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下沉的春天

2020-09-10 07:22严辉文
清风 2020年5期
关键词:卡口帐篷同志

严辉文

按照党员干部下沉社区的要求,单位同仁需要到阳逻街永平社区协助疫情防控工作。

正月十五日,全局18名同志深入社区,在社区同志的帮助下,将社区2771户9698人,分成9个网格,然后两人一小组,逐户了解登记发热情况。

“键盘侠”上前线

因为不时要审定文联、作协同志的“战疫”稿件,我便随身携带了个手提电脑。戴口罩、夹电脑的形象被同事们拍到了工作群,我自嘲说:“‘键盘侠’上前线了。”

工作当然很烦琐。一是因为这个社区较大;二是社区与周边新光村、红岗村相互交错,边界不清晰;三是许多人员信息和电话不准确,一两次电话难以联系。你一打通电话,人家说是浙江的。又打通电话,人家又说不是本人,他家是老人住这边,电话不详。如此反复多个回合,有时核实一人的信息就得耽误半天。即使这样,大家也没有叫苦叫累,中午泡了一点方便面吃,吃完又接着干,直到相关任务清零。

正月十六日,武汉市新洲区颁发区内机动车禁行令,这意味着无车辆通行证,机动车、电动车都不允许上路。我们单位只争取到了3张车辆通行证。这3张通行证,勉强能保障3个二级单位下沉另一个偏远街几十个村和社区的需要。由此一来,到阳逻永平社区这边就没有车辆保障了。

我们新洲区是武汉市面积较大的远城区。18位工作人员,大部分住在新洲邾城,助刚夫妇甚至还住在孔埠乡下,就是直接从邾城到阳逻,也有30多公里的路程。

不久,区里再颁封小区令,比如我所在的小区依令明确要求,每三天每户只能有一人能够凭证出入,大多数人连出入小区也有些困难。于是,就只能拜托建军、老毛带家住阳逻的几位同志到社区打卡了。

正月二十二日,老天爷仿佛恪守天气预警的要求,在经历了头一天的雷电、晴雨交替折腾后,准时送来了倒春寒。要是放在冬天,也是一场标准的大雨雪。气温忽啦啦降到零下4摄氏度,大街上鲜有行人车辆,仿佛世界的主场已经出让,只有风雪很卖力地掠过圆梦南路,像是要完成一首旷世的白色诗卷。风雪很大,大家交通不便,家住阳逻的3名女同志还是坚持步行到社区上班。

正月二十三日8点半,单位安排的18人都到了社区,这次在社区同志的协助下,又把整个社区分成了3个大网格,每个网格安排6个人进行封控。不料这是个老社区,不像城里的大楼盘,封住门就成,这种老社区到处是门。有些门用木条、塑料布封住后,又不知被什么人随意扯开了。仔细数起来,40个出口还不止,18人怎么也守不过来。领导带着大家巡查了一下,跟社区商定,我们的人员还是分成3班,一方面,把该封的口子封住;另一方面,加强巡查管控,劝阻市民不得无证出入。

当天下午,街道方面也来了人,传达了上面新的精神,为了实现封堵效果,必须对穿过社区的新龙街进行设卡,旁边立个棚子,以便实现24小时值守。

这样一来,我们上午的网格分班又得进行调整。因为大部分同志住在邾城,为了保证工作效果,我在请示领导之后,又安排人到阳逻街上找酒店,力争住下来,进行战时管理。对阳逻情况很熟的老毛同志信心满满地去了,一会儿却唉声叹气地回了:几家开门的酒店,都已被征用给隔离对象或者医护人员了;有几家没开门的酒店他倒也认识,虽然酒店老板家中的老人有被征用的想法,但家里的年轻人坚决不同意:“你是要命还是要钱?”结果酒店还是找不到。

没有酒店,24小时值守也要进行。天黑了,看看帐篷刚刚勉强支起来,又无床,又无电,我们决定,不论同志们有多疲倦,也不论客观上有多少困难,大家都要不折不扣完成封控值守工作任务。

“白加黑”的姐妹兄弟们

当天晚上8点多,我刚回家,就接到社区同志的电话,说按照上面的要求,今晚就要派人值守封控卡口。

我知道大家都累,几位女同志甚至都已经走不动路了,刚才回家的时候,红莉还一走一歪的,我问她,她说脚好疼。我正要说帐篷是空的,没电,社区同志就说,她已从旁边一朋友家里牵了电过来了,还准备了椅子、开水壶、取暖器等等。我只好答应下来。

我刚回家,因为不久前刚从感冒状态还原,累得只想睡觉。只好打电话给建军,叮嘱他和老毛赶快回到社区,到帐篷值守。

过了一会,大概他们还没有到,社区同志又打电话给我要人。

我连忙再打电话给建军,很久后他才接通说:“好险,我是翻院子才出来的。”原来,他自己住的社区也封死了。

建军是跟着我的主要干将,跑了一天,老毛明年就要退休了,但他从正月初六开始,就参与全局各种工作。我想这种又空又冷的帐篷,他们两人也需要有人换班。因为局领导的重视,卫伟、程伟决定从邾城开车过来替换夜班。凌晨3点刚过,我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心疼着这些夜班兄弟。

正月二十四日,我早早到了社区,社区同志说,上面又有了新的工作要求,除了继续封控,必须再次进入居民家庭,进行拉网式大排查。

我原来设想,既要完成任务,又要保证精力,女同志负责白班工作,男同志则晚上轮流对封控路段实行值守。这样一来,计划全部打乱了。

经请示领导同意,我决定让9名女同志分成3班,跟随社区同志入户大排查,男同志除了白天继续守帐篷,晚上再派两人值夜班。

可能是头一天对新龍街实行整街封控,上午兄弟们封控大街这边的“生意”忙得不得了。上班的、送快递的、买菜的,人们还是旧习惯,以为可以随便出入。正好局领导来现场办公,要求我们掌握封控的要领,一句话,无证人员一律不得出入。领导领着我们一道,一一耐心解释,居民出行,要求他们到社区或小区开证明,如确有必要,每三天每户只能由一人出来采买。至于上班的,必须一律凭单位开具的通行证明,才能出入。几经解释,有人不解,有人甚至还想硬闯,多费了几轮口舌,到了下午,总算把工作理顺了。

这时,社区又送来了两个折叠床,我让老毛上街买被子。结果到大街上一看,到处都没有营业,“阳逻通”老毛跑了大半个上午,连一片棉花也没有找到。

与兄弟们值守封控卡口相比,姐妹们那边的工作更让人揪心。她们除了口罩,没有任何特殊防护,甚至于一个普通的医用口罩,一天要用上十几个小时。就凭这种极为简单的装备,他们跟著社区的同志挨家挨户上门量体温,这让我和领导们都捏了一把汗。我向社区和街道的同志询问有无防护服,回答是没有。通过万能的微信求助,也没有结果。虽然有主城区的好朋友立马回信说有口罩,但我婉拒了,凭现在的物流条件,那些货根本到不了阳逻,我们只能就近求助。

按照要求,把值守人的安排表排到了2月底,男同志轮流都排了夜班。当天晚上派老毛和小万值夜班。主要原因是没有买到被子,他们都住得近,可以先回家想办法。

至于在封城的情形下,能否在邾城那边买到被褥之类,还要等局机关留守同志明天最后的消息了。

“最丑”逆行者

正月二十六日早上,我吃完早餐,正在家里等局里租的中巴车上班,突然在工作群看到双秀转的区指挥部文件,说是为了更好地封城管理,全区下沉的干部职工从今天起都改为集中乘车,各单位不得自行派车前往。

我连忙在工作群中跟卫伟联系,让他等会坐上大车后,跟司机打商量,到圆梦南路接我一下。卫伟刚答应了不一会儿,又迅速给我回电话说,不行,司机说了,指挥部有规定,沿途不准再上人。

我想,这大概也是为了防疫的需要。于是一面在群中叮嘱建军他们住得近的同志早点到达社区投入工作,一面得自己想办法到达工作地点。

阳逻现在已经有一个中等城市的规模了。我从开发区到永平社区至少8公里。步行不太现实,毕竟到了地点还要工作,得保存体力。在小车不允许上路的情况下,眼下只有一条路,找一辆自行车或电动车。虽然这也有违反交通管制之嫌,但为了工作,已无其他办法。

自从进入所谓汽车时代以后,我家里是既没有自行车,也没有电动车,更不说骑车用的雨衣了。早上起来看到天又阴了,我担心变天下雨。电动车终于找到了。老婆说骑车很冷的,让我多加了一件衣服,还找了半天围巾,我等得不耐烦,抓起老婆塞给我的一条新毛巾当围巾围上就走了。我骑着这辆又脏又破又没刹车的老爷车,磕磕碰碰半小时才到达工作地点。

昨夜值夜班的罗翔早上已在新龙街卡口值守,建军、老毛、阳逻文化馆的几位姐妹都已经在开展工作。罗翔给我拍了个骑车的照片,发到了工作群里。看着照片里的我骑着一辆破车,戴着头盔,腿上绑着两个自制的土护膝,我心里浮现出的一句话是,“最丑”逆行者。

这几天的工作量仍旧继续上涨。姐妹们要继续入户,上面要求当天完成大网大排查工作任务。这个任务很重,我们的姐妹们还是没有任何特殊防护措施,穿着一件一扯就破的一次性雨衣,就扑进了各个小区。

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李芳说:“今天吓了我两跳,一次是在31楼,我们从楼梯走上去,突然楼梯间成堆的垃圾里跳出3只脏猫来,把人吓一跳。一次是敲门半天没人理,后来才发现家里贴有‘有发热病人’的标志。”

男同胞这边也麻烦。因为交通管制,昨晚值夜班的红军、罗翔无法回邾城休息,白天又接着干活。这样一来,至少在交通管理新政改变之前,值夜的同志需要连续36小时不间断工作。

正月二十五日下午,阳逻街的同志跟我说,除了新龙街卡口,军安南路上的卧龙小区门口的帐篷也要我们守。那个帐篷没通电,前几天值夜的同事告诉我,即便是有电的新龙街帐篷里,用上取暖器也冷得受不了。昨晚我已安排红军到卧龙小区那边的帐篷兼管一下,果然晚上9点半就有社区同志来拍照,说是要上报。而且阳逻街的同志还说了,军安南路上的老干小区、兴发小区、卧龙小区共4个出口都要我们派人值守。因为要保障上班人员的通行需要,昨天下午这4个出口,只有老干小区实行了全封闭,其余出口,都留有人行通道,这意味着值守任务比昨天增加了3倍。

还有就是各种想出小区的人。有的跟我们吵,有的骂我们。有一个小伙子,说是要出去当志愿者,社区也有人在外面接应,但罗翔在封控卡口3次给他查体温,每次都在37.3摄氏度以上,我们登记下住址电话,并向社区反馈后,让他先回家等候处理。他一边说:“我这蛮正常啊,我体温总是这样。”一边悻悻地回去了。

晚上回家,累得不行,勉强洗完澡上床,家里人告诉我,小外孙这几天于家里人视频,总说:“让我阿公来说话。”家里人只好跟他解释,阿公上班去了,你看不到的。

不知才两岁半的小外孙,知不知道上班是什么意思,尤其是将来知不知道,2020年那个遥远的早春,他外公和同事们那些上班的日子意味着什么。希望以后,孩子们的未来更美好,小外孙长大了,永远不再用我们这样的方式上班。

(作者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文艺理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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