娜老师这会却看见了他们。安娜老师说：“黄松林，还有郝光明，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这几天没看见你们在村里晃悠，你们这是去做什么了，是出去找活儿做了吧？”

黄大嘴和郝大头本来不想去学校了，准备打退堂鼓回家算了。没想到安娜老师看见了他们，还主动和他们说上了话。黄大嘴看见安娜老师挂在脖子上的金项链，在大白天闪着金灿灿的光，觉得有些睁不开眼，想到自己才镶上没几天的金牙，不小心弄丢了，这心里就觉得特别窝火。郝大头看见安娜老师手上戴着的金戒指闪着金光，再想到黄大嘴镶在嘴里的大金牙，这会鬼才知道这金牙到底掉到什么地方去了，竟涌上来一阵幸灾乐祸的感觉。就在黄大嘴和郝大头进退两难，不知道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往回走的时候，安娜老师又说话了。安娜老师说：“正好学生都放学了，你们就进来坐坐。”

黄大嘴和郝大头就不好拒绝了。要在以往，黄大嘴和郝大头正巴不得呢，可这回是来向安娜老师讨要说法的，这情况就大不一样了。黄大嘴和郝大头一前一后走进学校，就像是两个犯错的小学生。安娜老师指着办公室的两把椅子，对黄大嘴和郝大头说：“坐吧，你们随便坐。刚才学生来交作业，有点乱。千万不要见笑。”黄大嘴说：“这也叫乱呀，那我们家就不知道应该叫什么了。”郝大头说：“安娜老师，你这哪里是乱，分明整洁得很呢！”安娜老师听了黄大嘴和郝大头的话，只是笑笑，也不想在这上面再说什么。

接下来，就是安娜老师说得多，黄大嘴和郝大头说得少。有时候，倒像是老师在提问，学生在回答问题。安娜老师问黄大嘴和郝大头这几天都在忙什么，黄大嘴和郝大头就只会支支吾吾。安娜老师又问黄大嘴和郝大头，怎么沒有想到要出去打工，这样也好挣点钱回来贴补家用。黄大嘴和郝大头就跟安娜老师打马虎眼，不敢正面回话。后来安娜老师就说，其实外出打工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在乡下只要能够把农村经济发展起来，还不是一样的可以致富。安娜老师还说，她来这里这么久了，对这里的自然环境还是了解一些，觉得很适合种植一种名叫冰糖心的苹果。安娜老师还继续说，她有一个亲戚就是专门种植这种苹果的，可以请他来帮助传授技术。到最后，安娜老师指着黄大嘴缺了两颗门牙的嘴巴，说怎么还没有安上？这样吃东西和说话都不方便。还说自己教的一个学生，就有点像他这个样子，也是缺了两颗门牙。这让黄大嘴和郝大头感觉到很尴尬，便站起身来走了，为此让安娜老师颇感到意外，有些莫名其妙。

在回家的路上，黄大嘴说：“我们不是来找安娜老师讨说法的吗？就这么回去，是不是有点太窝囊了。”郝大头说：“是太窝囊了一些，但这又有什么办法。”黄大嘴说：“郝大头，我请你来是干什么的？有些话我不好说，可你好说呀。在安娜老师面前，你怎么就说不出话来了呢！”郝大头说：“是呀，人家安娜老师是什么人，是有文化的人，我怎么能说得过人家。还有，我觉得你的金牙丢了，跟人家安娜老师又没有什么关系。”黄大嘴说：“好你个郝大头，我请你来算是白瞎了。我说过还要给你钱的，现在你却帮安娜老师说话，这都是什么事儿嘛！”郝大头说：“我不要你的钱还不行嘛！你的金牙丢了，关安娜老师什么事嘛！”黄大嘴摸了摸自己的头，他知道比郝大头的小多了。黄大嘴说：“也是哈，安娜老师，一个多么好的人呀，城里好端端的一个妹子，却偏要大老远地跑到我们这乡下来教书，这容易吗？我们确实不应该找安娜老师讨说法。”黄大嘴说到这里，回过头来对郝大头说：“不过，郝大头，我几千块钱的金牙丢了，这就算完了吗？”郝大头说：“这谁知道呢，你又找不到，我们又没有地方能够讨到说法，或许还真的就这么完了。”

黄大嘴和郝大头觉得好没劲，就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他们看着路边的一棵树有绿色的芽儿冒出来，看上去星星点点的，有风从树梢上吹过，树枝有些摇晃。这经过树梢的风吹过来，让黄大嘴和郝大头，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温润。黄大嘴和郝大头知道，这春天已经来了，说来就来了。

郝大头看见黄大嘴还在难过，就对黄大嘴说：“黄大嘴，还在想这金牙的事情？依我看，掉就掉了，这东西好是好看，但不能当饭吃。现在我倒觉得，安娜老师说得对，而且她肯定还会帮我们。你不是还有很多的钱嘛，就听安娜老师的，在我们的土地上种植冰糖心苹果。我虽然没有钱，可是我有地呀，我可以给你打工呀！这样，我就是你的打工仔，你就是我的老板了。干不干？我们就照安娜老师说的，一起来种植这冰糖心苹果。”

黄大嘴听了郝大头的话，就在他们两家的土地上开始种植冰糖心苹果。安娜老师让她的亲戚过来，手把手地教，很快就让黄大嘴和郝大头掌握了种植技术。安娜老师每次看到黄大嘴，就问黄大嘴，怎么还不把两颗缺掉的门牙安起来，既影响吃东西又不方便说话。每次黄大嘴都只会支支吾吾，不想把话说清楚。问郝大头，郝大头也不说。只说黄大嘴可能还有什么心思，不想就这么去安牙齿。安娜老师说：“还是去医院安上吧，这样吃东西和说话就会方便多了。”黄大嘴说：“我已经习惯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第二年春天，黄大嘴和郝大头在地里打理苹果树。黄大嘴在一门心思地给苹果树拉枝，郝大头正专注地从黄大嘴的茅坑里舀粪来浇苹果树。是在快晌午的时候，郝大头在他浇出去的粪水里，看见有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在发光，他用手折了一根苹果树枝去扒，才发现是一颗金光闪闪的金牙。郝大头说：“黄大嘴，我找到金牙了，我找到你掉的金牙了。”黄大嘴正在拉一支比较粗大的枝，有点拉不动，正准备让郝大头过来帮忙，却听到郝大头说找到金牙了。黄大嘴就停止了拉枝，跑过来看，还真的就是金牙！那还有一颗呢？他们很快又在还没有浇出去的粪水里找到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那么这两颗金牙又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呢？可能是当时黄大嘴跌跤的时候，把两颗金牙磕下来，一不小心就吞进肚子里去了，以后又随着粪便排泄进了茅坑。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吧。黄大嘴让郝大头继续打理苹果树，自己把两颗金牙带上，去医院找牙科医生帮助镶上。牙科医生往他的牙床上比划了几下，觉得非常合适，就象征性地收上一点手续费，给黄大嘴镶上了。

黄大嘴镶上两颗金牙齿，跑去找安娜老师。他要把他当初为什么要镶两颗金牙，后又丢掉了这两颗金牙，而且一直让两颗门牙缺着，现在又镶上这两颗金牙的故事，完完全全地讲给安娜老师听。但他来到学校，却没有见到安娜老师。学校又来了一位年轻老师。这位年轻老师对黄大嘴说：“安娜老师支教的时间前几天就满了，已经回去了。”黄大嘴听了年轻老师的话，有些失望。

在回家的路上，黄大嘴看见了他和郝大头一起种植的苹果，就是那种名叫冰糖心的苹果，心情就又开始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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