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催人泪目的邂逅(外一篇)

王巨才

一场秋雨一场寒。处暑过后，金沙便进入树树秋声、山山寒色的绵雨季节了。

金沙是乌蒙山区的一个中等县，人口57万，经济实力却名列全省前茅，且是中国西部百强县。县域南部的乌江大峡谷，群峰屏列，碧水深流，奇洞幽穴，猿戏鸟鸣，现在已是观光休闲的热点景区，游客络绎不绝。北部的赤水河流域，以得天独厚的生态条件成就了金沙、茅台、习酒三大名酒厂家，是我国酱香白酒的黄金产区;金沙位于赤水上游，生产的金沙酱酒醇柔典雅，回味悠长，有“二茅（台）”之誉，畅销各地。

我们是应金沙酒业公司邀请前去采风的。这家贵州省第二大酱酒生产企业，多年来热心社会公益事业，在省内外广受赞誉。从2014年起，每年春节前夕，企业都会派出一百辆大型客车，接在外打工的贵州籍老乡回家过年，单是这项“接老乡回家”的爱心活动，投人的资金已达千余万元。今年，又与贵州大学合作，开展教育扶贫、产业扶贫，由企业出资，每年资助20名贫困学生完成学业，受助学生毕业后，可以自主择业，愿来酒厂的，一律妥善安排。古人讲，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百年之计莫如树人。在我看来，这种送贫困子弟去大学深造以保障他们将来有稳定工作和收入的做法，是更实在、更牢靠、更长远的扶贫，这种真心实意为国分忧、为民解困的担当精神，是非常难得、非常可贵、非常值得尊敬的，应当在全社会大力提倡和发扬。在有企业员工和学校师生参加的媒体发布会上，我情不自禁地讲了我的看法，立即赢得热烈掌声，足见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发布会后，举行答谢酒会和文艺演出。酒会开始前照例要播放“暖场片”，内容无非是企业的生产环境、发展历程、经营现状等。意想不到的是，介绍到金沙的人文历史和风景名胜时，屏幕上赫然出现“钱壮飞烈士陵园”的投影！这画面如电光石火，一闪而过，却引起我心底强烈的震荡。是真的吗？是那位危急时刻为党立下汗马功劳的钱壮飞吗？钱壮飞，浙江湖州人，1926年入党，长期从事地下情报工作，曾打进国民党最高特务机关，与李克农、胡底一起被周恩来称为我党隐蔽战线深入龙潭虎穴的“龙潭三杰”。他的传奇经历，党史资料多有记述，也被改编为影视等文艺作品。多年前我去湖州出差，曾专门到岘山的钱壮飞纪念馆参观，问及烈士的牺牲，讲解员支吾其词，语焉不详，没承想在这遥远的大山里竟然遇知他的下落，真有点不敢相信。问身旁张董事长，答说千真万确，在后山镇，是多个中央部委联合调查确认的。

回到宾馆已是深夜。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雨打树叶的滴答声，久久无法入睡，钱壮飞的人生经历过电影般闪过腦际，断断续续，反复萦绕，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恍惚之际索性起床打开电脑，再次搜寻那总也让我激动不已、泪流不止的一幕。

1931年4月25日，钱壮飞在办公室截获武汉行营发来要特务头子徐恩曾“亲译”并注明“不要让你身边人（暗指钱壮飞）知道”的密电，得知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特科负责人顾顺章被捕叛变，正转送南京途中，不禁大吃一惊。顾顺章长期负责党中央的保卫工作，熟知上百个中央机构和领导人的住址及联络方式，掌握中央最核心的机密，如果他把这一切交代出去，大上海又将是一场白色恐怖的血雨腥风，党中央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生死攸关，十万火急。千钧一发之际，钱壮飞派女婿刘杞夫星夜赶往上海，找李克农、陈赓向中央报警，然后仔细处理好想到的善后事宜，于第二天早上离开南京去上海。为麻痹敌人、给党中央转移多留一些时间，离开时他有意把身边的孩子留在南京。他的长子钱江在回忆起那天早晨父亲两眼含着泪光、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打发他上学的情景时讲道：“绝没想到，这竟是与父亲最后的诀别。”“把自己亲生的子女留给敌人，来换取时间，使党能安全转移，下这样的决心，做父亲的该是多么痛苦！”而也正是这种不惜身家性命的果断处置，使党避免了一场特大的灾难。后来，周恩来同志多次讲过，如果没有“龙潭三杰”，我们这些人早就不存在了。毛泽东同志也讲过，李克农、钱壮飞等同志是立了大功的，如果不是他们，当时中央同志包括恩来同志都不在了。稍有党史知识的人都会知道，他们所说的“这些人”“中央同志”包括瞿秋白、王明、博古、邓颖超、陈云、邓小平……

由于临近国庆，金沙的活动只有三天，日程十分密集。又因挂着采访团团长的名头，每场活动座签总摆在显眼位置，很难自主行动。但自从知道钱壮飞陵园的信息，我对接下来的议程多少都有点心不在焉，前去瞻仰钱壮飞陵园的念头挥之不去。好在第三天下午安排的是参观酒厂荣誉室和参加书画联谊，仔细掂量后觉得时间似有余地，于是午饭后最先去到书画室，根据金沙酒“端午制曲，重阳下沙，两次投料，九次蒸煮，八次发酵，七次摘酒”的工艺流程，提笔写了一张“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的条幅，落款“刘禹锡诗句，书为金沙酒业”，然后乘众人品评指点之机，找一把雨伞出了大门。

街上雨脚如麻，行人很少。我拦下一辆出租，司机说“后山啊，这样的天去不了”。又拦下一辆，问去后山多少钱，司机笑笑，说“不好意思，得三百多”。问单程还是往返，说往返就算包车，不止八百。不等说毕，我拉开车门便坐了进去。一路慢行，到后山已是三点。

后山是金沙东南、乌江北岸最大的镇子，红军南渡乌江的三个渡口都在镇南。钱壮飞陵园建在离镇中心不远的一处平缓的高地上，四周山卫水护，树木蓊郁，环境十分清幽。走进园门，穿过一条长长的松林夹道，沿青石台阶拾级而上，迎面便是开阔的祭奠广场和广场北头耸立的墓碑墓冢。墓基高出地面两米有余，正面镌刻“钱壮飞烈士永垂不朽”一行隶书大字，两旁是“龙潭虎穴建奇功，黔山秀水慰忠魂”的挽联。因为下雨，无法按正规礼仪祭奠，我只好以虔诚敬礼表达对烈士的悼念，而后便在管理处赵主任引导下前往烈士事迹陈列馆。陈列馆院子竖立着烈士青铜雕像——精干挺拔的身材，神采飞扬的面容，合体的西服与长筒马靴，一臂挽着风衣，一手斜插裤兜，都与照片上洒脱帅气的神情吻合，又比之更加生动传神。我婉谢了工作人员的讲解，只要求能提供几页纸、一壶水，并允许我独自在展室待到下班时间，这样我便能从容阅览那一百多件图文和实物资料，进一步分享若干此前尚不清楚的故事。

顾顺章事件后，钱壮飞因身份暴露奉命离开上海进入中央苏区。战士归家，倍感温暖。在到处充满阳光、朝气蓬勃的根据地，他多方面的杰出才能有了用武之地，得以充分施展。多年以前我到过瑞金，对叶坪红军广场上那座圆柱形的烈士纪念塔印象颇深。塔体呈土黄色，像一枚蓄势待发的炮弹或火箭，立于五角星基座上。而基座前面用卵石铺砌的通道上，“沿着红军的血迹前进”的白色大字，犹如一个铿锵有力的誓词，强烈撞击人们的心扉，唤起崇高的使命意识。八十多年前的江西老区，能有如此简洁朴实而又理念新颖、含义深邃的建造，真让人大为赞叹。只是我当时并未想到，这座建筑的设计者正是钱壮飞。此外经他设计的还有中央大礼堂、红军纪念亭、红军检阅台、黄公略纪念亭、博生堡以及苏维埃政府大印、红星奖章等，甚至《红色中华报》的报头也是由他设计并题写的。他的字功力深厚，很漂亮，陈列室有一张他为筹集经费而用毛笔写下的借据，无论书写的流畅儒雅还是章法布局的讲究，都堪称一帧小幅的行书精品，比时下某些冒牌的名家大师不知强了多少。

钱壮飞毕业于北京医学专科学校，而他在文化修养和文艺禀赋方面的才干尤为引人赞赏。早在1926年，他就拍摄过电影《燕山侠影》，参与其中的全是他的家人和亲友。他本人和女儿榛榛、挚友胡底担纲主演，妻子张振华、儿子钱江和钱一平都扮演了角色。受家风熏陶，钱家后辈均以献身电影事业为职志，薪火相传，一家四代都在影视界工作，可称电影世家。钱壮飞进人苏区，为活跃军民文化生活、发挥文艺战斗作用，身体力行积极推动各项文化活动开展，先后指导排练《暴动前夜》《阶级》《今古奇观》等多个话剧，并担任重要角色。特别是他与李克农、胡底根据亲身经历编演的四幕话剧《红色间谍》一经演出，大受欢迎，成为当时苏区的保留节目。不可思议的是，在敌人封锁、根据地图书资料十分缺乏的情况下，他还编写出无线电应用培训教材和《化学常识读本》，对提高部队军事素质起到重要作用。而他本人，也以热情、能干、多才多艺、生龙活虎而广受尊敬和爱戴。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被迫战略转移，钱壮飞继续担负情报侦听和破译工作。他根据破译的敌情，绘制敌军行动路线图，成为中央制定战略战术的可靠参照。遵义会议后，他被任命为红军总政治部副秘书长。然而，他却不幸在红军南渡乌江时，因敌机轰炸与部队失散，被地方反动武装暗杀，时年40岁。

40岁，红色间谍，一代奇才，铁血战士，传奇英雄，生如夏花，死如彗星，壮怀激烈，豪气干云，一腔热血，千秋忠魂，“国际悲歌歌一曲，狂飙为我从天落”！

我知道，艰苦卓绝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路上，平均每300米就有一名红军牺牲。我也知道，在为革命献出宝贵生命的两千多万烈士中，不乏钱壮飞这样风华正茂、才气横溢的青年才俊。但此时此地，乌江畔上，乌蒙山里，面对这些颜色渐退的图片和粗率真切的文字，我仍忍不住椎心泣血般的心痛和惋惜，以至血脉贲张，热泪涌流。

钱壮飞同志遇害后，当地群众冒着危险把遗体掩埋在堰田岩下。他们知道，他和那些衣履破烂、说话和气的人一样，都是红军，是好人，是为穷苦人翻身解放打天下的，逢年过节，上坟祭祖时总不忘为他点一炷香、烧几张纸。后来，后山的干部群众自愿捐款投劳，将烈士的忠骸迁往新修的墓地。现在的钱壮飞陵园是后来修建的。赵主任说，2009年，钱壮飞被评为“百位为新中国成立做出突出贡献的模范人物”后，来陵园瞻礼纪念的人数猛增，每年都在大几十万，崇拜英雄、学习英雄日渐成为人们的自觉，正蔚然成风。

暮雨潇潇，凉风飕飕。远近的松竹愈显苍翠，空气中氤氲着桂花的清香。离开陵园时已是傍晚，偌大的园区一片宁静。走过墓地，我再次停下来深鞠一躬，向这位湖州人民的优秀儿子默哀致敬。安息吧，我们的英雄。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无处不青山。共和国不会忘记，党和人民不会忘记，实现伟大民族复兴的征途上，奋进的行列里一定会有你的身影。你的功绩与世长存，你的名字永垂不朽。

访定南

客乡去复来，但觉岁华新。

屈指算来，这已是第三次到访定南。

定南是江西最南端的边界县，七个乡镇，六个与广东接壤。第一次去，是新世纪初，来去两天，只住一个晚上。印象中，这个地处“万山丛中”（县志）的县份，地域偏僻，交通不便，环境相对逼窄封闭，但山青水绿，森林覆盖率达百分之八十以上，发展旅游和高新产业条件得天独厚，县上已制定规划，正做筑巢引凤的准备工作，上上下下，一派繁忙。第二次，2008年，贯穿县境的京九铁路和赣粤高速已建成通车。交通改善，进一步激活了潜在优势，定南已成为粤港澳产业转移热点地，七年前破土的五个工业园区已有多家企业落户投产，仅上一年度，上缴税金一亿多元。客家人的开拓进取精神在改革创新实践中淬炼发扬，光彩耀目。

岁月匆匆，不觉又是十年。尽管我相信奋斗无穷期，事业逐日新，但完全没有料到，一个面积千余平方千米，人口二十余万的山区县，十年间会发生如此显著而深刻的变化。我指的不只是经济实力的增强，更主要的，是居民栖居环境的改善与生活质量的提高，是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帶来的社会的文明、进步、和谐。

这其中，县文体中心的兴建即是一项普惠性的民生工程，是十年生聚十年奋进中的精彩一笔。中心位于县城南郊，占地二百一十亩，建筑面积三万六千平方米，分文化和体育两个功能区。文化功能区包括内设文化馆、博物馆、剧场、影院、科普中心、青少年活动中心的文艺大厦和市民广场。体育方面主要有多功能球类综合馆、游泳馆、田径场、室外运动场等。所有建筑新颖美观，极富时代感。我们是星期五下午去参观的，时间已过五点，文艺大厦仍是人流进出，络绎不绝。市民广场喷泉如幕，琴声悠扬。田径场上年轻人各展身手，大汗淋漓。文体公园儿童相互嬉逐，尽情玩耍——看着孩子兴奋得红扑扑的脸蛋，家长脸上满是幸福神情。尤为难得的是，在这个地方，既听不到高音喇叭的聒噪，也没有躲无可躲的叫卖，所有工作人员包括佩戴臂章的保安和保洁，全都彬彬有礼，恪守岗位，并随时以得体的微笑回答各种问讯，提醒老人孩子“留心脚下台阶”。这些年趁精力尚可，跑过不少地方，像这样高起点建设，高标准管理，设施完备而又为民众充分利用的公益文化场所还真不多见。县文体委李主任介绍，县上花两亿多元建这样一个中心，也是“咬了牙”的，目的在于完善城市功能，提升城市品格，以健康的文化生活培养市民的文明素质。又说，我们来的还是有点早，等晚间灯光亮起，五彩缤纷，来人会更多，会更有情调。他说的没错，远处偌大的停车场上快要停满并陆续驶来的车辆便是证明。

十年前到定南，教育尚是一个短板，看过几所学校，校舍普遍陈旧拥挤，有的教室学生多达六七十人，教学质量很难保证。这种情况，现在有了根本改变。2016年新一届党代会后，县委向全县发出的第一个文件便是关于加强教育工作的实施意见，确定了教育投入优先安排，教育用地优先保障，教育人才优先引进，教师待遇优先落实等政策措施，集中人力物力财力，新建和扩建从中小学到幼儿园的教室和活动场地，优化更新了校园环境和教学设施，通过公开招考加强学校领导力量和师资队伍，从而彻底解决了大额班和上学难的问题，教学质量逐年提高。我们去的定南一中，有八十多年历史。在风光优美的良富新区厚德路口下车，迎面便是设计简括而不失庄重的校门，高岸的门额上，“江西省定南中学”七个大字苍劲古朴，据说是香港中文大学校长写的，为校门平添几许书卷气。走进大门，有人不由得“哇噻”一声，只见这座花木葱茏、占地近二十万平方米的校园里，教学区、运动区、办公区、生活区摆布有序，场面宏大;教学大楼、行政大楼、图书大楼、实验大楼、食堂大楼、学生公寓栉比耸立，望之俨然。再远处，是四百米标准塑胶运动场和室内体育馆。尤其让人欣羡的是，整个校园还建立了多媒体交互式网络系统，装备有现代化的演播大厅，每间教室配备两台挂式空调和一体教学机，教师办公室全部配齐电脑，其他音体美教学设施一应俱全，堪称一流。但据陪同我们的副校长讲，他们的信息化设备算不上最好，无论装置还是教学运用，倒是定南三中更好一些，单是为那个学校，县上就投入专项资金一千多万元。由此我想，客家人历来崇文重教，有耕读传家的传统，从群众长远利益出发，不遗余力大办教育，这样的事，功德无量，得到市民的拥护和交口称赞自在情理之中。

与教育一样，看病难、看病贵这个普遍性的老大难问题，在定南同样得到有效纾解。近几年来，县上针对医疗资源短缺、配置不优、效率不高的状况，从供给侧改革做起，采取“互联网加医疗”，引进中国微医集团远程问诊项目，搭建起涵盖远程问诊、远程会诊、双向转诊、云课堂授课等功能的服务平台，方便群众看病，也提高了基层医务人员的水平。这个平台联通全国两千四百家知名医院、七千二百个专家团队、二十九万名医生，与县上各医院、医务室及一百四十五个医疗点链接组成互联网医疗共体，实现了县、乡、村“智慧医疗”全覆盖。患者需要时只需打开线上问诊平台，即可联系到相关专家，得到最佳医治方案。所有这些，我们一行都还是头次听说，感到十分新鲜。县卫健委主任大约觉得我们有点将信将疑，便领大家来到“定南县智慧医疗综合服务中心”。敞亮的大厅里，静静的，没多少人。主任让工作人员点开电脑的问诊图标，屏幕上立即出现一位端庄高雅的女医生：“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什么帮助，大家显然毫无准备。仓皇之际有人搭话：“季节性皮肤瘙痒可以治好吗？”“应该可以。”“能帮忙联系专家吗？”“可以啊。请问想要哪个医院的大夫？”“当然是专科医院。”“没问题。”面对如此认真耐心的服务，再问下去便有点不好意思，工作人员对着屏幕解释，说我们是来参观考察的，随便咨询一下，医生仍是得体地微笑：“好的。没关系。谢谢。”态度始终和蔼亲切。主任补充说，现在的定南，看病不难，也不贵，县上推进智慧医疗的同时，积极实施健康扶贫工程，贫困人口看病自费不超过百分之十，重大疾病免费救助，使小病不出乡、大病不出县的目标真正落到了实处。

按照日程安排，在總共三天时间里，我们马不停蹄地跑了近三十个城乡单位，大家共同的一个突出印象，是所到之处，无论市容村貌，都相当干净整洁。去过的几个乡镇，在新农村建设中，村民大多搬人白墙灰瓦的新居，卫生习惯随之有了很大进步。即使偏远村庄，环境生态也有专人负责，很少有随处堆积的垃圾杂物。有的还建了污水处理装置，泠泠有声的净化水流向就近的菜园稻地，看去饶有诗意。所有道路都用水泥铺过，两旁的行道树绿意盎然，令人赏心悦目。在市区，哪怕再窄的街道也往来通畅，未见车堵人挤或爆粗争吵的现象，一切遵规循章，井然有序。经验告诉我，即使在再小的一个县域范围里，能把环境整治到如此清爽宜人，持之为常态，也很不容易。经咨询，秘诀主要是两条。一是政府掏钱买服务，“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像文体中心运营管理，城乡卫生保洁，互联网医共体建设，市政秩序维护等，都是与深圳、广州等地专业上市公司签约合作的。在县政务服务大楼，我们观看了正在运行的“智慧城管”项目。走进二楼智能大厅，占了整面墙壁的特大电子显示屏上，市区涉及交通、治安、环卫等方面的资料和即时情况，经人工智能与大数据采集整合，随时以数字图标和图像画面直观显示出来，倘发现某一环节或地点发生问题，指挥中心会监督一线人员立马解决，绝不耽误。二是针对薄弱环节，改善更新服务设施。今年刚建成的立体停车场即是广受赞誉的又一民生工程。车场采用国内最先进的智能控制系统，车辆存取只需两分钟便可办完。车内如有宠物等不安全因素，检测系统在入口处就能发现，拒绝人存。据负责人讲，现在建成的是一期工程，两年内供市民免费使用。二期工程也在施工中，都在城区中心地带。

说实话，定南采访是辛苦的，但也是兴奋、愉快的。在气清风和、满目生机的氛围里，那么多新事物、新信息、新思维、新理念扑面而来，应接不暇，对像我这样久居都市几乎与现实生活脱节的人来说，不啻接受了一场生动鲜活的时代风气、时代精神的教育和洗礼，收获满满，喜不自胜。

原载《人民文学》2020年第2期

美术插图：吴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