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报天才的传奇人生

郭红敏

1958年，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永不消逝的电波》风靡全国，影片中“李侠”的人物原型，就是李克农上将的老战友、15岁入党的红色谍报天才李白。1949年5月7日，在上海解放前夕，李白被国民党特务秘密杀害，年仅39岁。李白烈士是中国无线电波之父、十大红色特工，是“100位为新中国成立做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之一。

谍报天才两次被捕入狱

1910年5月，李白出生于湖南省浏阳市张坊镇白石村，原名李华初。1925年，中共湘区委员会在浏阳最早建立组织时，年仅15岁的李白即加入中国共产党，随后秘密领导农民协会的工作。1927年参加湘赣边秋收起义。1930年秋，毛泽东率红一军团到达浏阳，李白参军并随部队进入中央苏区。

1931年6月，他被部队选送去瑞金红军通信学校电讯班学习无线电通讯技术，是红军早期的报务员之一。同年12月结业，他被分配到红五军团13军任无线电队政委，后调任红五军团无线电队政委，参加了长征。到陕甘宁根据地后，调任红四军无线电台台长。

1937年秋，国共合作，李克农出任八路军驻上海办事处处长，将李白带去。李克农一开始便要李白隐瞒身份，李白化名“李霞”。八路军办事处撤退后，他归上海地下党领导，其所工作的电台成为党设在当地的三个秘密电台中的一个，随时同中央联络。在日寇与汪伪军警特务密布的上海，他克服各种困难，用无线电波架起了上海和延安之间的“空中桥梁”。

李白刚到上海时是单身，租房子容易引起怀疑。1939年，上海地下党领导人决定派地下党员、纱厂女工裘慧英假扮成李白妻子掩护电台。在工作中二人产生了感情，一年后的1940年12月，经党组织批准，他们正式成为革命伴侣，并有了儿子李恒胜。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占领了上海的西方租界区，加紧了对秘密电台的侦查搜捕。1942年9月，李白的无线电信号被日军检测出来，日军对他的住宅进行了搜查。李白急忙发完最后一封电报，并在结尾连加三遍“再见”，暗示他遇到了危险。

日军对李白夫妇进行严刑拷打，但是他们只字未提，最后日本人只好把裘慧英先放了。日军后来派了一个无线电专家对李白的电报机进行了检查，专家认为这不是电报机。原来，李白的电报机平时就是一个收音机，把它接上小线圈就成了收报机。日军进行搜查的时候，他立刻拆掉了线圈，所以就失去了收发电报的功能。1943年5月，经党组织营救，李白获释。

1945年年初，党组织指派李白到浙江淳安国民党军委会国际问题研究所工作，当一名报务员。他利用国民党的电台，为党秘密传送日伪和美蒋方面大量的战略情报。

1946年，李白被派到上海搞秘密电台工作。党的地下秘密电台设置在他住的小阁楼上。为了防止电台信号被敌人探测到，他把100多瓦的电台改装为10多瓦，也能将电报清晰地发送到数千里外的西柏坡。辽沈战役期间，李白及时将国民党军队经海运从葫芦岛登陆增援东北战场的情报发送到西柏坡;淮海战役时，李白又将黄维兵团由华中地区北上增援淮海战场的情报发送到西柏坡。

李克农提议为他拍电影

1948年12月29日晚，李白向党中央发出涉及国民党机密的江防计划的紧急电报。国民党特工利用新装备的美国雷达探测仪，并实施分区停电，侦测到了李白电台所在的区域，其住处被军警包围。李白发完最后一份电报，处理好密码和发报机，被冲进来的特务逮捕。

敌人对李白进行了长达30多个小时的连续审问，使用了30余种刑具。他们用钳子拔光李白的指甲，把竹签钉入他的手指;老虎凳上的砖块一直加到五块，还灌辣椒水，用烧红的木炭烙在他身上。李白被打得遍体鳞伤，昏死过好几回;但他坚贞不屈，敌人始终没有能够从他口中得到一点想要的信息。

1949年5月7日上午，裘慧英到蓬莱看守所探望时，李白平静地说：“事到如今，對个人的安危，不必太重视。现在全国快要解放，革命即将成功，我们无论生死，总是觉得非常愉快和欣慰的。”

当天晚，国民党特务头子毛森根据蒋介石的“坚不吐实，处以极刑”的批示，将李白、秦鸿钧、张困斋等12名地下党员秘密押至浦东戚家庙杀害。李白牺牲时，年仅39岁，距上海解放只有20天。

1949年5月27日上海一解放，李克农就急电上海市市长陈毅速查李白下落。因为他已向党中央、中央人民政府推荐了李白同志担任新中国第一任邮电部部长。

上海市公安局派人深入访问群众，几经周折，得知在杨思附近的戚家庙发生过枪杀事件。同年6月20日，在戚家庙后面挖出了12具五花大绑、弹痕累累的烈士遗体。其中就有李白烈士。

1949年8月，中共上海市委将李白、秦鸿钧、张困斋等烈士的遗体安葬于上海龙华公墓，举行了追悼会，并正式追认为革命烈士，立碑纪念。

不得不提的是，1955年4月3日，我党在白区统战工作的重要领导者潘汉年因“内奸”问题被逮捕，而李白烈士正是当年潘汉年领导下的情报工作者。1957年，李克农顶着压力向中央提议：“要拍部电影，表现战斗在敌人心脏的英雄李白的事迹。”

1958年，八一电影制片厂根据李克农的回忆，以李白为人物原型，参考了其他烈士的事迹，拍摄了《永不消逝的电波》。该剧讲述的是共产党地下工作者李侠潜伏在日本最高情报机构76号，用高超的间谍手法为抗日战争胜利做出贡献的故事。影片还展现了我党在从事地下工作时所采用的一些新方法，如在蛋糕里夹电报底稿、在火柴盒里藏电报密码等。影片结尾，李侠面对敌人黑洞洞的枪口，通过电码向延安的战友告别：“同志们，永别了，我想念你们！”伴随着电波图像和电报的嘀嗒声，片名“永不消逝的电波”出现在银幕上。

20世纪五六十年代，红色影片《永不消逝的电波》曾经风靡一时。孙道临在片中扮演的李侠的形象深入人心。

杀害烈士的主凶伏法

当陈毅得知李白已被国民党杀害后，要求成立专案小组，抓到凶犯，替烈士报仇。李白等烈士被敌特秘密杀害的消息在上海报纸披露后，上海市政府、市军管会和市公安机关不断收到群众来信提供杀害烈士的凶手的线索。

1949年8月27日，上海卢湾公安分局局长吴萍从接管的国民政府卢家湾警察分局的档案中，发现了一份分局巡官史致礼等的“邀功报告”。

同时，公安人员又从缴获的国民党上海市警察局档案中查到两份重要证据：一份是上海市警察局奖惩评改会通报：“巡官史致礼、督士强元贵参加行动有功，各记功一次，其余14名警务队警士予以嘉奖。”另一份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于1949年4月15日发出的签准复件：“协助本部破获谍台有功，颁发奖金金圆券伍万元。”

上海解放以后，史致礼、强元贵均被卢家湾公安局留用。经过审讯，虽确认史致礼等是奉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部之命协同捕捉秦鸿钧;但是，破坏我秘密电台、主谋捕捉李白等烈士的元凶仍不清楚。

后来，解放军南京军区接到一份检举信，检举解放军华东航空处干训大队教官徐某有疑点，部队保卫部经秘密审查，徐某就是徐鸣秋。经审讯，徐鸣秋交待了破坏我两座秘密电台的主要凶犯是国民党“国防部”二厅上海电监科的中校督察叶丹秋。

这时，上海市公安局又接到一封检举信，检举陈宇琛曾在国民党“国防部”二厅上海电监科任职，参与过破坏李白电台。陈宇琛被捕后交待，叶丹秋是破坏由李白、秦鸿钧负责两座秘密电台的罪魁祸首。

早在1947年，叶丹秋在华北“剿总”北平电监科任职期间就伙同稽查处、北平市警察局刑警大队，破坏我中共北平地下党设在北东街24号的秘密电台，该台的报务员、译电员多人被捕入狱。

1950年9月18日，上海市公安人员将叶丹秋抓获。1951年1月，上海市人民法院判处叶丹秋死刑，立即执行。其他有关罪犯，亦分别被判刑。

18封家书还原烈士情怀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党和政府非常关心裘慧英、李恒胜母子俩。周恩来总理曾先后两次在家中接见裘慧英。从20世纪50年代到离休后共40多年中，裘慧英的足迹遍布全国十几个省市，对青年人进行革命传统教育，义务作报告千余场次，听讲人数达百余万人。李恒胜出生于1945年，父亲牺牲时他才4岁，他是李白夫妇唯一的骨血。1992年母亲去世后，李恒胜接力进行革命传统教育，他于2001年加入上海市百老德育讲师团。2005年12月他退休后，任百老德育讲师团副团长、李白故居名誉馆长等职。

位于上海市虹口区黄渡路107弄15号的李白烈士故居，是一幢坐南朝北的三层砖木结构的老式洋房，黄褐色的卵石外墙，奶黄色大门，左、右两旁分别镶嵌着李白烈士故居紫铜色挂雕和烈士浮雕。1985年11月，李白烈士故居被上海市政府核定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1987年5月7日正式对外开放，陈云为故居题字。2003年1月被命名为“上海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1947年上半年，李白迁入该址三楼，秘密电台也移设此处。故居三楼面北面的房间是当年李恒胜和母亲的卧室，如今墙头挂着这三口之家唯一的一张全家福。故居二樓展出了李白使用过的部分电讯工具，四封烈士写给家人的亲笔信以及36幅珍贵的史料照片。

浏阳市张坊镇白石村的李白故居，有大小房间16间。2010年李白烈士诞辰100周年时，此故居得以按原貌复原，并增加了李白的生平陈列，展出了李白寄给父亲的几封家书。2017年1月，该故居成为湖南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在艰险的斗争环境中，李白留下的亲笔信共有18封。信件所写的内容极其平常，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警示箴言，但留给儿子李恒胜的却是言传身教的财富。

李恒胜第一次见到父亲手书的家信，是在浏阳的李白烈士故居纪念馆。看到一张张泛黄的信纸静静地躺在橱窗里，隔着玻璃，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亲爱的双亲，身体康健否？”“父亲大人，久未接到家信，内心实在挂念……”细细一读，才发现那泛黄的信纸上，不提环境艰苦，不谈工作艰辛，跃然纸上的，满是一个儿子对父母的挂念与关爱。

李白在从事地下电台工作十几年的时间里，一直对家人称是“在上海经商”，从不透露工作上的事。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两次被捕入狱的经历也一直未向家人提起。

1943年李白出狱后，曾给父亲写信：“男前患病住院数月，于旧历四月初七日出院。”还解释连续数月没给父亲回信的原因：“男白住院后，当时因医院阻拦不准家属接见，使慧忠（裘慧英的化名）为我奔波忧虑，使大人及合家均为我担心，实感激不尽！”

1948年12月30日凌晨，李白第二次被国民党逮捕。在狱中，李白不忘给妻子写信：我在这里一切自知保重，尽可放心，家庭困苦，望你善自料理，并好好抚养小孩为盼。没想到，这竟是他与妻儿的诀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