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展与展望: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网络信息存档*

2020-09-03 12:34周文泓苏依纹代林序杨梓钒张玉洁
图书馆论坛 2020年9期
关键词:记忆数字资源

周文泓,苏依纹,代林序,杨梓钒,张玉洁,陈 怡

0 引言

在数字技术支持下,多元主体与万事万物正留痕于网络,网络信息从记录的基数广度到细颗粒的深度,为人类留存与构筑更加丰富生动的记忆提供了更多可能性,在内容层面成为帮助构建数字记忆的重要资源。如何满足社会记忆需求,完善网络信息从归档方案设计到捕获与有序化整合等存档系列活动亦得到关注。因之,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如何定位与优化网络信息存档的探索日趋深入。目前,立足于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网络信息存档已有一定实践基础。一方面,全球记忆、荷兰记忆、中国记忆、北京记忆、佛罗里达记忆等数字记忆项目正在全球范围内展开,为认识记忆与数字记忆资源建设所需的内容与行动机制提供了参照与经验,但这些项目偏重于从工具层,以数字化方式将现实世界予以转换并保存于网络空间。另一方面,诸多国家与地区均在实施网络信息存档项目,如英国国家档案馆、图书馆共建的网络档案库、美国国会图书馆的社交媒体档案库等,然而这些项目的记忆取向不尽显著,在信息组织上没有实现“记忆式”的资源体系,有待网络信息存档进一步优化,以便使信息捕获与整合更加对接于数字记忆资源的建设需求。

理论层面亦有对照性的探索。一方面,从记忆构建出发的研究为各类信息的存档活动提供了理论与方法指导:一是明确信息的记忆价值,从记忆视角拓展信息内涵与外延[1-2],如将档案视作记忆材料与资源的档案记忆观[3],由此倡导信息存档以及相关活动应积极将记忆建构的取向纳入[4]。二是对信息存档参与记忆机构展开“如何做”的讨论,现今已有较多关于城市记忆、乡村记忆、社群记忆的探索,相对一致的结论是应面向记忆建构需求建设以存档为目标的信息资源库,并辅之相关的开发与利用策略以落实记忆建构层[5-6]。在数字信息呈几何性增长的背景下,数字记忆的提法日趋深入[7],逐渐明确建设面向记忆构建的数字档案资源库的构想、原则与内容[8-10]。然而,这方面的研究偏重于探讨将非数字的记录或实体进行数字转换并迁移至网络空间中进行资源库建设,而将网络原生信息,尤其是具有Web2.0乃至Web 3.0这些在当下占据网络信息主流且有其特性的信息作为更明确的对象与数字记忆资源建设进行关联尚需深入阐释。另一方面,网络信息存档相关研究从对象与方法层亦有一定研究成果,为数字记忆资源建设取向的研究提供基础[11]:一是网络信息存档的整体活动日益被视作维护人类文化遗产的重要手段,有助于应对网络空间信息转瞬即逝的风险,其记忆取向逐渐明晰[12]。二是网络信息存档在方法层已明确相关实践维度与策略,为面向记忆的网络档案库建设以及开发利用提供通用基础,主要涉及:可提供网络信息存档活动合法合规、目标和原则依据的制度[13-16];帮助明确职责与分工的涵盖网络平台、记忆机构、信息形成者等利益相关者的合作框架[17];规范存档环节、内容和具体要求的流程配置,如确定归档范围/收集策略、捕获、存储和组织[18-19];落实网络信息存档的技术应用,如网络信息自动识别与捕获技术[20]。然而,这些研究未能充分解答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网络信息存档是否有其特性与要求,如有的话应如何设计与实施等问题。因而,本文将从理论与实践两大层面同步展开梳理,明确当下数字记忆资源建设与网络信息存档的关联与进展,从问题分析中提出网络信息存档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亟待解决的问题及发展方向。

1 数据收集和分析方案

为探究面向数字记忆建构的网络信息存档进展,研究内容从两方面设置:一是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网络信息存档理论内涵建构进度;二是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网络信息存档实践行动进程。一方面,通过文献调查对研究结果予以归纳分析,帮助明确现有研究中数字记忆资源建设是否同网络信息存档关联、关联程度以及具体关联内容。笔者以数字记忆、网络归档、网络存档、网络信息存档、网络信息保存、档案+记忆为检索词于中国学术期刊全文数据库中检索中文文献;以digital memory、web archiving、web information management 、 Internet-based information archiving、 web preservation 为 检索词于Web of science、Springer、WILSON学术期刊数据库、Emerald 电子期刊数据库、SAGE Journals Online 数据库中检索英文文献,分别获得文献150篇和170篇。通过逐一阅读文献,笔者发现部分从记忆视角出发的文献其研究对象不是网络信息,部分网络存档的研究没有从记忆视角出发,因此笔者设定了两项剔除原则:一是不涉及记忆视角下开展网络存档内容的文献;二是行文逻辑较混乱,如虽有提及记忆视角下开展网络存档,但主体内容与记忆视角无甚关联的文献。依据上述原则,笔者对搜集的文献进行筛选,保留中英文文献共30篇。随之,将文献中对数字记忆与网络信息存档二者有关联提法和论述的内容进行提取,然后由4位研究者进行分类归纳,再交叉比较,确保分类归纳结果的一致性。另一方面,为厘清实践进程,在前期文献调研的基础上,提取以数字记忆保存为导向的网络存档实践案例,同时在IIPC(互联网信息保存联盟)、ICA(国际档案理事会)官网和各国与地区图书馆、档案馆网站进行浏览检索,结合搜索引擎或网络信息存档相关的社交媒体账户,如在Google、 Wiki、 Twitter 等 外 媒 网 站 中 , 以“Web Archive”“Web Archiving”为关键词进行检索。通过项目关键词与主要内容调查,筛选同数字记忆资源建设关联的项目,随后对这些案例的信息进行梳理,由4位研究者进行分类整理,再交叉比较分析,以确保分类结果的一致性。

2 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网络信息存档理论要义

网络信息存档有着20余年的研究实践,记忆同证据、资产、资源等从价值维度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与方法框架,也为此持续拓展了网络存档的内容。基于文献调查,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网络信息存档的理论内涵有两种。

2.1 拓展的档案记忆观:逐步纳入的网络信息存档

数字记忆在我国的提出,主要由档案领域在关于以档案化的方法参与社会记忆建构、主导各类记忆项目中引出,其理论基础主要体现为档案记忆观。基于对档案记忆属性的认识,档案记忆观将档案与国家、社会、民族记忆联系起来,强调档案是社会记忆的重要载体,并通过档案鉴定、保存等工作建设记忆资源,参与社会记忆的建构与传承[2,6,21-22]。

数字技术为信息转换、加工与呈现提供工具和平台,记忆的数字转型已提上日程,触发各类记录在档案化的思路下转化为数字副本进行整合、开发与利用,构建出具有新特点的数字记忆:全要素与“全息”数字化的整体性,时间与空间交织、无形与有形共融的活态化,多维叙事、文本阐释与数字创意,沉浸式的平台体验[23-24]。因此,网络信息的资源价值应用于数字记忆资源建设在研究中逐步被提及:一方面,面向记忆构建需求的信息资源库建设有赖于将网络信息作为重要内容组成纳入,如倡导中国记忆的资源库建设中就提及可实现记忆向社会书写拓展的各类数字形态的信息中,网络信息不可或缺;另一方面,信息资源存取的全过程活动应积极参与数字记忆建构,这意味着要理解记忆构建要素、机制、流程等,并将其与信息资源管理活动相关联,作为信息资源组成的网络信息自然也在其中,因此有必要对网络信息存档进行过程设计。

2.2 网络信息存档内容:记忆特性的显示

关于网络信息存档,部分研究从理论倡导、方案设计到实例验证均有涉及,记忆价值的发现亦影响着存档模式与方案的部署,网络信息存档中凸显记忆特性是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要义。关联的维度及其具体内容表现为6个方面(见表 1)。

(1)目标维度。网络信息存档的记忆功能被明确指出,要求为促进数字记忆资源建设而保存和管理网络信息以固化社会活动记录。换言之,原生网络信息资源成为人们日常生活轨迹的重要记录内容,但其动态变化性加速信息的更新淘汰频率,海量的信息使得接收者不得不获取过载化、碎片化的信息,这就要求明确网络信息存档策略,包括信息范围和捕获频次等设定目标,保障数字记忆资源建设日趋被倡导为网络信息存档的目标,从而有利于更有针对性与系统性地展开资源库建设以及开发利用活动。

(2)原则维度。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所需的连续性和长久性,为规避网络信息易逝、失存、失真的风险,网络信息存档要形成连续性活动,为构建与保存数字记忆提供真实、可靠、完整、有效的信息资源形式,以长久保存并提供利用。

(3)主体维度。记忆机构在研究中是网络信息存档的重要主体。在具有记忆属性和数字记忆资源建设职责的背景下,档案馆、图书馆、博物馆等已然是网络信息存档的多面手,其实践涉及多个层面,包括:捕获与保存并提供利用网络信息这些记忆资产的基地;协同其他机构建立网络信息存档的规则体系以满足记忆需求;为社会和个人提供网络信息存档的引导、咨询、培训等服务。

(4)对象维度。所存档信息应尽可能全面地反映社会活动且具有传承价值以凸显记忆价值。这些信息的选择、信息要素的确认、信息资源体系的建立、信息提供利用的形式表达等均需匹配记忆以及与之相关的利用者身份认同需求。

(5)方法维度。网络信息存档的一系列流程如信息的组织和资源体系的可视化等遵循的方法应同记忆需求相关联。当前主要关注在表现力与表现形式层面将网络信息外形化、媒体化、可视化,更加生动地展现社会活动。

(6)技术维度。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所覆盖的心理学、生物学、社会学、信息学等领域的需求,网络信息存档的成果不仅是真实可靠的信息,还应在内容和形式体系上能够实现对记忆的触发和传承。这要求利用技术实现网络信息的保真重现,涉及建立兼容原始数据、软件及其操作系统的集成仿真框架,实现数字内容的真实重现。其中,数据挖掘、资源关联、标签云、资源可视化等技术同样用于信息整合与利用。

表1 数字记忆与网络信息存档的关联维度及其具体内容

3 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网络信息存档实践进程

3.1 行动表现

基于获得的39项与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相关联的网络信息存档项目,可发现当前实践在世界各国与地区逐渐扩充,代表性项目覆盖北美、欧洲、中东、亚洲地区的20个国家,从网页到社交媒体等均有涉及。从显示的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目标看,主要形成4类实践。

(1)国家记忆主导。此类项目数量多、范围广,旨在留存记载国家或民族重要活动、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网站,并逐步拓展向更多元的网络信息平台,如社交媒体。这类项目在各个国家均有一定行动,它们面向整个网络空间进行信息捕获,在全面收集的基础之上以国家发展脉络与要点整合信息。例如,丹麦皇家图书馆Netarkivet 项目的捕获策略包括自动捕获.dk 国家顶级地理域网站以及主动搜集,旨在存档反映丹麦特色新闻站点与特定事件发生期间的新网页[51]。再如,我国2019 年启动的互联网信息战略保存项目,就是以构建国家数字记忆为目标,将中文互联网信息资源进行采集,形成分级分布式的资源体系,从而最大程度地满足社会记忆构建需求[52]。英国网络档案馆[53]、澳大利亚PANDORA 项目[54]、俄罗斯国家数字档案馆[55]、捷克Webarchiv项目[56]、芬兰网络档案馆[57]、克罗地亚网络档案馆[58]、斯洛文尼亚网络存档[59]、爱沙尼亚网络档案[60]、斯洛伐克“数字资源计划”[61]、韩国OASIS项目[62]和我国台湾大学网站典藏库项目[63]等均是此类性质的实践。

(2)机构记忆主导。此类项目多处于政府或较大规模组织如大学、银行的情境之中,由机构在文件与档案管理的框架下将政府网络信息作为文件进行有效捕获、鉴定、分类与维护。以欧盟网络档案项目(EU Web archive)[64]为例,该项目致力于保存europa.eu域和子域上的欧盟机构网站以留存机构重要历史网络记录,该项目除每年4次进行的自动捕获存档外,还根据欧盟机构及用户要求主动搜集网站存档,项目围绕欧盟自身的发展要求开展。因而,它的信息鉴定标准为:内容具有长期价值;具有重大的长期政治、法律、信息、使用、研究、社会、文化、历史或艺术价值;内容符合欧盟机构的价值观与使命;如果未保留此数字遗产,则欧盟机构的利益相关者和/或一般公众将受到影响。英国议会网站档案[65]、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网络资源收集计划[66]、加拿大政府网络档案馆[67]和世界银行网络档案项目[68]是类似性质的实践。

(3)社群记忆主导。此类项目主要面向那些以共同的文化、背景、信仰或者相同的地方性、身份、兴趣爱好来定义自我的群体。他们在网络中形成相互交流的平台或空间,尤其在人文艺术领域诞生了许多数字原生作品,如数字文学、网络艺术等。这些亦逐渐被视作人类记忆与文化遗产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相关专业机构开始着手保存。例如,根茎(Rhizome)组织为纽约市现代艺术博物馆附属机构,专注于通过存档数字艺术品、创建免费开源软件工具来存续艺术家社群的数字记忆、保护数字艺术和文化。它的初期项目ArtBase致力于收集保存网络艺术品项目及项目的数字支撑材料(代码、网站、运动图像、游戏等),后期根茎组织致力于开发满足艺术家在社交媒体平台与交互式网站创作需求的网络存档工具,如社交媒体存档工具Colloq、网页存档工具Oldweb.Today、Webrecorder[69]。NYARC网络资源计划[70]、DILIMAG数字文学杂志[71]、荷兰声音与视觉研究所网络档案[72]、Archive of Our Own[73]等属于此类实践。

(4)个人记忆主导。网络企业在线服务的崩溃使人们意识到数字记忆载体的脆弱性,志愿者们开始自发组织存档高风险网络服务的信息内容,个人逐渐成为公益或商业服务组织的目标对象。例如,创始于1994的Geocities是最早提供个人主页服务与在线网页托管服务的网站之一,曾一度成为浏览量第三大的网站,出于经济等原因于2009年10月26日停止服务,网络用户自发组织归档“抢救”群体复制、保存其网页内容[74]。同时,为帮助意识与能力有限的个人达成网络信息存档目标,社会第三方的公益或商业组织亦有辅助性行动。较具代表性的Internet Archive 一直致力于为公众收集与保存公开发布于社交媒体上的信息,尤其是处于关闭风险的平台或是积极参与社会热点事件的信息,如即将关闭的Google+是它当前重点捕获和备份的对象,且鼓励个人不要删除账户,并为帮助个人删除特定内容提供工具[75]。Internet Archive 开 发的 machine-back和archive-it 可为个人提供定制的网络存档服务[76]。Reocities[77]、archive team[78]等项目亦是类似性质的实践。

3.2 特征解析

(1)记忆目标导向逐步显现。多数开发主体在项目目标中明确描述了其保护数字遗产、数字记忆的职责,不同机构和群体或自主或协作展开网络信息存档项目,本身就是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表现,从具体的存档筛选标准反映了集体记忆的取向。斯洛伐克“数字资源计划”主动搜集的网页范围包括斯洛伐克共和国官方发布的网页、斯洛伐克语网站、斯洛伐克作家的网站、关于斯洛伐克和斯洛伐克人的网站,是记忆构建中重要情境与主体要素的体现[61]。此外,数字在线服务的脆弱性使网络用户认识到数字是记忆载体,数字资源的损坏相当于现代历史的缺失。由志愿者自发组织、针对风险在线服务内容进行抢救“存档”的行动,是公众数字记忆认知层深化的能动性体现,即数字记忆是需要构建、维护的,网络信息是重要资源。同时,在方法要素上,网络信息长期真实可信保存的要求同样与记忆的连续性属性对接,这在项目政策与技术方面的投入可发现。例如,比利时的网络项目“保存在线多种信息:迈向比利时战略”(PROMISE)自2017年起持续探索包括动态新闻网站的捕捉策略与如何保持长期可读的问题,在第五届“避免存储漏洞”会议中协同图书馆员、档案管理员和企业家共同探讨新闻网页档案内容丢失问题的解决方案与具体可用的网页保真存档工具[79]。

(2)存档对象日趋多样。存档对象的多样化体现为:一方面,网络信息存档正逐渐从以政府网站为主拓展向多元形成者的记录结果,各类社会群体与个人的信息得到纳入,尤其是不同类型主体共同形成的信息也正弱化主体边界。我国国家图书馆的政府网站归档项目延伸为2019年宣布的互联网信息战略保存项目就是重要代表。国家图书馆从2003年开展中国互联网保存保护实验项目,实验性地开展专题网站与政府网站的采集、存档,2012年就已完成85,920个政府网站的采集量[80]。2019年国家图书馆拓展了网络存档范围,正式启动互联网信息战略保存项目,以收集新浪网新闻与微博公开博文[52]。另一方面,网络信息在形式上从网站扩充为更加多元形式的互联网信息。英国国家档案馆的网络档案库的重要特色凸显于将以政府网站为主的内容组成延展向社交媒体,网页与APP 端兼具的Twitter、YouTube、Flicker均有存档成果[81]。

(3)多元主体协同。从主体维度看,大部分项目呈现多元主体协作开发的要义:一方面,网络信息存档主体多样,且逐渐各有分工、协同完成工作,主要包括信息形成者帮助明确存档哪些信息,尤其是哪些信息应删除,且可自主捕获信息,必要时移交记忆机构;记忆机构如图书馆和档案馆从整体视角捕获或接收各类机构、群体和个人的网络信息以形成记忆资源,并予以整合、提供利用;社会组织可提供资金、技术乃至具体行动方面的补充性行动,包括资助各国与地区网络信息存档的基金会如Internet Memory Foundation[82]、存档工具开发的技术公司如为英国网络档案库提供技术支持的镜网公司[83],甚至是Internet Archive那样直接捕获与存储网络信息的自主平台[76]。另一方面,各类主体内部同样达成协作体系,这在记忆机构中表现尤其突出。例如,NYARC网络资源计划的开发主体包括纽约艺术资源协会、布鲁克林博物馆、弗里克收藏馆和现代艺术博物馆[70]。再如,英国的网络信息存档是由大英图书馆、英国国家档案馆、信息协会等共同完成。

(4)寻求法理与伦理平衡。记忆构建中的记忆与遗忘的平衡在存档活动中同样凸显,显示为法理与伦理的同步。一方面,网络信息存档对各类机构而言有留存记忆遗产的法定职责,且需要将信息视作形成者的资产来保护其利益相关者的权益,因而在项目设计与实施过程中应确保合规性和人文关怀,在政策法规框架下开展具体活动的同时应有记忆构建考量。例如,魁北克国家图书馆(BAnQ)网络存档工作依照魁北克《数字文化计划》第58号措施展开工作[84],地区和主体的记忆平衡在规则中亦有考量。一些国家在顶层法律层面中明确网页存档范畴,如2005年丹麦部分互联网网站的收集和保护已纳入丹麦呈缴本制度和强制移交制度[51],亦是对各类形成者的综合考虑。另一方面,当前围绕网络信息隐私保护和知识产权的法理与伦理平衡亦在各类项目中凸显。尽管在政策指导下,机构可采取正当手段收集网络信息,但形成者的记忆与被遗忘权利应得到充分尊重,如捕获策略应遵从形成者公开反对被捕获的要求。以欧盟网络档案项目(EU Web archive)[64]为例,其移除政策规定在某些情况下,可能需要从公共视图中隐藏网页存档中的页面。

4 进展与局限

4.1 进展

(1)认知层上深化理解网络信息的记忆价值,将网络信息存档活动视作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重要支持。一方面,数字记忆与网络信息存档在理论内涵上双向关联与扩充,这既表现为在档案记忆观的框架下,数字记忆的提法逐渐得到明确,日趋与网络信息存档背后的人类世界拓展于网络空间这一背景关联,将网络信息视作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重要资源;同时也表现为网络信息存档不再仅仅是收集在线出版物或固化人类活动证据,而是通过过程性环节从存档策略的设定到信息的组织构建乃至利用同人类记忆需求的匹配,如倡导生动活泼的存档信息组织和可视化利用来更好地还原社会主体及其活动的面貌,以更真实地作用于记忆建构。另一方面,网络信息形成者的多元化亦驱动了社会各方力量将网络信息的出版物形态延伸向人类活动的全面记录,记忆属性日趋深化,是人类记忆日益依赖的“档案库”。因而,从实践来看,以官方或主流机构主导的网络信息存档行动逐渐拓展为多元主体多种方式实施的行为。例如,美国国会图书馆的网络信息,存档项目既由其自主保存各类网络信息,包括Twitter 信息流,也通过个人数字档案周活动等将网络信息存档向个人推广,并提供工具和方法指导。

(2)得益于多主体认识到网络信息的记忆价值,行动层在广度上逐步提升,网络信息存档开始与数字记忆资源建设交融。一方面,网络信息存档的基本情境就是多元信息形成者的作用结果,因而一旦被视作记忆构建的重要资源,就要确定是谁的记忆与怎样的记忆。不同机构和群体或自主或协作展开网络信息存档项目本身就是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表现,即选择哪些信息、如何组织和管理这些信息以及如何提供利用这些信息,不同立场的选择在这其中角力。如同大英图书馆捕获反映社会热点的Twitter信息,AOW则关注兴趣社群的网络记录。另一方面,从行动层来看,网络信息存档对如何体现记忆特性与要求,以对接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机制亦有其经验,这使得网络信息除了存档范围设定外,在组织和开发利用方面亦更有目标与方向。例如,记忆对时空序列的关注、重大或重复性事件的凸显等亦在网络信息存档中有所反应。又如,部分网络信息存档项目,如英国网站档案库可根据时间轴发现存档网络信息,重要社会领域、机构或事件也都有相应的专题网络档案。

4.2 局限

基于对理论与实践的双重解析可发现,尽管数字记忆资源建设与网络信息存档在认知层展开关联,其融合趋向逐渐落实于行动层。然而,认知层与行动层尚有鸿沟,认知层所预期的深度结合在行动层表现为宽泛的网络信息存档行为,对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助力效果有限。这是由于理论层与方法层没有得到充分建构,数字记忆资源建设与网络信息存档既缺乏自上而下的顶层演绎式引领,亦缺失自下而上的归纳式模型指导。换言之,理论既不能有效地指导实践,实践亦不能充分支持理论深化。

(1)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网络信息存档欠缺完整的理论框架。一方面,概念层上二者未形成组合性的整体表达,认知层仅对网络信息的记忆价值和网络信息存档的记忆构建功能予以明确,二者相互的关联点、作用内容以及融合后的整体内涵均无明确阐释。例如,研究中没有明确表达网络信息的记忆与证据、资产等属性的关系、如何判定记忆价值、网络信息的生命周期中记忆价值如何体现和运动等。另一方面,当前数字记忆的理论探索依旧侧重于将实体世界迁移至数字空间中来构建社会记忆,数字记忆本身没有明确的理论界定,数字记忆资源建设也欠缺理论框架的表达,如有哪些要素、相互关系、层级、模块以及流程。同时,当前的理论探讨也主要基于各类数字化迁移实践,网络信息存档的理论内涵与实践数据并没有充分应用于理解和推导数字记忆的理论内涵及其构建框架。例如,数字记忆主要显性表述于文化遗产数字记忆式的活态保护中,而在网络信息存档所处的有着不同特质的信息情境中则没有予以关联说明。

(2)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网络信息存档缺乏更具针对性的方法模型。一方面,目前数字记忆项目中所形成的方法主要是针对非原生的数字信息。尽管记忆要素提取、记忆要素与信息的关联对照、数字转换、信息组织与整合、可视化、服务平台建设等一系列流程形成了方法模型,但是否适用于网络信息存档还有待检验。网络信息已不再是静态网页,而是从记录广度和深度上都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其背景、形式、内容与数量特征都在推进着存档活动的数字转型。在此前提下的数字记忆资源建设则还需针对网络信息予以结构。另一方面,当前网络信息存档模型缺乏记忆特性,未充分显示数字记忆资源建设导向。从所收集全球案例来看,以留存记忆资源和促进社会记忆建构为导向的网络信息存档项目在具体目标、主体、对象、流程等方面尽管有差异,但均存在记忆构建的效能或内涵显示有限的问题。目前网络存档项目主要从资源建设的视角出发,强调网络信息是当今社会不可替代的重要的文化财富和社会资源,需要对其进行保存与开发。图书馆、档案馆等机构将网络信息视为其馆藏资源在互联网环境下的拓展,因此他们有义务主导网络信息资源的保存项目。发挥网络信息的资源价值,将其提供给一般公众、研究学者利用,是资源建设视角下网络存档项目的最终目标,这也导致大量网络存档项目对网络信息资源进行分类标引,以提供高效便捷的检索服务。资源视角与记忆视角其实存在一定的共性,资源建设过程本身也涉及到建构的行为,但目前的存档活动主要是基于通用的方法模式,从存档策略设计、存档活动实施、存档成果发布和提供利用等流程着手。例如,记忆与遗忘作为统一体当前在存档活动中尚未获得平衡性的方法指导,这也是导致美国国会图书馆无法提供利用Twitter 信息的缘由之一,即尚未形成有效机制来明确如何处理已捕获但在平台被形成者删除的信息,以规避伦理与法理风险。

5 展望

于我国而言,旨在构建国家数字记忆的互联网信息保存项目已启动,无论缘由与具体进程如何,网络空间的档案化管理与提供利用都将是我国实现文明与发展连续性的重要构件。同时,作为互联网信息保存重要基点与主线的网络信息存档将因技术、司法、管理、人文、社会等情境的演变而需要持续性的探索。当前,理论与实践探索已为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网络信息存档提供了较充分的认知基础,且已形成一定规模的覆盖不同主体、目标、职能的行动。然而,如同上文所言,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网络信息存档并未得到系统的建构与实施,现有局限为当前阶段的探索提供了方向。

(1)深化认知,达成数字记忆与网络信息存档得以贯通理论与实践的概念体系。一方面,我国基于社会记忆、集体记忆延伸出数字记忆、城市记忆、乡村记忆等实践项目,并反映于研究中,为解决数字记忆与网络存档定义不明或是界定无法同步于时空延展的问题,通过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确定概念框架和术语的基本内容是要义。于数字记忆而言,在当前主要依托实践项目进行表达的情况下,理论层对接记忆在不同学科如历史学、社会学、生物学、心理学中的概念,通过辨析且立足数字情境,应对数字记忆的要素和构建机制有明确建构。另一方面,限于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复杂性,当前首先可以从记忆特性的角度对网络信息存档的各要素予以内涵扩充,在此基础上再考虑理论体系的建立与完备。例如,目标维度可进一步明确为网络信息的有效保存和管理还原社会活动,基于网络信息载体的脆弱性等特性,面向记忆所要求的的长久性而将数字连续性纳入原则维度,对象维度将随着数字记忆资源建设所立足的互联网发展而从网页信息拓展至更广泛复杂的互联网交互信息,且关注数字记忆的形式需求,将可视化、叙事、存档信息整合三者作为方法要点。

(2)面向多元行动建立更具应用性的方法模型。一方面,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理论框架应延伸向可指导多元主体、目标和对象的网络信息存档方法模型,这需要从理论中予以演绎推导。目前网络信息存档虽已有基本运行框架,但在社交媒体等应用背景下尚无较完善的方案,且如何面向数字记忆来进行保存,同样欠缺对记忆机制的充分理解和融合。因而,对旨在通过互联网信息保存建构国家数字记忆、互联网+背景下围绕区域、事件、人物开展以信息为载体的记忆建设却尚未提出明确框架和路径的我国而言,相对通用的方法模型构建亦是一个重点方向。当前,国家数字记忆所蕴含的社会多元主体、时空、平台、信息对象等已经显示了社会化保存的基本趋向,但如何理解记忆与适应于记忆的建构规律,且将其应用于网络存档的具体方案中则有赖框架性、原则性方法模型的指导。另一方面,形成策略推进行动,为方法模型的验证与完善提供实践数据。无论是数字记忆还是网络存档,都是旨在落实于实践中以达成对社会的贡献,且融合在各个领域的战略之中。以我国为例,尽管明确了保存互联网信息以构建国家数字记忆这一在规模和复杂程度上都极具量级的长远项目,但行动却极为有限。因而,为了推进项目进程,且为概念层与方法层提供充足的实践数据,记忆取向的网络存档实践有待在项目框架下依托不同主体和平台展开规模化行动。然而,行动的推进有待政策、制度、组织架构、技术等多方面的配套以及相应策略,这也需要研究与实践予以重点关注。

6 结语

数字转型正赋予数字记忆资源建设无限可能与空间,网络信息存档也迎来更具记忆特性的拓展机遇。理论与实践探索已逐渐深化数字记忆资源建设与网络信息存档的关联认知与行动,这在本文中已有较清晰的呈现与解析,并就理论与方法层提供应有的支撑以及对接予以讨论。同时,还有待通过更完备的研究方法在理论层实现充分的关联构建,并在充分解析变量的基础上对实践进行更系统的案例分析,从而为面向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网络信息存档提供明确的框架与方案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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