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元
【摘 要】20世纪初在俄罗斯侨民浪潮的影响下,一些作曲家被迫逃离祖国,与此同时,作曲家的创作也在发生着巨大的改变,如一些音乐家的作品中有着强烈的民族性,显示出他们对祖国的忠诚和思念。而一些音乐家则受其他异族文化的影响,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显示出一定的近现代音乐的思维。
【关键词】俄罗斯;侨民浪潮;民族性
中图分类号:J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23-0080-02
20世纪俄罗斯音乐家的创作在世界舞台上占据重要地位,如拉赫玛尼诺夫、谢尔盖·普罗科菲耶夫、斯克里亚宾、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等等。这些作曲家不仅为俄罗斯音乐留下了巨大的财富,同时也引领了当时世界的音乐潮流。然而,笔者发现,在俄罗斯某些特定的时期,一些作曲家都不约而同地离开祖国,在异国他乡进行创作和生活,此时他们的音乐风格也在悄然发生改变。是什么原因让他们都在某个特殊时期选择背井离乡?离乡之后对他们的音乐创作有什么影响?都将是本文讨论的重点。
一、20世纪初俄罗斯的侨民浪潮
20世纪初,俄国国内政局混乱,一些俄国人因为反对苏维埃政权而离开祖国,还有一批人因莫须有的罪名被驱逐出境,甚至还有一些人只是因为恐惧而逃走,正是在这样数百万人的逃离下,掀起了俄国历史上第一次重大规模的侨民浪潮。
在1917年,俄罗斯帝国爆发了二月革命并取得胜利,这场革命将统治俄国长达三百多年的罗曼诺夫王朝彻底推翻,这时依附罗曼诺夫王朝的贵族和政府官员因为害怕被牵连而离开俄国。同年,十月革命爆发,在列宁的领导下,推翻了资产阶级的统治,宣告成立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专政国家,这时,一些商人、学者、贵族和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官员移民国外。随后,俄罗斯帝国官员和军队成员组成白卫军发动反对苏维埃政权的国内战争,战争失败后,大量白卫军官、军人以及他们的支持者和家人又纷纷逃离俄国。最后,在一些知识分子中间开始出现许多反苏反共的言论,苏俄政府为镇压也将其全部驱逐出境,但其中还有不少被牵连以及由于恐惧而逃离的知识分子。这一系列事件导致当时大批俄国人被迫逃离祖国,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俄罗斯侨民界”的概念。其中逃离的音乐家就有谢尔盖·普罗科菲耶夫、拉赫玛尼诺夫等。
二、侨民后的作曲家与祖国的羁绊
离开祖国后的音乐家们并没有切断与祖国的联系,反而一直尊重和保护俄罗斯的音乐与文化。但是在对待俄罗斯国内的制度方面,许多音乐家也表现出了不满的情绪。如拉赫玛尼诺夫就对新的政府表现出不满与恐惧的心理,身为贵族的他对无产阶级的革命多少无法理解,再加上他的家产也被革命政府扣押,导致其不得不为了生计而减少音乐创作,为了赚钱投身于各种演出活动中去,因此他对苏联政府更加深恶痛绝。终于,拉赫玛尼诺夫公开在报纸上发表抨击苏联政府的文章,导致苏联政府在全苏范围内禁演拉赫玛尼诺夫的作品,使得拉赫玛尼诺夫一下子成了“人民的敌人”。普罗科菲耶夫在政治上则选择了逃避的态度,他也愿意承认自己是一名不问政治的音乐家,这也导致他的《第一交响曲》被认为是“逃避现实”的作品,还被扣上了“资产阶级知识界政治上冷淡”的帽子。
尽管对祖国的政治有不满,但音乐家们还是对祖国有着强烈的认同感和忠诚感,当时大部分的侨民都认为苏维埃政权不会维持太久,终有一日他们可以再次返回祖国,他们从心底认为苏联并不是俄罗斯文化的真正代表,流亡海外的俄国侨民才是俄罗斯文化的真正代表者,他们指出“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在俄国本土之外把俄国文化和传统传承下去。”由此可见,流浪在外的俄国侨民虽然对当时社会制度表示不满,但依然怀念祖国,深深眷恋着祖国的文化,他们愿意担负起继承和发展祖国文化的重要责任,期望在“黑暗的政府”倒台后,能够带上他们心中真正的俄国文化再次返回自己的祖国。音乐家们的心中自然也有这样的信念,他们虽然流浪在异国他乡,但他们依然想要创作自己的民族音乐,著名作曲家谢尔盖·普罗科菲耶夫也曾在国外多次肯定地说:“俄罗斯音乐面临着伟大的未来。”
因此,他们在法国开办拉赫玛尼诺夫音乐学院,许多俄国优秀的音乐家如马克·夏加尔、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和费奥多·夏里亚宾等都在这个学校执教,吸引着全世界喜爱音乐的俄国侨民来到这里。拉赫玛尼诺夫音乐学院的创办一方面为流浪在外的同胞提供了一个落脚处,让他们的才能有所展示;另一方面也让远离祖国热爱音乐的侨民可以学到传统地道的俄罗斯音乐,为传播和发展俄罗斯音乐作出了卓越的贡献。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这些侨民音乐家坚持自己的音乐传统,有意引导和传授学生学习俄罗斯音乐,拒绝被同化。
最后,侨居异国他乡的音乐家们还表现出对祖国深深的眷恋,如普罗科菲耶夫就在这一时期坚持创作具有俄罗斯民族风格的作品,在得到可以回国的机会时,普罗科菲耶夫激动地说:“外面的空气不能给我灵感,因为我是俄国人……我必须回去。”拉赫玛尼诺夫在离开祖国后创作数量骤降,他在美国痛心地说道:“离开俄国后,我失去了创作的欲望。失掉祖国后,我失去了自己……”在流亡瑞士期间,他甚至在当地重建了一个家乡的伊万诺夫卡庄园,只有在那里,他才又重新获得了创作源泉。
三、侨民作曲家的音乐特点
首先是民族性。自从格林卡的《伊凡苏萨宁》打开俄罗斯民族音乐的大门后,民族性的音乐创作对俄罗斯作曲家来说就像是鱼儿离不开水一样。俄罗斯作曲家们在创作时往往都会不约而同地取材于本土题材,引用本土民歌,模仿民间音乐元素,无论是哪个时期或是身处哪个国家,俄罗斯的音乐家们都有着强烈的民族意识,从不肯背离俄罗斯传统。
尽管这些作曲家们对祖国的政治有一定的抵触情绪,但在创作中还是不约而同地体现出浓郁的民族性。如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鸟》就取材于俄罗斯民间神话传说,体现了俄罗斯人民坚强乐观的性格。拉赫玛尼诺夫也创作了《三首俄罗斯歌曲》《第四钢琴协奏曲》《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等作品,在音乐旋律中融入了其背井离乡的感伤情绪和对故土的深切怀念,尤其在《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中,俄罗斯民族色彩更是在主题和和声语言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在晚年时也曾说过“我是俄罗斯作曲家……我的音乐产生于我的气质。”普罗科菲耶夫一生所有的创作中,最著名的还是俄罗斯民族风格的作品。如他在侨居美国时完成的钢琴套曲《老祖母的故事》,就是具有怀旧俄罗斯风格的代表作;《第三钢琴协奏曲》一开始的部分主题,就是由特有的俄罗斯民歌悠长旋律发展而来的,肖斯塔科维奇就曾写道:“普罗科菲耶夫为俄罗斯音乐文化作了重大无比的贡献,他作为一位天才作曲家,發展了俄罗斯音乐大师格林卡、穆索尔斯基、鲍罗丁、里姆斯基·科萨科夫和拉赫玛尼诺夫留给我们的创作遗产。”由此可见,不管是题材还是音乐旋律都处处体现出民族风格,民族性深深扎根在这些俄罗斯作曲家的内心深处,他们不必刻意在音乐中表现民族性,因为民族性早已与他们的音乐创作如影随形。
其次就是宗教性。俄罗斯人民十分信仰东正教,也正是因为东正教对俄罗斯人民思想的束缚,不断加强人们对苦难感的体验,再加上民族历史的苦难和环境因素,共同造就了俄罗斯民歌的悲情性。但十月革命以后,苏联成为了无神论国家,当权者认为应当帮助人们摆脱宗教,视俄罗斯东正教为意识形态上最大的异己,在当时,带歌词的宗教音乐作品是完全被禁止表演的。然而流浪在外的侨民音乐家们非常强调宗教在人们精神生活中的作用,他们继承和创作了丰富多彩的宗教音乐作品,从而继续发展了俄罗斯的宗教音乐。如拉赫玛尼诺夫在他的《音画练习曲》中就采用了八度音程敲击的方式,模仿了东正教宗教仪式中的“钟声”,并将“钟声”一次次加强,加大乐曲的悲剧性。斯特拉文斯基创作的无伴奏声乐作品主要是反映宗教内容的,有些作品还是根据东正教祈祷歌词创作的。所以宗教性也是侨民作曲家的音乐特点之一。
最后,20世纪西方文化各个层面呈现出多元化的特征。虽然苏联当时对外部世界采取闭关政策,拒绝吸收和学习一切外部经验。但是俄罗斯侨民音乐家们则不同,他们生活在国外,身处在异族的文化氛围之中,因此除了根深蒂固的本国音乐的影响外,也必然会或多或少吸收其他异族文化的营养,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如拉赫玛尼诺夫虽然是俄罗斯浪漫传统的最后一位伟大倡导者,但在他的和声技法中我们可以看到,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某些近现代和声技法的影响,他在《第二钢琴奏鸣曲》中大量使用打破传统的平行和弦来预示悲情的沉淀。在调性方面,虽然他没有像许多20世纪的作曲家一样探索新的调性或无调式的结构,但他在小调式为主的基础上用“调插入”来进行频繁的调性转换,同样显示出一定的近现代音乐的思维。
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创作在这一时期更是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他不仅吸收异族文化的营养,还引领了世界音乐的潮流,他在新古典主义音乐、十二音音乐中都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和创作,成为20世纪新音乐的领军人物,如他的十二音代表作《运动》,调性中心已经基本消失,而《猫头鹰和小猫》这首声乐小品采用了无节拍记谱法,这些打破传统的音乐创作无不体现他在新音乐方面的探索。
四、结语
十月革命之后,许多优秀的俄罗斯作曲家被迫背井离乡,开启了俄罗斯侨民浪潮。他们在异国他乡创作着自己的民族音乐,同时,他们也不可避免地吸收着异族文化的营养。因此,他们的音乐中除了民族性、宗教性的特征之外,还多了一种多元化的趋势。如拉赫玛尼诺夫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就推动了美国音乐的发展,斯特拉文斯基的新音乐对世界音乐的发展都具有积极的推动意义,因此,了解俄罗斯侨民音乐不仅能帮助我们学习俄罗斯音乐,也是我们了解世界音乐重要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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