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街吻玫瑰

苏悠扬

我总是先你一步，爱也是。

01

“防止海洋生物污损的方法有很多种，然而将具有光电转换性能的薄膜应用到海洋中金属的抗腐蚀和生物污损中，同时具有双重的作用……”

沈引在给新来参加舟山海洋净化项目的大学生讲“光催化”技术。他声音微哑，带着疲倦之意，语速缓慢，但脸上没有任何的倦怠，相反还一直带着浅笑，本来枯燥的东西，经过他的讲述，周围学生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来协助项目的大学生有十几个，来自不同院校的化学系，都是为了舟山海洋净化项目。

白昼昼就躲在队伍的最后面，跟她一起的还有同校一个女生。她因为早早地就听过化学系教授的父亲给她提过这种新型的技术，就一直心不在焉。

“你说，沈学长有女朋友吗？”白昼昼无心听讲，插科打诨的许音枚更无心，盯着沈引的样貌看了许久，最后撞了一下她，问。

白昼昼思绪随意飘着，让她这么一撞，彻底断了，不耐烦地回道：“不知道。”

“那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这种？”

白昼昼抬眼看了一眼沈引，身形修长，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那金丝框的眼镜给他的刚硬里带了几分柔情。

而许音枚，古灵精怪的大小姐一个，两个人一动一静。

她仰头在回忆里寻找，但最后发现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偏头认真回答道：“会……吧。”

不清楚就是未知，也就意味著有可能。

沈引介绍结束，大家各自散了。白昼昼站在最后，自然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她一边拉着许音枚，一边躲避沈引的视线追踪。不料许音枚是个拖后腿的，直接扭头喊了一句：“沈学长先别走，我有事找你。”

沈引应声把视线投了过来，白昼昼反应快，迅速低头开始装模作样地看手机。

许音枚向来胆子大，喜欢的就主动争取。本来她这次申请院里来参加这个项目就是冲着沈引，据说沈引是H大建校以来第一个跳级保送的。虽然每年的校庆不见他回来，但他的传说能在宿舍讲个三天三夜，比如高考为了喜欢的女生改掉志愿……

“学长，我们学校的同学都很钦佩你，把你当作偶像，尤其我朋友哭着喊着向学校申请要来。”许音枚夸大其词，搬上同学的事迹才更有说服力。

她是在这边说得的不亦乐乎，但站在旁边一直在听的白昼昼快要尴尬到脚趾抠地板。

沈引听到“朋友”，眼神里藏着笑意，落在不远处的白昼昼身上，然后问：“你说的朋友是她吗？”

“是、是、是。”

你可闭嘴吧，许音枚！她脑袋又往下低了低。

“那你找我什么事？”沈引见多了这种明面上借口咨询问题，没聊上两句正经话题就开始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场面，但为了女生的面子，他还是问了一下。

“学长能留个微信吗，要是我朋友有问题或者……我有问题，可以及时请教你。”前半句不重要，后半句的“我”才是重点。

沈引笑，也没拒绝，双臂环抱，朝着白昼昼的方向抬了下下巴：“她……应该有我微信吧。”

“我说得对吗，白昼昼？”他嘴角自然勾起，笑得意味深长。

许音枚吃惊地扭头瞪她，她逼不得已抬了头，嘿嘿一笑：“没有。”

02

白昼昼坚信只要自己打死不认，沈引就拿她没办法，谁料他直接从口袋里摸出来手机，拨向第一个紧急联络人，她的手机霎时响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毛毛躁躁，说谎从来不管是不是有漏洞。”

以前什么样呢，白昼昼可能不清楚，但是沈引很是清楚，甚至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换牙，他都了然于心。

沈引跟白昼昼在同一个大院里长大，并且同岁，那时候大院里只有白爸爸这一个大学生，又在大学里担任化学系的教授，邻里街坊闲着没事都爱把孩子往这里送，让他帮忙辅导功课。

白爸爸性子直爽，平日里也总是爱扯着白昼昼讲一些化学实验的奇妙现象，如今又多了这么多人愿意听他讲，他自然乐在其中，直接把杂物间改成了教室。

那些学生都和白昼昼一样，坐在教室里安不下心，后来家长再怎么强制往这边送，他们也都不过来。一学期下来，教室里独留下想走走不了的白昼昼和不怎么爱说话的沈引。

后来白爸爸看她对化学实在是没有兴趣，还在影响沈引，指了指窗外的桃树：“小白，你去树上摘桃子吧，沈引在这里听就好。”

白昼昼不愿意，她一直坚持下来不肯走就是因为沈引，要不然谁能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才不要去，我要在这里陪沈引。”

都是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白昼昼黏沈引是出了名的。白家和沈家都觉得奇怪，沈引像个小大人，平日里连句多余的废话都不说，跟白昼昼完全相反，但她偏偏就是喜欢和他在一起。

两家父母旁敲侧击地问过，得到的结果都是，沈引身上凉飕飕的，和他在一块很舒服。

但只有白昼昼知道，她在四年级那年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对她讲：“你回去让爸妈带你去医院看一下，你是不是多动症，你这样子老师很难专心讲课。”

白昼昼对多动症没有任何的概念，但听到“医院”这两个字，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还没出办公室门就开始抹泪，自己躲在校园的小角落里抽泣。

沈引是班长，发现白昼昼不在教室，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就出来寻找，后来在草堆的旁边发现她。

“你在这里干什么？”

“沈引，我可能快要死了。”本来只是害怕，如今瞧见沈引，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她还没有集齐麦当劳儿童套餐的所有玩具，她怎么就快死了呢。

沈引也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看她哭得撕心裂肺，上去把她拉了起来，不管是不是上课时间，径直往校外走：“走，回去找你妈。”

白昼昼不动，身子往后撤，哭得开始打嗝：“不……不要，我妈知道了会……会难过。”

“那你说怎么办？”

“你带我去医院检查，不要告诉我爸妈，好不好？”泪珠还在她眼角挂着，她不断地抽泣，声音哑了，但调还是软软糯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一个劲地盯着他，仿佛怕他不要自己。

正好沈引的表姑在医院里担任职务，他瞒着所有人带着白昼昼过去做了全身检查，结果就是：她壮得像头牛，也没有所谓的多动症。只是因为她玩心重，闲不下来，又天不怕地不怕，老师管不住她。

回去路上，她脸上一扫之前阴郁，又恢复往日的样子：“我就說嘛，我肯定没有生病。”

“白昼昼，你不要忘了，你‘临死’前托付给我的糖果还在我口袋里。”

她每次说谎都漏洞百出，要是旁人听多了，会觉得她怎么这么喜欢吹嘘，但沈引不是旁人，只会无奈地戳穿她，看她红着脸颊嘴硬。

自从这件事情之后，白昼昼最信任的人就是沈引，这是一场“乌龙秘密”，她走过自己心里臆想的鬼门关，然后知道沈引是她这辈子可以依赖的人。

03

白昼昼听从安排去舟山那里取海洋水作为研究样本，本来还有许音枚陪她。但许音枚自从知道俩人是青梅竹马后，心里堵得慌，就不怎么和白昼昼说话。

取样地点离临时搭建的实验室很近，她本想找人陪同，但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最后只能自己去了。

因为海上风大，她怕自己控制不好船，于是找了船手跟她一同前往。

她没有去海洋取样的经验，往常都是在学校跟着教授去外出去山林河边，而且在实验过程中，她也只是给教授打下手，帮忙写写研究报告，所有的重要工作她并没有直接参与。

她穿救生衣的动作不熟练，艰难上船后，心里开始变得忐忑不安。

船还没开多远，她一个不留神踩空，在脚踏空的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主动申请参加“舟山”项目是一个错误。

海水不断涌入她的鼻腔，呛得她呼吸紊乱，就跟小时候哭得最惨的那次一样，几近断气。

她神情开始恍惚，看到从远处驶来一辆游艇，亮橘色的救生衣在墨蓝色的背景下尤为显眼，她在意识弥留之际，听到一声：“白昼昼！”

这是他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人人都道沈引是个当领导的料，不管出多大的事都能不慌不忙，甚至能擦擦眼镜，再坐下去抿一口茶。

而他也确实是这样，他从事了两年海洋生物的项目，为了实验的准确性，自己潜水至海下来提取生物样本，遇到过氧气罩掉落的情况，但他从来没慌过，一次都没有。

他直接跳下了水游过去把她托起，费力地往船边游，大声地吼船手：“帮忙啊！愣着干什么！”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抓绳子任由船上人把他往上拉，麻绳粗粝，在他手上浅红色的痕迹，他低头咬牙说：“白昼昼，你要是敢死，我这辈子不原谅你。”

04

白昼昼醒的时候是许音枚在床边，许音枚生气的是，她明明认识沈引，但从来没讲过一句，还看自己过去出丑，但冷静之后，又觉得跟她无关。

白昼昼醒来要找沈引，但被告知他准备下海去采取样本。整个负责人团队只有沈引学过潜水，并且他知道实验最需要的是什么。

她顾不得自己身子虚弱，直接起床就往海边跑，风卷起她单薄的衬衫，头发凌乱，海滩上留下深深浅浅又急促的脚印。

沈引正在穿潜水服，余光看到她从远处磕磕绊绊地跑来，日光落在她白皙的脚丫上，让他忍不住苛责：“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不知道自己体寒吗。”

“沈引，你不是怕水吗？”她忽略掉他的话，直接问。

“后来不怕了，为了工作又学习了潜水。”

“你能不能不下海，不做海洋生物的研究，你又不喜欢这些。”

“可你喜欢。”

沈引言简意赅的回答，噎得她哑口无言。他没再理她，直接穿戴好，带着其他人员上了船，海风吹得她脸生疼，而他最终还是义无反顾上了船。

最早白昼昼对化学根本提不起来一点兴趣，但父亲对她寄予厚望，所以找了沈引来做她的思想工作。

那时候高二，她的化学成绩一塌糊涂，其他成绩又很平均，高考都困难，更别提要让她大学选化学专业。沈引来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和蚊子斗智斗勇，整栋家属楼了电，她热得厉害，不得已搬着凳子跑了出来。

“要是下雪就好了，天真的好热。”她见沈引过来，知道肯定是受了父亲的委托，嘴上小声抱怨，眼神四处飘，想要逃跑。

沈引接过话茬：“所以，我就是来给你送雪的。”

白昼昼不信，去屋里摸出来手机照明，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只见他伸出手，掌心落了几片蓝色的雪花，在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

她满脸惊愕：“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硼砂雪花，用化学药品就能做，你要不要试试？”沈引慢慢把她往这上面引导，让她在心里接受。

白昼昼犹豫了很久，但这个雪花确实太过诱人，单看这几片就感觉有股凉意只钻心口，顿时不怎么燥热了，于是点头答应：“好。”

硼砂雪花制作很简单，但让她对化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于她最后走上化学的道路，直到今日。

她就坐在海边等沈引回来，还是没有穿鞋，似乎用这样的方式在做无声的抗争。但她又担心他的安危，就盯着海天尽头，直到有不断移动的白点和有规律闪烁着的灯光，才让她提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沈引还未靠岸，就看到站在那里的白昼昼，怕身上的寒意太重，直接在船上换了备用的衣服，然后手心搓热，朝着她过去。

“过来，把鞋穿上。”他直接脱了自己的鞋扔给她，在她穿的过程中用搓热的双手捂着她冻红的耳朵。

白昼昼听话地穿上，听见高她一头的男生指着她跑过来的脚印，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道：“我的脚比你的大很多，并且每一步都走得扎实。化学这条路很难，我总得先去给你探探，让你跟着我的步子走，即使出了错，我也护得了你。”

他学会了潜水，才能告诉白昼昼在水下如何保护好自己，才能在她需要学习这项技能的时候，更好地保护她。

我总是先你一步，爱也是。

05

沈引那晚的话在她脑海里回荡了很久，说到底就是因为沈引那句“可你喜欢”才让他们走到今天的局面。白昼昼不想让沈引因为她而失去自我，而且那时也是沈引跟她讲“放心，我只是把你当家人”。

如今他说“我也护得了你”，让她又想起他当时拒绝她的画面。

白昼昼喜欢沈引这件事，没有人不知道，就连白爸爸心里都清楚自己的女儿喜欢自己的得意学生沈引，卻从未点透。

高三学习紧张，理科班的进程又很快，很多学生都听不懂化学课，在老师不在的情况下，解决学生疑难问题的重任就压在了化学课代表沈引的身上。

白昼昼的化学水平在高三已经能和他并驾齐驱，但来询问她的人少之又少。女生大多爱往沈引那里跑，而男生又觉得让女生给他讲题很丢人，宁可排队等沈引，都不愿意让她帮忙解决。

不过没多久沈引口腔溃疡，一说话就嘴巴疼，答疑解惑这件事情显然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的方法比沈引的要好用很多，但更适合一些基础好的学生。

当时班里都在传言，沈引和她自小就定了“娃娃亲”，一个动一个静，擅长同样科目，但是风格完全相反，正好互补。

这个传闻传遍了整个年级，虽然没有问过当事人，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直到高考结束，沈引违背父母改掉了原来的志愿，按照白昼昼的又填了一份，沈家父母在家里哭闹了好几天，这才让很多人又重新提起。

女生八卦，有人胆大在班聚会的时候发问：“沈引，你是不是因为化学才喜欢的白昼昼的，小时候还去人家家里蹭化学课。”

沈引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十八岁的他身上就泛着让人难以接近的清冷气息，听完她的话，没直接回答：“你不是说要跟我对化学答案的吗，想知道这次能不能超过白昼昼，现在还对吗？”

“对、对、对，差点忘了正事。”

沈引等她拿出来字条，直接流利地说出来一串选择题答案，女生对了半天发现自己只答对了一个，再三确认是不是说错答案了，但他摇了摇头，矢口否认。

一个女生问过后，又来一个，他回答倦了，索性讲：“不喜欢，没有娃娃亲，她算我半个家人。”

这句话让刚从洗手间出来的白昼昼听到，伸进来的脚顿时退了回去，“不喜欢”这三个字夹杂着周围的嘈杂声传了过来，重重地砸在她心里。

她转身往外跑，不料被沈引追了上来。

“不喜欢我的话，志愿按照我的填一份算什么意思？不喜欢化学，为什么要选化学专业呢？”

她第一次发现他不喜欢化学是在他来家里听父亲讲课的两年后，她去他的桌子里翻化学笔记，上面写满了电力实验数据。当时她没有问原因，后来主观的代入是她喜欢自己，，为了和自己待在一起才来听讲，直到现在他填写的高考专业志愿还是化学，却说不喜欢她。

她一时难以接受。

“你能等等我吗，你现在还小，以后你会明白我的。”

你看，明明同岁，沈引却成熟谨慎，总把白昼昼当作小朋友，他没有说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说你还小。

白昼昼却也真的像个小朋友，直接抹着泪就跑开了，嘴里还喊道：“我不明白，我也不要等！”

她什么都心急，做题找最简便的方法，就连喜欢人也是。

06

沈引做出的实验数据给“光催化”技术提供了新的支撑点，项目推进速度比预期的早了一个月，而这一个月里各方面事情都进展顺利。

“舟山”取得成果的时候，沈引因为有事情被研究院紧急召回，庆功宴上给他留了位置，但直到结束他都没有回来。

那天她在收拾回学校的行李时，听到其他学校的人说，研究院出现了事故，好像有人受伤。她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心里在想，不管是不是沈引，她都要过去看一眼。

她把收拾好的东西直接扔给了许音枚，让她带回学校，而自己直接买了飞往研究院所在城市的机票。

自从白昼昼知道这个项目是他负责后，就想尽办法过来。毕竟从他跳级保送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其间不乏他的消息传来，但无一例外都是他又取得了哪项成绩，有了什么优秀的成果。

他最终在自己不喜欢的领域里发光发热，站在了金字塔顶尖。

而她也发现自己越来越想他，但又在为他当年未明了的态度而耿耿于怀。

等她赶到研究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研究院大门紧闭，她因为来得慌张忘记了订酒店。这里僻静，附近没有宾馆，如果要另找怕是难免又得一番折腾。

她就在门口站着，一直发呆，直到黑夜里传来一声试探：“小白？”她才难以置信地回了头。

“你来这里做什么？”手机充电器落在了实验室，他正准备回去取，谁知道在门口碰到了她。

“我……我来给你送祝福的啊，祝贺你顺利完成舟山项目。”她有些结巴。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白昼昼懊恼，她就知道自己每次说谎必定有漏洞。

“好吧，是我听说研究所发生事故，所以来看看。”她索性坦白。

“不是我，放心。”他猜到了她的想法，当着她的面原地转了一圈，让她看自己真的完好无损，没有骗她。

沈引带她回了研究院分的住所，简单的套房，因为她的到来他直接搬去了书房睡。

白昼昼刚到屋子时看到的就是陈列在玻璃柜里的各种证书和奖杯，应该是主人每日擦拭的缘故，玻璃上没有一点灰尘和指印。

沈引见她看着这些东西发呆，怀里还抱着被子停在她身后：“有大学时候的，还有去了研究院之后的，但这些还不够。”

还不够什么？白昼昼没明白，只是觉得他真的优秀到让人难以企及，他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白爸爸。

书房和卧室是相对的，白昼昼晚上睡觉认床，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吵到了睡眠极浅的沈引。他起身打开两屋的房门，靠在门口，声音懒懒的，但又异常清晰：“睡不着吗？”

“是，你能给我讲讲我们分开之后你的事情吗？”

沈引“嗯”了一声，回去躺在地铺上，双手压在脑袋下，缓缓道：“第一年，我去参观了WHOI的机器人Nereid Under Ice（NUI），去看它的水下作业……”

他不厌其烦地一桩桩地讲给她听，他说的都是她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讲了很久，她还没有困意：“我给你讲讲我的事情吧。”

“第一年室友脱单，我在图书馆查找关于海洋污染的资料;第二年室友领证结婚，我还在查找资料……”她把这些琐事全当笑话讲，讲的时候没有那么认真，谁知道他接了话茬过去：“室友结婚那天，你送了硼砂雪花，还难得矫情地说了一大串祝福语……”

白昼昼听着黑夜里传来的声音，顿时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的，泪水不知道是因为困意来袭泛出来的，还是因为难过：“沈引，你一直在我身边的吧，实际上，你已经够了。”

她顿时明白他的“我还不够”是什么意思。

他够了，他所有的成绩和能力，已经完全可以保护她，保护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07

沈引那次说，你能不能等等我，得到的却是白昼昼的逃开和不原谅。

他自小心里就有主意，他要觉得自己足够优秀，等白家父母百年之后，他不仅仅是成为白昼昼的依赖，还能成为启明灯，照着她的化学路。

于是，在吵架之后，他拼命学习，不断拿奖，获得保送资格，直到可以独立管理项目，他才短暂地松了一口气。只有超过白爸爸，他才有资格去白爸爸面前问一句——你可不可以把女儿交给我。

他爱得隐晦又少言缄默，性子慢，不止一个室友为他捏了一把汗——你要是再这样子，一直让人家等你，估计等你优秀的时候，人家女生早就跟人跑了。

他当时听进去了室友的话，所以后怕，但又不愿意打破自己的计划，只能背地里打听她的消息，直到知道她主动申请来参加项目，他才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还好，她还对他有着惦念。

第二日白昼昼醒来，沈引正在做早餐。他的手机响了，他抽不出来手，就让她接了。她接好开了免提，是许音枚的声音：“沈学长，我想了好几天，终于想明白了。白昼昼喜歡你，所以一开始才装作不认识，不告诉我你的微信号，我刚开始还因为她撒谎生气，我真的是抓不到重点。”

沈引听着，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低头装作漫不经心，脸颊开始泛红。

沈引笑，嘴角难得露出来跟以往不一样的笑容，是宠溺又耐人寻味的。

“知道了。”

白昼昼听到电话挂断声，因为难为情想要赶紧把手机放回原位，，谁知道在慌乱中碰到了紧急呼救，，屏幕上跳出来的却是她的号码。

“有次去水下工作，氧气罩掉了，但幸好后来死里逃生。在那之后我怕我要是真的出事，他们第一时间找不到重要的人，就把你设置成了第一紧急联络人。”他挠着脑袋解释，有些不好意思。

“就不怕我在图书馆手机静音，还又忙着查资料，接不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开始哽咽，但还是爱面子得要命，那滴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死活不肯掉下来。

“接不到就算了，反正第二和第三分别是我爸妈，总会有人能接到，但我就想让你第一个先知道。”他说得云淡风轻，似乎险些丧命的人不是他。

他还是当年依旧沉稳的那个男生，在用自己笨拙的方式表达着爱意。

白昼昼去卧室把自己手机拿了出来，然后跟他一样，把他的电话设置成了紧急联络人，然后拨通了电话，两个人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四目相对着通话。

“喂，是沈引吗？”

“是。”

“你的电话是白昼昼的第一紧急联络人，所以她有件很紧急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娶她，现在。”她还是那个急性子，喜欢谁，那便一刻也不能耽搁。

尾声

沈引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去白爸爸那里听他讲化学，虽然听不懂，但是远离家庭的争吵，也不会有人骂他学习不好。。

他只要坐在那里，就会得到白爸爸的夸奖，还有个黏人虫在他旁边把他当作榜样。夏天的时候坐在他旁边，说他身上凉快，要来蹭蹭“人体空调”，冬天总是把手套围巾给他，哆嗦着说自己不冷。

这个笨蛋！撒谎都不会撒。他推托不要，说自己是男孩子不怕冷，她还在振振有词地反驳。

“沈引，夏天温度那么高，你身体都那么凉，冬天不就会更冷嘛，你就用吧，夏天你都借我凉气了，我爸说要有借有还，冬天我就把暖和借你。”

白昼昼倔强，硬要他收下才罢休，不过是当时带她去医院的恩情，就被她一直记着，那时候白昼昼的口头禅是：“沈引才不这样。”

沈引才不会骗她，才不会不喜欢她。

嗯，没错，不然当年那个女生想要和他对化学答案，他背出来的却是白昼昼写的高考数学的选择题答案。

白昼昼只是考后和他随便念叨了一遍，他就一直记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