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撞心上(五)

2020-09-10 07:22瓷话
花火彩版A 2020年7期
关键词:耳钉架子鼓文文

瓷话

上期回顾:鹿妍的母亲得知鹿妍和傅启洲分手的消息,给她安排了相亲,可惜相亲对象刚打电话过来就被顾执南给“化解”了……

下期预告:

鹿妍莫名有些忐忑,一想到刚才顾执南过去让傅启州挪车时,后者很有可能拿高高在上的身份羞辱他,她就忍不住补了句,“你们刚才……聊什么了吗?”

男人垂下眼,鸦羽般的睫毛尽数垂落,阴影很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着很失落。

他平静地回:“没事。”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足以概括一次阶级歧视、践踏自尊的社会霸凌事件。

她把傅启州从通话黑名单列表中重新放出来,一字一顿打过去:“傅启州,你是狗。”

(屈文文:他能去投稿他哥的套路吗?)

鹿妍在角落里面壁打了半天的电话,转身想挪个地方继续:“他现在不方——”

挺方便的。

门诊厅角落这块地方四处无人,顾执南就驻足在离她三五步的地方,臂肘间拎着件屈文文的外套,神色未明,正垂眼看她。

三两句话收了线,鹿妍捏着手机,忍住了再转身去面个壁的欲望。

她不确定刚才她那些丢脸到死的话被对方听到多少,只好找话题聊:“你们已经挂完号了吗?”

顾执南盯着鹿妍缄默半晌,才收回目光,很淡地“嗯”了声:“他排进去了,在做检查,要等一段时间。”

屈文文当然没傻到真去做胃镜检查,他美滋滋地收了他哥刚转的钱,发来一条微信:“哥,我去附近找个网吧打会儿游戏啊。”

科室外的等候区人满为患,鹿妍决定跟着顾执南回车里等。出了门诊厅,刚走没两步,她跟前背影挺拔的男人忽然顿住脚步,回身问了句:“还有谁?”

鹿妍没听清,茫茫然抬眼:“什么?”

看她片刻,顾执南没再重复,他手指勾着车钥匙给她,平静地道:“你先回去,我等等再过来。”

“好。”鹿妍矜持乖巧地点点头,收了车钥匙,一个人坐回了车里。

做作了没几分钟,她额头贴近车窗,毫不安分地扒着窗朝外边看了一眼。

顾执南没走多远,就在门诊厅前的花坛旁,修长的手指肩间似乎夹了根烟,却没点燃。

他居然还会抽烟。

鹿妍有点诧异,要知道她第一次见到顾执南的时候他正跳进衡湖里救落水高中生,第二次时他骑着自行车在冒雨赶路,简直就是艰苦朴素的社会主义五好青年。

不同于往常的平易近人,男人捏着烟的模样不太一样,从容冷淡,带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凌厉。

顾执南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烟身,随手扔进花坛边的垃圾桶,倏然抬起眼,向鹿妍的方向看来。

车内,鹿妍一秒后撤,端端正正坐直了。

眼角余光里,男人已经径直走过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鹿妍摸出手机,慌乱下点开了读书软件,佯装着安安静静地在阅读——

“他,南宫傲天,英俊成熟,冷酷多金,掌握着全球二十五国的经济命脉,有着让亿万女人痴迷的资本,却唯独深深爱上了平凡的她……”

鹿妍:“……”

车窗忽然被叩了两声。

鹿妍二话没说反扣了手机屏幕,摇下车窗,见顾执南正手搭着车顶,倾下身看她。

桃花眼垂眸看人時实在好看,琥珀色的瞳孔被眼睫毛的阴影笼罩,像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雾。

盯了她会儿,顾执南开口:“鹿妍。”

鹿妍下意识应:“啊。”

他蹙了蹙眉,声音低而缓:“霸道不羁,是什么样子?”

对方的目光很淡,居高临下,看得鹿妍莫名怦然心跳。

一句话没怎么经过大脑就出来了:“你,你这样的?”

无声对视几秒,顾执南像是微扬了下眉,顿了顿,眼角眉梢染上隐隐笑意。

“你那位开酒吧的朋友,周末什么时候开始店庆?”他问。

鹿妍被他们这番思维跳跃的对话绕得有些蒙,顺着回:“应该这周六……晚上八点开始,到时候你几点来都可以,你要是找不到地方,就打电话给我。”

顾执南点头:“好。到时候见。”

周六,鹿妍提前到了酒吧。

小酒吧前的招牌灯已经修好了,高姝雅听说鹿妍扯了个店庆的理由把人叫来,配合她叫保安在门口立了块小黑板,还真把店庆写上去了。

“你不会是跟人说今天打八折他才来的吧?”鹿妍找了个靠里的卡座,高姝雅也坐过来,道,“我总觉得那男人不靠谱,你又请吃饭又骗他酒吧打折的,到现在你们两个有什么进展没有?”

鹿妍抱着小靠枕,下巴抵着软枕在玩手机,闻言摇头:“没有。”

“那你这位帅哥几点到?”

鹿妍又摇头:“不知道。”

高姝雅没辙了:“那他长什么样总知道吧,快快,我还没看过照片呢。”

照片确实有。

鹿妍也没遮遮掩掩,随即从相册里翻出那天她拍的顾执南和跑车的合影照,递给旁边的人:“喏。”

“我的天……”高姝雅当即被惊艳得忍不住蹦了句,“他怎么长成这样子?”

“我跟你说过了。”鹿妍很满意她的反应。

高姝雅边放大照片,边低呼:“但你没跟我说这男的长得这么好看啊——”

“等会儿。”将照片放大后,高姝雅对着眼前男人的五官打量了片刻,有些不确定,“我好像见过他。”

“嗯?”

男人的五官英俊精致,是让人看一眼就非常难忘的长相。高姝雅又多看了几眼,确定了:“对,我就是见过他。”

鹿妍有些愣:“什么时候?”

“我有印象,他以前肯定是来过酒吧。”高姝雅回忆,“好像是两三年前。”

高姝雅会有印象,除了因为男人那副眉目如画的容色,主要还是他整个人实在太独特了,让人想不记得都难。

“当时他应该就坐在那里。”鹿妍顺着指的方向看过去,是酒吧进门正对着的吧台位置。高姝雅补充,“好像是穿着西装吧?整个酒吧就他一个人穿西装,跟跑来酒吧相亲似的,还坐在最显眼的位置。”

都是成年人了,来酒吧排解感情也是常有的事,何况顾执南来的还是清吧。

总不能要求人家完全禁欲吧,何况还是几年前的事。

鹿妍自我安慰了两句,还是有些细微的不舒服:“他来这里找人吗?”

“这是最奇怪的,他也不找人。”

“乔乔你还记得吧?我那个不缺人追的小表妹,她来我这里的时候迷他迷了好几天,上去问人手机号他理都不理她。”高姝雅道,“那段时间来我这里的女客人都多了一倍,但他来了没几晚就没出现了。”

鹿妍都能想象到当时排队搭讪的盛况了,忍着咬抱枕磨牙的欲望,幽幽地回:“丫丫你记得真清楚。”

有了前车之鉴,高姝雅越想越不靠谱:“你说他不会是第二个傅狗吧。”

傅启州早就被鹿妍划进了鄙视链末端,闻言她替顾执南辩解了句:“他比傅启州长得好看多了。”

“所以啊,”高姝雅又插了一刀,“围在他身边的女人说不定比傅狗多多了。”

鹿妍二话没说就对着抱枕下嘴咬了一口。

晚上九点,酒吧陆陆续续来了客人。今晚店里请了乐队,几名乐手都是刚趁着暑期出来打零工的大学生,之前来过好几次,演出前轻车熟路地找过来聊了两句。

主唱是个模样清秀的男生,戴着耳钉,笑嘻嘻地打量了眼鹿妍问:“老板娘,这是你妹妹啊?”

“是你妹。”高姝雅白了他一眼,揽过鹿妍,“她是我闺密,别瞎占人便宜。”

小耳钉毫不怕生地坐到鹿妍旁边,贫了句:“是我妹也行啊,那妹妹能加个微信吗?”

鹿妍还在出神想之前的话题,抬眸瞅了小耳钉一眼,不咸不淡地指了指她斜对面最远的位置:“加个座位吧,麻烦你坐那里去。”

小耳钉愣怔。

顶着那张清纯无害的脸,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没想到吧?”高姝雅笑得直颤,“我们小妍妍没有看上去这么软,你们是没见过她拿刀的时候……”

旁边另一男生也起哄:“啧啧陆明,你行不行啊。”

聊天间隙,鹿妍搁在酒杯旁的手机一亮,跳出来条微信。

顾执南:“我在门口。”

下一秒,鹿妍捧起手机站起身,那双湿润的小鹿眼在昏暗灯光下如沾水桃花,挂着不能再明显的雀跃,绕开小耳钉,出酒吧接人去了。

小耳钉目瞪口呆。

“没事,哥们,我理解。”一旁的男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女人嘛,双标。”

酒吧门口,顾执南已经停好了车。鹿妍出门时,正好见男人踩着台阶上来,一身黑T恤衫黑牛仔裤,还是平时休闲的模样。

鹿妍顿时有些迷惑。

丫丫刚才说两三年前看到的顾执南穿着西装,但从鹿妍认识他那天起,他身上不是运动服就是休闲衣,就算替屈文文开车,也没见穿得多正式。

司机哪里需要穿西装,会不会是认错了?

见鹿妍杵在原地有些愣怔,顾执南顿住脚步,五官在路灯的勾勒下格外英挺深遂,抬起眼看她:“我来晚了吗。”

“没有,我們还没开始。”鹿妍下意识往旁边蹦了一下,给他让路,“其实这里平时晚上十点以后才会热闹,现在客人还没到一半,你来得正好。”

顾执南“嗯”了声,推门示意她先进,垂眸不动声色地问了句:“平时你经常来这里?”

她在他面前温柔矜持的人设不能崩。

“也还好。”鹿妍还非常做作地补了句,“只有我朋友找我的时候才会过来。”

他帮她抵着门,鹿妍擦身进去的时候闻到了点对方身上的味道。干净清冽,像是那种只有凑近了闻才嗅得到的男士沙龙香,没有沾上女人脂粉的甜味。

“那你呢?”鹿妍停住了,没忍住问,“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既然酒吧老板是她的朋友,那就很有可能已经告诉了她。

顾执南应声:“来过。”

居然真的来过!

鹿妍一时间仿佛预见了自己脑补的那部偶像剧续集,男主寻寻觅觅找他心中的白月光,而她这个无知女配横插一脚死缠烂打,此时命中注定的女主将在今晚出现,真正的男女主终于重逢——

脑补不下去了。她憋了句:“你来……干什么?”

酒吧内的灯光昏暗,她挪到门口没动,此刻两人的姿势像极了拥抱。顾执南低头看鹿妍,眉眼轮廓异常深邃,盯着她看了会儿,他沉静地道:“我来听歌。”

“啊?”鹿妍怔住了。

顾执南容色如常:“以前这家酒吧里有个驻场乐队,表演得还不错,那时候我也想组织乐队,对这些比较感兴趣,就来听了几天。”

鹿妍心里开演的大戏戛然而止。

她默默检讨了遍自己的不正直,反省了会儿:“我不知道你还会玩乐队。”

“很早的事了。”顾执南跟着鹿妍往里走,忽然问了句,“你想听吗?”

鹿妍条件反射性地回:“架子鼓?”

她想起来,他的头像就是架子鼓。

他颔首:“嗯。”

酒吧最里侧搭起来的舞台上,乐队已经开始演奏。高姝雅坐在卡座里喝鸡尾酒,远远看到鹿妍带着个男人过来,途经之路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回头看那男人。

高姝雅痛心道,招蜂引蝶,妍妍不幸啊。

两人在卡座两侧坐下,鹿妍给身边的高姝雅介绍:“丫丫,这是顾执南。”

男人穿得简单,模样却比照片里更出挑。高姝雅看着这颜心服口服,忙道:“你好,我叫高姝雅,是妍妍的好朋友。你喝什么酒?直接点就行。”

顾执南客气道谢:“我开了车过来,不方便喝酒。”

鹿妍眨了眨眼:“喝酒了也没事,我可以帮你叫代驾。”

“对对,今天我这店庆,酒水打八折,你随便喝。”高姝雅配合地叫来酒保,“小周!拿本酒单过来。”

酒保很快拿了酒单过来,递给顾执南。

他也没推辞,从容接下,点了杯柠檬水后将酒单递给鹿妍:“总有机会,今晚就算了。等会儿我顺便送你回去。”

后半句是对鹿妍说的。

语气自然,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

“哦,好。”鹿妍顿了顿,应道。

她立起酒单模样认真地翻着,遮住大半张脸,藏在长发下的耳郭却莫名有点热。

顾执南又道:“这样,既然我喝不了,今晚你们的酒就算在我单上,也算不浪费今天的店庆。”

高姝雅在旁边一个字都接不上来。

绝了,真的绝了。

对方从容貌气质到谈吐情商,挑不出一个错。就算之前她有多想帮妍妍试探他,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高姝雅摸出手机,在桌底下给鹿妍发了句:“我收回刚才说他是第二个傅狗的那句话。”

鹿妍看了眼消息提示,狐疑地瞅她一眼。

高姝雅:“要是你俩以后真在一起,哪天他劈腿了,估计这辈子你都發现不了。”

鹿妍:“……”

等酒端上来后,三人坐在卡座里聊天,顾执南多数时候在旁边听着,偶尔应声。远处,乐队已经唱完第二首歌,小耳钉主唱拍了拍话筒,清了声嗓子,笑道:“今天让你们来点歌吧,坐那边的妹妹,对,就是穿蓝色裙子的那位——你想听什么歌?”

高姝雅抬头看了一眼,转向鹿妍:“妍妍,叫你呢。”

鹿妍没什么反应,挪开目光:“我不听。”

坐在对面的顾执南动作一顿,微微抬眸,扫了眼演出舞台那边,随后放下了杯子。

“你想听什么?”顾执南忽然出声问。

“我吗?……你要上去吗?”鹿妍对上他的视线,想起之前对方说的乐队的事了。

她回得很快,眼眸像是亮着水光:“什么都可以。”

等顾执南径直走远后,高姝雅绷不住了,难以置信地凑过来跟鹿妍咬耳朵:“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

刚才这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简直差点没把高姝雅给逼走,她在这多待一秒都嫌自己太亮了。

“才认识没两周,一点进展都没有。你试得怎么样?”鹿妍托着脸看顾执南的背影,惆怅地叹了口气,问高姝雅,“你觉得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高姝雅发表意见:“男人吗,基本拒绝不了那种又纯又嗲的美女。妍妍你——”

“纯是肯定够了。”高姝雅打量一眼鹿妍,继续道,“嗲还差一点。”

鹿妍模样看着乖软顺从,但从小也是被鹿父鹿母惯着长大的,有点小脾气在所难免。更何况她这辈子也就谈过一次初恋,当年是傅启州追着她,她缺乏对着人发嗲的经验。

高姝雅客观道:“像他长成这样不缺人追的,我看你矜持也没什么用。”

正聊着,那边顾执南已经走上了台子,鹿妍见他微俯下身,像是和乐队里的鼓手交谈了几句。后者笑着给他让了位,几位乐手围过去商讨了片刻。

“不是——”高姝雅原以为顾执南是上台去唱首歌,见状愕然,“他还会打架子鼓啊。”

“应该会吧,他的头像就是架子鼓。”鹿妍将顾执南的微信头像截了屏,发给高姝雅。

接着,小耳钉在台上笑道:“今晚有位客人想试试我们的鼓,既然这样,下一首歌就唱他点的吧——”

顾执南长得极好,已经有人跃跃欲试,拿起手机准备录影。

他坐在架子鼓后,稍低着头,握着鼓棒试了几个音,而后似乎抬了抬眸,朝鹿妍这边望了一眼。

酒吧的灯光昏暗迷离,鹿妍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蓦然有种视线相撞的实感。

她揣着开始乱蹦的心跳,一脸正直地抬高手机,放大屏幕,按下了录影键。

镲片被敲下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开始。

鹿妍注意力都放在了舞台后侧方的男人身上。

这首英文歌的前奏舒缓,鼓点声应和节奏敲下,紧转至高潮部分,等吉他手飙上一连串高音后,屏幕里,男人神色敛淡地掐点踩下踩锤。

后半部分紧跟着的是一段鼓手solo。

旁边的高姝雅纯属看热闹,赞叹了句:“好厉害。”

鹿妍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顾执南,目光跟着他交错的鼓棒走,等鼓点骤然密集后,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挪到了他脸上。

极有力度的鼓点声像是连续不断地敲在了她脉搏上,鹿妍有些怔地思忖了瞬间,她好像还没见过他这样。

不对。

见过一次,上回他开着屈文文那辆超跑试车的时候,也是这样。

有些凌厉,甚至是张扬的,疏淡外表下裹着鲜活滚烫的岩浆。

最后利落地敲下一声,收尾。

周围有人吹了声口哨,众人纷纷鼓掌,齐齐目送几名乐手下了台往这边过来。

“哥们,刚才的双踩牛啊!”旁观了全程的鼓手兴奋上前,拍了拍顾执南的手臂。

“是真牛,以前好好练过吧?”

鹿妍见顾执南跟人聊了几句,而后径直向卡座位置走来。

他刚打完一长段架子鼓,额角有汗,漆黑的发梢末端沾湿着,在暗暗灯色下性感得难以名状。

顾执南没坐,搭着鹿妍座位的靠背,微屈下身,敛眼看她:“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现在鹿妍的脖颈儿都在发着热,也不知道对方发没发现。她瞅了眼不远处频繁往这里打量的女人,诚恳道:“就现在吧。”

“嗯?”

“你看,”她理由找得很好,客观地道,“你衣服都有些湿了,不回家换掉会感冒。”

顾执南背着光,像是转瞬即逝地笑了下,才道:“好。”

高姝雅在酒吧门口送鹿妍上车,看着那辆驶远的桑塔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把闺女卖了的感觉。

看顾执南的谈吐修养,怎么都不应该是那种寻常人家出来的,还经历过失业的男人啊。

“哎,对了,你们帮我看看。”回到酒吧,高姝雅想到什么,翻出鹿妍不久前截给她的头像,问乐队那几个人,“你们认识这个吗?”

鼓手拿过来,把那张架子鼓头像放大看了遍,吃惊地问:“这是谁啊?”

“我的一个朋友。”高姝雅道。

“老板娘,你这朋友是土豪吧?”鼓手艳羡,“这个牌子,要是定做的话,没有百八十万都拿不下来。”

晚上回到公寓,鹿妍毫无睡意,猫在阳台上把那几盆茉莉挨个儿浇了一遍水。

浇完又蹲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对了。

顾执南送她回来,她是不是应该给他发点什么?

发什么呢。

鹿妍摸出手机,点开两人的对话框,翻到三个小时前他给她发的那句:“我在门口。”

再往上,是那天替屈文文提车时,她偷拍他发生的对话。

鹿妍翻了片刻,对着这些毫无情趣甚至无厘头的对话沉默了会儿,突然想起今晚高姝雅的那句谏言。

“我看你矜持也没什么用。”

要嗲。

不知道是今晚酒劲上头,还是顾执南撑着她椅背俯身看她的樣子上头。

鹿妍脑子一抽,手指动得比脑快,等回过神,一句话已经发了出去——

鹿妍:“哥哥,你到家了吗?(小兔可爱.JPG)”

刚发完不久,鹿妍凑近了看聊天框,一个字一个字地拆开分析了遍她刚才发的这句话。

她喊他,“哥哥”。

后面还跟了个无限娇羞的波浪号。

迟钝的羞耻感从尾椎骨一路酥麻上头发梢,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那瞬间,鹿妍迅速地撤回了这条消息。

僵滞屏息等了两分钟,对方没回复。

幸好顾执南没收到,鹿妍如蒙大赦般揉了揉脸,慢吞吞地拐进浴室洗澡。等擦着头发出来时,她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忽然跳出一条微信提示。

顾执南:“刚到。”

明显的血色逐渐从鹿妍瓷白的锁骨皮肤向上蔓延。

她差点没把手机掰了。

半小时前她就撤回的消息,他……他……他居然看到了?!

那这半个小时里他怎么没有回复?

他是不是在替她感到丢脸——

紧接着,又是一句。

顾执南:“为什么要撤回?”

恍惚间,鹿妍命悬一线地默默思考,不然她还是把手机吃了吧。

冷静几秒,鹿妍深吸口气,回得一本正经:“我觉得喊哥哥,好像不是特别严谨(小兔揉耳.JPG)”

鹿妍:“我还没有问过你多大了。”

多么完美,多么正当的撤回理由。

今晚顾执南在酒吧台上敲架子鼓时,周围几个乐手都是大学没毕业的男生,当时男人一身简单干净的黑T黑裤,却风华尽显,看着甚至比那几个男生还来得少年张扬。

鹿妍忽然想到,他不会真的比她小吧?

顾执南发来一张图片。

对方没文字回复,直接截了张照片过来。鹿妍点开一看,眼前的这张户口本照上记着顾执南的身份证号,算了算今年二十八岁,是槐城人。

等等。

为什么是户口本?

鹿妍今晚确实多喝了两杯,脑袋钝得有些转不开,她习惯性地打了句:“这张我也可以留着吗?”

这次等了良久,他才回复过来。

顾执南:“可以。”

“妍妍,我问你件事啊。”

周一,鹿妍被高姝雅一个电话拦在了电梯口,她走到旁边问:“什么?”

高姝雅:“前天晚上你发给我的截图,就是截了顾执南微信头像的那张,那是他自己的架子鼓吗?”

鹿妍在威汀一层大厅的休息处坐下,想了想回:“应该是。”

“我找人看过了,这个牌子的价格贵得吓人,而且他那套是十几年前的大师定制版,现在市面上根本没得卖。”高姝雅想了两天,还是决定提醒鹿妍,“你不是说他是司机吗,怎么会有钱收藏这种古董?”

鹿妍从没想过这事,她回忆起顾执南那根断了都没主动修的汽车雨刷,眨眨眼:“那可能不是他的吧。”

这年头找网图当自己头像的人比比皆是,其实高姝雅也不太相信。

“但我觉得你还是多注意点,顾执南这人,我总觉得有点奇怪。”高姝雅道。

鹿妍摇头:“他不奇怪,奇怪的是我。”

她不仅奇怪,还是个奇怪到问人家可不可以保存他户口本照片的变态——

那天晚上从酒吧回来,她居然问顾执南问可不可以存他的户口本照。

要他的户口本照,四舍五入是民政局办证,再入一下,那天晚上她就是在对着顾执南求……婚啊。

翌日清醒后,鹿妍后悔莫及,在厨房削了整整两盘土豆薄片才缓过来。

挂了电话,旁边突然有人叫了声“鹿妍”。

回过头,面前的胖男人胸前别着一块银底镏金的厨师牌,笑容和蔼:“还真是你!”

鹿妍愣了愣:“陈师傅。”

眼前的男人,是她以前工作酒店的西餐厅厨师长。

陈甫民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有些是鹿妍眼熟的旧同事,大多数是新面孔。寒暄片刻,他给她介绍了句:“我们厨房的新团队,今天我带他们来试试菜。”

以前鹿妍还没被辞之前,酒店厨房也会挑出一些厨师组成料理研发组,公费去各个酒店试菜。

“小妍啊,”陈甫民也想起辞退的事了,尴尬道,“那次上面一次裁掉这么多人,我是实在没想到里面会有你。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对不住你跟你叔叔。”

以前两人关系不错,鹿妍回:“也没有。”

“对了,你怎么也在威汀?”陈甫民有些惊讶,“是在这里工作了?”

鹿妍点了点头。

陈甫民恍然,连连点头:“也好,挺好的。”

威汀酒店是他们这行厨师挤破头都想进的地方,鹿妍能这么快就找到威汀的工作,虽然是在陈甫民的意料外,但也在情理中。

这小姑娘在料理这块有天赋,也肯吃苦。当初她叔叔还是西餐厅厨师长的时候,应该就教过她不少东西。后来她叔叔移民出国了,厨师长的位置才给了陈甫民。

他也算一路看她过来,如果没有前段时间的裁员,鹿妍离晋升副主厨就差临门一脚,下半年还会跟着酒店的团队参加金杯国际美食大奖赛。

所以当初看到裁员的名单里有鹿妍,陈甫民也吃了一惊。

走前,陈甫民低声问:“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你和那个……启舟的少爷不在一起了吧?我看他要和江氏地产的千金都快订婚了。”以前傅启州有时会来酒店接鹿妍下班,他们两个的事陈甫民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他隐晦道,“前段时间我们酒店集团进来个大股东,我听说裁员的事也是那边提出来的。”

鹿妍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那个股东,就是江氏地产。”陈甫民把话挑明了,叹气道,“小妍啊,被辞也辞得明白点。”

午餐鹿妍做的是蜗牛烩饭,料理完的勃艮第蜗牛撒上抹茶粉,搭配奶油小乳鸽,香味直从走廊飘进套房里。套房管家给她开门时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屈文文难得没赖床,爬起来把他的早午餐解决得干干净净。

吃完,他忽然想到件事:“姐姐,你要不要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啊?在下月初,就是下周五。”

鹿妍有些心不在焉,应声回:“你那天想吃什么?”

“不是做菜,就是邀请你参加,凑热闹。”屈文文叼着小银签,含混道,“到时候我们家阿姨会做菜,蛋糕也是她做。哦,对,其实我哥也会,但他一般不下厨。”

鹿妍正在出神,目光悠远,轻飘飘敷衍了句:“你哥哥好厉害。”

“我哥什么都会。”屈文文顿时从沙发里坐直了,崇敬道,“他以前又会飙车又会玩音乐,听说比我现在还能折腾,太帅了。不过开公司以后我哥就没玩了,但他工作也厉害,有时候能几天不睡觉……”

背景音是屈文文对他那个神一般的哥哥的长篇崇拜小作文,鹿妍却没怎么听。

如果当时是江氏地产要裁掉她,那和那个江家小姐就脱不了干系。

她被渣男劈腿就算了,還要被渣男的前任辞掉工作。

鹿妍的小脾气上来了,有些微愠,还有点委屈。

“我哥厉害吧?”面前,屈文文已经讲完他哥的跌宕起伏的“成神史”,得意地问道。

鹿妍终于回过神。

她带着些阶级仇视的小迁怒,沉默了一瞬,幽幽地接了句:

“那他现在一定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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