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年
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却有无数对想要靠近的心。于是,A面和B面的差别滋生出的误会开始和友情拔河,就像顾灵和项笙的故事。
1. A面
项笙不理我了,在这个干净明朗的午后,天空像混搭的果酱般温柔,我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她突然心事重重地抬起头。
更糟糕的是我丝毫没察觉有什么不妥,还笑着叫了她的外号。她随即跳起来,跑出了美术教室。
艺术楼的走廊空荡荡的,我能听清她离开的脚步声,八、九、十、十一,第十二步,预备铃打响,喧嚣覆盖了她离开的痕迹。
一整节课项笙都没回来,反正不算逃课。班主任说过:“上音、体、美时可以留在班级自习。”不过,也会有部分同学趁机溜去操场和小卖部。
美术老师还在绘声绘色地介绍着大屏幕上莫奈的《池塘·睡莲》,这原本是我最喜欢的环节,但我像被杂乱的思绪敲了一记,拧起眉头:项笙好像更喜欢去操场!
2. B面
呵,有什么好在意的?
从美术教室出来后,我一直在操场晒太阳,一个球飞到我身边,我“嘭”地回敬一脚,踢了老远。看来,还是这儿自在。
我喜欢穿运动服,扎随意的马尾,头发自来卷也无所谓,我从小就练跆拳道,最喜欢动漫《灌篮高手》。我承认我是个假小子,但我愿意,我高兴。顾灵生在艺术之家,我喜欢和她做闺蜜,形影不离。
想到这儿,我甩甩头,那些流言蜚语却越发清晰起来,“项笙就是顾灵的小跟班,成天就在给顾灵逗乐子”“ 顾灵在高雅之堂,项笙始终在肤浅之端”……那些同学张着大嘴讲个不停,活像一只只丑陋的鳄鱼。
可是,我看了眼手表,此刻顾灵的确应该还沉浸在莫奈的艺术殿堂中,不知道我的逃跑有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于是鳄鱼的嘴巴瞬间占了上风,“啪”地将我吞噬。
3. A面
我真想不起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项笙的反应把我吓蒙了。我好像在聊凡·高和莫奈,毕竟刚和家人去看了印象展。对了,我下意识地揪住外套上的蕾丝边。
本来说好上周末要陪项笙看乒乓球聯赛的,但上周五晚上,我爸突然递给我几张展览票,“你不是最喜欢凡·高吗?”天哪,我一下子就心动了。展览只剩下周六半天,尽管我在心里拉锯战了好久,但最后还是对项笙违约了。
我跟项笙道了歉,但项笙……似乎毫不在意,她还请我吃炒酸奶。我们站在柿子红的天空下,手牵手哼着歌回家,别提有多美好。难道她只是藏起了不满?我摇摇头,项笙不是这样的人。
我们从初一走进班级那天就成朋友了,当时新教室空空的,我的裙子一下子钩在了她正搬动的那张沉重大桌上。她耐心地解开,之后又主动替我搬椅子,接下来大扫除时,还自告奋勇地爬到高处帮我擦玻璃。我猛地忐忑起来,这么久了,一直是项笙照顾我,而我像个含着糖果的小孩。可是,现在项笙是开始嫌弃我了吗?
4. B面
怎么办?顾灵似乎一直想讨好我,她买了两杯我们都很喜欢的酸奶,她在下午第二节课看了我十八眼,她的眼圈红红的,是哭了吗?
我还是很想走在顾灵身旁,可我又着实怕美术课前的感受重现。当时她聊起我并不反感但压根插不上话的艺术,我竖起耳朵认真听,却突然莫名地被茫然无措、妄自菲薄这些情绪击中。好吧,我承认,我只是表面上大大咧咧。
预备铃再次响起,我要去操场帮老师搬铅球筐了。
这绝对是我在学校少有的高光时刻——和老师一起做示范动作,给女生们纠正动作。糟糕,我怎么忘了,练习课是两人一组,现在顾灵落单了。
顾灵站在一旁,动作软软的,每一下都不到位。“怎么办,老师就要检查了。”她朝我望来,大眼睛像碎钻般闪烁,却似乎夹杂着让人心疼的隐忍。
算了,我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5. A面
我不想的,但我就是学不会。
看到项笙叹口气朝我走来,我开心也烦恼,又给她添麻烦了。其实我也想跟她一样强大,做个肩能扛、手能提的女侠,而不是只会说点儿百科书上的内容。
项笙细致耐心地训练我的抬臂姿势、站姿。在老师来检查的关头,我顺利通过了!我终于不用在大家自由活动时在众目睽睽之下重复枯燥的练习了。以前我不怕,有项笙陪我,她会说笑话、做鬼脸让我放松,但现在我怕麻烦她。体测结束,她还会像从前一样,陪我去小卖部买奶茶,绕着操场散步吗?
其实我知道,男生们经常邀请项笙一起打篮球,她很喜欢,却每次都拒绝,一定是因为我吧?突然,老师一声哨响,人潮散去。我挤在人群中,朝与项笙相反的方向逃跑。
6. B面
顾灵被篮球砸到时,我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搀她去医务室时,她软软的手掌热乎乎地焐着我的掌心,我又气又担心:“那边是篮球场,你去那儿坐着干什么?”
“我不想,”顾灵揉着眼睛,闷声闷气地回答,“影响你。”
什么意思?我猛地停下脚步。
谢天谢地!接下来半节课,我们靠在一棵粗壮的大白杨树下,把彼此心底的顾虑悉数解开了。
熟悉的奶茶香又萦绕在鼻尖,又有同学经过,留下风言风语,但我一点儿都不在乎了。我知道顾灵一定也这么想,因为她正对着我温柔地笑呢。
尾声
我们终于明白,如果友情是道证明题,让我们感到窒息难熬的是彼此之间的差别,以及对这份情谊的重视带来的干扰条件,而我们想要一直做朋友,才是最简单、最直接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