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千阳》中玛利亚姆的创伤经历研究

2020-09-10 07:22张丹
今古文创 2020年40期
关键词:恢复后遗症

【摘要】 《灿烂千阳》围绕两个悲惨女人的命运展开,被誉为典型阿富汗妇女的血泪史。本文将结合创伤理论探讨小说女主人公之一玛利亚姆从创伤到恢复的过程。玛利亚姆用自己的一生告诉生活在苦难中的阿富汗妇女,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一千个太阳终究能照亮无底的黑暗。

【关键词】 《灿烂千阳》;创伤理论;后遗症;恢复

【中图分类号】I1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40-0006-02

《灿烂千阳》是美籍阿富汗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的第二部作品。小说以阿富汗为背景,讲述两个饱受苦难的女人由敌对到彼此相互支持改变命运的故事。小说女主人公之一的玛利亚姆从小饱受家庭的伤害,成年后又受到了婚姻的压迫,加上阿富汗统治阶级及封建文化的侵害,使得这个女人的内心伤痕累累。本文将结合创伤理论,分析玛利亚姆的创傷根源,阐述其创伤表现及恢复过程。

作为创伤理论的奠基人,弗洛伊德将创伤定义为一种经验如果在很短暂的时期内,使心灵受到高度刺激,以致不能用正常的方法谋求适应,从而使心灵的有效能力的分配受到永久的扰乱,这种经验便可成为创伤。[1] 个体经历创伤后,会出现异于常人的不同表现,这些表现就是所谓的创伤后遗症。典型的创伤后遗症包含自我隔离与集体疏离,过去与现在的断裂以及身份危机。

一、玛利亚姆的创伤根源

作为典型的阿富汗妇女,丈夫与家庭占据了玛利亚姆生活的全部,最亲近的人往往带来最深的伤害。玛利亚姆的创伤来自集体及个体的双重压迫。

(一)集体创伤。艾瑞克森(Erikson)指出:集体创伤是指社会集体带给个体的伤害,它破坏了已形成的集体感,切断了人们原有的纽带。它通常是缓慢的,不知不觉进入到受害者的意识中。[2]

阿富汗妇女所处在的环境有着极为不公平及苛刻的规定:女性不得暴露身体任何部位;出门必须带“波尔卡”;女性不能单独出门;妙龄女子不能在河边洗衣服;关闭全国的女子学校;禁止女性参加工作(医生和护士除外)……这些不公平的规定使得女性地位极其低下。玛利亚姆的丈夫丢失了工作,无所事事的他脾气变得阴晴不定,挨打成了玛利亚姆的家常便饭。为保护自我玛利亚姆失手打死了丈夫,原本属于正当防卫的行为却被统治阶级定义为“粗暴行为”,在男尊女卑的社会统治下,玛利亚姆最终被执行了死刑。

阿富汗传统文化的禁锢也是玛利亚姆受到创伤的重要原因。阿富汗一直保留着部落主义文化,也就是父权制和荣誉观。一夫多妻、包办婚姻等封建行为在阿富汗仍根深蒂固。因此,阿富汗妇女长期处于社会的最底层。玛利亚姆必须遵从年幼从父,嫁人从夫的理念。男权社会的思想在玛利亚姆的内心根深蒂固,以至于她从不反抗父亲及丈夫,这也是她悲剧人生的一个重要原因。

(二)个体创伤。所谓的个体创伤通常发生在婴幼儿时期或少年时期,婴幼儿时期的记忆残缺,少年时的抛弃、虐待或性侵行为都会对个体产生不利的影响。

玛利亚姆有一个不光彩的身份,即“哈拉米”(私生子),因为这个身份导致她常常受到嘲笑甚至歧视,因此她的内心是极度自卑的。另一方面母亲娜娜将对父亲的憎恨转移到玛利亚姆的身上,使她长期缺乏母爱。母亲去世后,作为唯一的亲人父亲并没有承担起父亲应有的责任,反而却想尽快甩开她,草率地为玛利亚姆安排了婚事。童年的不幸使得玛利亚姆将自己害怕社交,渴望与世隔绝。更加不幸的是婚姻并没有给玛利亚姆带来家庭的温馨。在拉希德的眼里,玛利亚姆只是生育工具及照顾他的保姆。在得知玛利亚姆终身不孕后,她就只是丈夫泄愤的工具,殴打成了家常便饭。玛利亚姆的人生一直活在丈夫暴力的阴影下。

严厉的社会统治,加上幼年及成年的不幸生活,玛利亚姆的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这些伤害影响了她的性格与生活,给她留下了不同程度的创伤后遗症。

二、玛利亚姆的创伤后遗症

创伤经历会对人产生深远的影响,经历创伤后个体会在自我认知、自我心理及与其他人关系上产生变化甚至是障碍。创伤后应激反应通常从三个方面变现出来,自我隔离与集体疏离、过去与现在的断裂、身份危机。

由于私生子的身份,玛利亚姆受到了周围人的排挤,她的童年只有母亲、父亲、邻居碧碧和苏拉赫毛拉。母亲的冷言冷语、父亲的不管不顾使得玛利亚姆从小缺乏安全感。与母亲的长期相守使得她对社交充满排斥,母亲过世后,她更是难以融入父亲的大家庭。婚后,与邻居的社交对于她来说仍是艰难的事情,多数情况下她选择只做一个倾听者。与其社交,玛利亚姆选择了让自己更舒服的自我隔离。

创伤性事件发生后,为了自我保护,心理应对机制的第一反应是否定和遗忘,此时创伤记忆通常以不正常的形式如噩梦、闪回和幻觉存在。玛利亚姆的第一个创伤记忆来源于母亲。玛利亚姆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去找父亲,等她回来后,发现母亲已经去世。因此玛利亚姆认为是自己的执念导致了母亲的死亡。带着愧疚感,母亲过世后,与母亲生活十五年的小木屋以及母亲死亡的场面不断在脑海中浮现,使她饱受噩梦的侵扰。对于父亲所带来的伤害,玛利亚姆选择的是遗忘。年幼的玛利亚姆视父亲为英雄,但在母亲过世后,作为玛利亚姆的唯一依靠,父亲却抛弃了她。从此,父亲的所有表现在玛利亚姆看来都是虚情假意。出嫁后的20多年里,玛利亚姆从未看望过父亲,仿佛她从未有过父亲,她与父亲快乐的童年也随着对父亲的失望压在心底。她的第三个创伤记忆来源于丈夫。长期的家暴使得玛利亚姆经常出现幻觉,只要看到拉希德的手就会警觉地双手护胸;哪怕熟睡时,皮带或皮鞋的声音会使她立刻清醒,仿佛下一秒就是拉希德的拳打脚踢。

创伤的第三个后遗症就是对自我身份的怀疑。作为女儿的玛利亚姆从小被冠以私生子的称呼,因此她十分渴望从父亲那里得到合法的身份,屡次向父亲讨得她应有的姓氏,但最终她也不能成为扎里勒家中的一员。作为妻子的玛利亚姆渴望从丈夫这里得到妻子应得的幸福感,但持续的家暴以及丈夫的另娶他人使得玛利亚姆又一次失败。两次身份的挣扎均已失败告终,玛利亚姆也放弃了获得他人的认同。

面对伤害,玛利亚姆尝试过挣扎,但多次的失败告终使她心灰意冷,对于心灵的创伤,最终她选择回避,将痛苦的记忆埋藏在心底,将她一步步逼向抑郁直至默然,而这些表现都是典型的创伤后遗症。

三、玛利亚姆的创伤恢复

当创伤发生时,个体会尝试自我恢复。多明尼克曾说过:一个人如果想要恢复创伤他需要区别过去和现在,回忆过去所发生的事情,意识到自己活在当下并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3]玛利亚姆的创伤恢复分为三个方面:自我和解与集体联系的重建,过去与现在的连接以及自我身份的重建。

对于受创者来说从创伤中恢复的一个方法就是重新融入集体。莱拉是拉希德的第二任妻子,萊拉母女像一缕阳光照亮了玛利亚姆原本灰暗的生活。终身不孕是玛利亚姆一生的遗憾,阿兹莎的出生圆了玛利亚姆当妈妈的愿望,尽管不是亲生她却视若己出,同时她与莱拉的关系也日渐融洽。莱拉母女成了玛利亚姆生命中重要的人,是莱拉母女的出现使得玛利亚姆敞开心扉,重新审视社会,感受到人间有爱。

创伤的第二个表现是过去与现在的断裂。因此想要恢复创伤就要整合记忆。整合记忆是指受创者不在受创伤记忆的重复、幻觉以及遗忘的侵扰与压抑,完全释放自己,接受创伤记忆并与现在的生活进行连接。随着关系的改善,玛利亚姆终于敞开心扉向莱拉阐述自己与母亲,自己与父亲的记忆。莱拉的生产使得她明白为人母的不易,父亲的临终一面也使得她意识到父亲也是爱自己的。对父亲母亲的误解的解开让玛利亚姆的内心发生了真正的改变,童年对于她也不再是噩梦般的存在,也是充满亲情与关爱的。

自我身份的重建离不开个体与客体的关系。拉康曾定义个体与客体为与我们关系最为亲密的他人和亲近却难以靠近的自我。根据拉康的说法,自我身份的建立是需要通过他者的认同才能实现。作为同侍一夫的两个苦命女人,她们起初是水火不容的。但莱拉的主动示好使得关系发生改变。当个体与他人分享自我经验,两者因共同性质而互生兴趣,进而产生认同。此时新的联系也随之建立。随着关系的逐渐亲密,玛利亚姆与莱拉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共同抚养阿兹莎成了两人的生活支撑。玛利亚姆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身份——姐姐/母亲。尽管最后为保护莱拉母女被判死刑,但玛利亚姆从不后悔,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她体会到家庭的温暖,体会到被重视的幸福。

玛利亚姆的创伤能够恢复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莱拉母女的出现,莱拉母女似生命中最后一棵稻草让玛利亚姆找到生的希望,体会到拥有家人的幸福。爱使玛利亚姆伤痕累累的心重新变得温暖,为了“家人”,她终于站起来反抗命运,“成了别人眼中重要的人”。

四、结束语

玛利亚姆向人们展示了一个典型的阿富汗妇女的悲惨人生,社会制度的侵害加上家庭的压迫,几乎每个阿富汗妇女的内心都是苦涩的。与众多还在受压迫的妇女相比,玛利亚姆是幸运的,她的生命中有爱她并值得她爱的人的存在,爱人给予她勇气来反抗命运。玛利亚姆经历了从昏暗到光明的生活,尽管光明是短暂的,临死前凭借这短暂的光明使得玛利亚姆在回忆人生时也能嘴角上扬。正如小说中所说“人们数不清她屋顶上有多少轮皎洁的明月,也数不清她墙壁之后那一千个灿烂的太阳。”[4]面对苦涩难忍的生活,灿烂千阳终能冲破层层暗纱,将一缕余晖照进生活,治愈心中的创伤。

参考文献:

[1]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高觉敷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84.

[2]王欣.个体创伤和集体创伤《国王的人马》中的历史叙事研究[J].国外文学,2013,02:89-97.

[3]LaCapra,Dominick.WritingHistory,Writing Trauma[M].Baltimore: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2004.

[4]卡勒德·胡赛尼.灿烂千阳[M].李继宏译.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作者简介:

张丹,女,黑龙江哈尔滨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美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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