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扇扇出慈母恩

寇俊杰

初夏时节，天气还不是很热，但在厨房里做饭却让我流出了热汗。这一方面是因为厨房里本身温度高，另一方面是因为女儿是九年级的学生，毕业班，放学晚不说，中午时间抓得紧，吃完饭要写作业，还得休息一会儿，所以吃饭不能耽误。我每天在她放学前半个小时下班到家，一到家就得赶紧做饭，争取在她进家门时饭菜就已摆在桌上，所以不免手忙脚乱、汗流浃背。但时间紧迫，尽管额头有汗，我也顾不得擦。突然，从身后刮过来一阵微风，我扭头一看，是八十多岁的母亲在为我扇扇子。看着满头白发的母亲，我心疼地说：“妈，您去客厅里歇着吧，我不热！”母亲拿过毛巾，顺势为我擦了一把汗，怜惜地说：“一头的汗，还说不热呢？”说着，还加快了扇扇的速度。

我老家在农村，小时候，每年从初夏到深秋，母亲常常拿着她那把蒲扇，为我扇风驱蚊。从小学到初中，下午一放学，我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寫作业。天气不好的时候，我就坐在屋里的窗户前，到初中的时候作业多，常常写到夜里十一点多，可母亲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时间，她就陪着我，一声不吭地坐在我旁边，毫无怨言地为我扇着扇子，驱赶着周围的蚊蝇。一只手扇累了，就换另一只手扇，为了让我凉爽，她自已热得满头汗珠，直到夜深人静，直到我把作业全部做完。就是在我入睡时，母亲也是悄无声息地坐在床边，为我扇风驱蚊，直到我甜甜地进入梦乡。我的母亲不识字，不能给我辅导功课、答疑解惑，但她却以无声的举动，陪伴着我，让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那时我正处在青春叛逆期，也有很多次，我埋怨老师布置的作业多，写作业时摔笔扔书、应付潦草。看着村里有不少人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我也说过不想上学，要出去闯荡。但母亲总是那样，看我发火她依然心平气和，把地上的笔和书本捡起来，轻轻吹去上面的尘土，端端正正地放在我的书桌上，把我的凳子也放好，她自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拿起扇子，对着我的空凳子扇风。母亲什么话也没说，但她的举动却让我静下心来，认真地对待我写的每一个字。

母亲对家里的扇子很爱惜。她怕扇子破损，把扇子的边沿儿都用布条包了起来，我们用时也只能扇风，如果看到我们用扇子打闹，或是把扇子垫在屁股下休息，都是要严厉训斥的。她自己对扇子更是爱惜。有一次下暴雨，地里干活儿的人扛起农具往家跑，但还是躲不开豆大的雨点砸在头上，人们就用扇子当伞，可母亲不舍得，而是把扇子惴在怀里，等到了家，衣服淋透了，但扇子还是干的。扇子破了母亲也舍不得扔，而是用针线把它缝好，如果破得实在不能用了，母亲就把它放在灶台旁，烧火时用它往灶台里扇风。

前些年，父亲不在了，我把母亲接到城里跟我住。老家的东西母亲什么也没拿，就挑了一把好一点儿的蒲扇。我不解地说：“妈，现在城里都用空调了，谁还用破扇子？”“有用，”母亲只是淡淡地说，“扇子的风是自然风，吹不着人的！”果然，母亲到了城里，尽管她的屋里装有空调，但她很少让我们开。总说那风吹着凉，不习惯。我知道，母亲肯定也是为了省电。媳妇下岗后的那些日子，她不要我们给的零花钱，还专门出去拾空瓶子补贴家用。

如今，母亲年纪大了，行动有些迟缓，记忆也大不如前，外出散步得有人陪着。每次出门，尽管家里有各种扇子，街上又常有人免费发印有广告内容的塑料扇，但母亲总是忘不了拿着她那把蒲扇，而且那把扇子很旧了，原来边沿缠着的布都脱落了。昨天上午，我们在街边散步，有些累了，就在树荫下的一个石凳上休息。天气闷热，我的额头不时冒出汗珠。母亲给我扇子，我不要。我体胖，爱出汗，但却不想拿扇子，怕别人笑话。母亲也不多说，像是习惯性地又为我扇起了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