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民讲吾村 乡音叙乡村——村庄口述史“吾村吾民”项目实施报告

◎ 甘正富 尹少鹏

（溧阳市地方志办公室，江苏溧阳213300）

提 要：由溧阳市地方志办公室组织实施编纂的“吾村吾民”系列丛书，是江苏省首个系统化推进的村庄口述史项目。该项目通过采访的方式，由村民口述自己的村庄记忆，汇集乡民口中的“原味”，记录乡村变迁的“风云”，见证时代发展的“足迹”，以此传承发展乡村文化，滋养乡民精神家园，让每个村民身上焕发出蓬勃向上的精气神，从而激发广大村民投身乡村振兴。

中国溧阳地瓜村——牛马塘村

从20世纪80年代首轮修志以来，全国性的地方志工作条例以及五年规划，均明确规定省市县三级必须编纂出版综合性志书。近年，随着新农村建设和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地方志工作开始向县以下的乡镇村延伸，全国层面组织编纂了中国名镇志文化工程和中国名村志文化工程，江苏省也在组织编纂“江苏省名镇志”和“江苏省名村志”，苏州等市普遍编修了综合性乡镇志。作为与国家基层政权的对应，乡镇志尚有一定的档案文献可以利用。但是乡镇下沉一级的村庄则属于基层自治组织，村庄社会组织结构与乡镇有着明显的区别，更多地呈现为社会性质，正式组织的档案文献极少，专业修志人才也极为缺乏，因此整理编纂村庄发展、村庄治理和村庄历史记忆的资料文献（村志），就需要更多地把人类学调查采访的方法作为获取资料的主要途径。村民，作为村庄事件的亲历者和见证者，无疑是在村庄变迁中最有发言权的。一个个村庄的历史，绝不仅仅存在于封存的档案、资料中，更是存活于那些亲历者、当事人、目击者的记忆中。村庄口述史，就是以搜集和使用村民口头史料来研究村庄历史的一种方法。2017年以来，溧阳市地方志办公室在江苏省率先系统化地推进村庄口述史编纂工作，别具一格地编著了“吾村吾民”系列丛书。

一、萌芽：愿景引出的思考

地处长江三角洲南部的苏、浙、皖三省交界处的溧阳市，山美水秀，风光旖旎。近年来，溧阳市按照中央、江苏省实施乡村振兴的工作部署，率先开展了村庄环境整治、美丽乡村建设、特色田园乡村建设等一系列乡村建设工作，相继建成了62个美丽乡村和特色田园乡村。2017年6月，溧阳入选全省首批特色田园乡村建设试点地区；2019年，全省共19 个村庄被命名为第一批“江苏省特色田园乡村”，其中溧阳市入选4个，数量位居全省各县（市、区）第一。

在特色田园乡村建设过程中，溧阳市提出了“建设精神焕发的农村”的愿景，建设精神焕发的农村需要农村的田园美、产业兴、农民富，更需要乡村文化建设，让每个村民身上焕发出蓬勃向上的精气神。“愿景”引出的思考催生了村庄口述史的萌芽。习近平总书记曾说，要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为人类提供正确的精神指引和强大的精神动力”。在乡村快速发展、日新月异的时代，为乡村立史，是唤醒乡村记忆、传承乡土文化、重振乡村精神的重要方式，也是深度展现村庄文化的必要路径。它不仅记录普通人的生活，更是记录生活背后的那份心灵感悟。如果把正史比喻成一条奔腾的大河，那么这些口述的史料就是涓涓的溪流，正是这无数条涓涓的溪流汇聚了大河奔腾的方向。这成为编纂“吾村吾民”丛书的初心所在。

谋定而后动。溧阳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村庄口述史工作。2017年8月，市政府要求市地方志办公室紧跟时代趋势，把口述村史纳入地方志研究课题。2018年1月，市十六届人大二次会议政府工作报告对组织编纂村庄口述史进行了总体部署，随后该项目又被列入全市18项重点工程(工作)之一，由分管副市长负责统筹推进。

二、采编工作项目化实施

2017年7月，溧阳市地方志办公室和常州日报社融媒文创中心（常州市口述史研究院）合作，在组建完整的采编团队的同时，以项目化运作的方式，明确了丛书的总体要求、基本框架和时间安排，对书稿的文字、图片、音频、设计开本、制作要求等制定了较为详细的系列编纂计划、项目实施方案。市地方志办公室于2018年上半年赴复旦大学学术咨询，赴相关兄弟县(市)地方志机构学习考察，在溧城镇礼诗圩村等地多次召开座谈会进行工作调研，制定工作方案，明确采编对象为溧阳各批次入选的江苏省特色田园乡村试点村，这些试点村在村容村貌、乡村治理、村庄建设等方面相比其他村庄更具特色一些。如溧城镇礼诗圩村以十里休闲荷塘、院士文化为基础，打造集特色观光农业、湿地田园生活、溧阳耕读传家特色民宿于一体的小桥流水式的典型江南水乡风光；上兴镇牛马塘村以中华薯文化特色文创农业为基础，以温州瓯江文化传承为灵魂，以山水田园和乡村生活为载体，以乡村民宿、客民文化、田园体验和文创活动为纽带，打造集特色农业、田园生活、客家民宿文化于一体的具有传统意蕴的山村居所；别桥镇塘马村以农耕文化传承与发展为出发点，以红色记忆、红色文化为系脉，以“富农+、富民+、富村+”为途径和方法，借助本地四通八达的水资源，重点发展生态有机米生产基地，打造集田园生产、田园文化、田园居所于一体的江南农耕乡村田园；戴埠镇杨家村根植于溧阳独特的山水田园基因，以优势特色农业为内核，以休闲旅游业与现代农业为导向，打造集高品质农业生产、乡村休闲旅游、山水康养度假、农业创业产业于一体的江南丘陵地区特色田园乡村；上黄镇南山后村以徽派建筑、茶田果园、白云鹿场、特种水产养殖、“礼、义、忠、孝”文化为基础，保护温婉静逸的原有乡村特色，优化原有乡村格局，打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世外桃源”般的乡村居所范本。

市地方志办公室通过运用实地、实人、实事、实访，由“吾村吾民”说那些过去的故事与亲身经历，将村头里巷间那些历史遗存重现世人眼前。通过面对面的访谈，话题包括村庄起源、历史遗存、红色印记、农耕生活、土地改革、村庄建设、乡村治理、村中能人、致富能手、特色物产、民俗风情等等，厘清那些久远历程与现今面貌的千丝万缕。

在“吾村吾民”项目实施过程中，溧阳市政府与溧阳地方志编修部门积极动员社会资源，参与进“吾村吾民”资料的讲述贡献中。担纲这一寻访口述记录任务的是常州日报社融媒文创中心，他们派出精良的记者采访团队，深入村里，踏进农户，与村里那些饱经历史风霜的耄耋老者侃侃叙说，一案一例地细细采访，一人一事地实实探究，打开了一扇扇尘封数十年的村史窗户，记录下一页页过往回忆，寻访出一个个依然鲜活的实物史料，口述生动翔实，史实返璞归真。在首轮采访的礼诗圩、杨家村、牛马塘、塘马、南山后等村庄时，采编团队对每个村都驻村入户，采访数月。每个村庄选择了三四十位村民，基本都是年长有阅历，有一定语言表达能力，在村庄生活较长时间，对村庄情况比较了解，担任过村里的主任、会计、妇女主任、民兵营长等，或曾经创办过乡镇企业，有创业经验，德高望重的，有名气有声誉有成就的人士。村民对采访也很热情和投入，他们认为这是在为村里做最有意义的事。在陆笪村采访的一周，被采访的村民们每天都陪着大家，介绍情况，讲述自己的农耕经历，展示自己的竹匾手艺，帮助对接村中有特色的采访对象。

塘马村小景

坐落在溧阳1号公路旁、南山山麓的杨家村，是一个彰显中华民族忠孝大义的村落，南宋抗金名将杨邦义在南京雨花台被金兵残忍剖心,壮烈殉国,他的后人流落至溧阳聚居，择风水之地南山山麓安葬义士，历代后裔为先祖守坟，遂成杨家坟。新中国成立后，杨家坟改名杨家村。口述史团队最初到达杨家村时，很多人并不知道这段历史，通过查阅史料，采访地方史专家，终于使这段村史浮出水面，许多杨氏村民为此而倍感荣耀。

口述史团队还采访到了一些重要的历史。如二战期间，犹太人逃亡，乘着难民船从上海的青浦逃到南山后避难。太平天国战争时，清军和太平军在溧阳一带进行拉锯战，溧阳十户九空，战后，一批温州人、河南人迁到溧阳丘陵山区开山垦荒，形成了溧阳山区特定的生产生活方式和方言以及祭杨府爷等习俗，牛马塘村的温州移民后裔至今保持着与温州的宗族联系。

在采访过程中，老年村民还给大家讲述了不少老农具、老手艺的使用的方法，比如篾匠的工具、除草的乌头等等，而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已恍若隔世。

书稿雏形清样出来后，溧阳市地方志办公室还组织地方史料专家组，认真地一一校核，慎重审阅修改，令丛书在准确性、真实性方面更胜一筹。在整理过程中，编者本着既尊重乡情又尊重历史的原则，对口述中部分存在歧义的地方，适当补充历史背景和细节，从而使全书信息更准确丰富。值得一提的是，该丛书还可以“听得见”，读者可以通过二维扫码方式，亲耳听见村民的精彩讲述。浓浓乡情，在原真的乡音中得到零距离的传递。

2019年1至4月，采编团队对初稿提炼加工，形成征求意见稿。5至6月，将征求意见稿分送相关专家广泛征求意见，并综合专家意见对文字、图片、音频进行了两轮较大幅度的修改。7月，采编团队集中所有主创人员赴本年度新入选的江苏省特色田园乡村试点村——竹箦镇陆笪村驻村采访，于次月完成其他5个村已经完成的编纂流程。9至10月，书稿送凤凰出版社审核论证，根据出版社意见，对文字、图片、音频等内容进一步修改完善。11月，形成36万字的送审稿，送请编委会、专家、村两委和相关村民审阅，根据审稿意见对书稿作最后一轮修改校订。12月，举办了丛书首发式。

“吾村吾民”口述丛书

首套“吾村吾民”口述丛书分《南山后》《礼诗圩》《塘马》《杨家村》《牛马塘》5个分册，每个分册七八万字、四五十幅图片，各分册卷首设有“村庄概况”“村庄纪事”“手绘地图”“航拍实景”“口述人员名单”等，讲述与还原所在村的“村庄源头”“传闻逸事”“红色印记”“生活回眸” “村庄建设”“村中能人”“民俗风情”等，是一场对老村旧事的追忆，是一部对古老村史氏族遗存的追记，更是一堂抚今追昔、传统教育与乡村文化遗存抢救的生动课堂。一年的田野采访中，对农耕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进行了采集,通过细致而艰辛的工作，一个个村庄变得清晰、丰满起来，成为有立体的村庄、有温度的村庄、有故事的村庄。通过挨家挨户地大量走访，感受到村庄的故事真丰富、真精彩，那些让人激昂振奋的红色革命故事、充满艰辛汗水的农耕故事、敢为天下先的创业故事，形成了每个村庄与众不同的精神气质。

三、“吾村吾民”出版的社会效应

2019年12月28日，在“吾村吾民”新书首发式上，作为“吾村吾民”的发起人、丛书编委会主任，溧阳市委书记徐华勤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出了苏杭，美在溧阳。溧阳的美，美在绿水青山与诗意田园的交相辉映，美在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以吾民讲吾村、乡音叙乡村，汇集的是乡民口中的“原汁原味”，记录的是乡村变迁的“历史风云”，见证的是时代发展的“文明轨迹”。2020年3月13日，溧阳市志办“编纂出版‘吾村吾民’”项目获2019年度溧阳市优秀项目奖。

实施特色田园乡村建设，是江苏省推动落实乡村振兴战略的一个重要举措。作为策应溧阳市乡村振兴和特色田园乡村建设的一部分，“吾村吾民”口述史丛书传承发展了乡村文化，滋养了乡民精神家园，有力激发了广大村民投身乡村振兴的主动性、积极性和创造性，对乡村文化建设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与此同时，溧阳市地方志办公室通过开展村庄口述史的创新项目，也为活化地方志工作探索了一条接地气、连民心的新的方式，为各地抢救、搜集、使用村民口述史料为动力，研究地方村庄史提供了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