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一条青石板路,经过几家卖陶瓷和布艺的店,见到一个凉茶铺子后过拱桥左拐,不到几步路的功夫就会看到一家“黑店”,白天“黑店”是虚掩的,很难从外面看到里面是否有人。再往前走,就是“小洲画院”了,这是陈文的三个工作室之一。“小洲画院”就像是一首诗一样,伫在临街档口。
上了三楼,可以看到一大片葱翠透过大开间的窗台涌进来,满满一屋子的绿意盎然。稍有闲暇时,陈文就会叼着烟斗站在窗栏前,观看外面那棵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老榕树在风中摇曳的枝叶,享受着一寸一寸的阳光透过叶隙照进来的宁静与祥和。我也喜欢站在他的窗台往外面看,看榕树旁边的小洲河静静地流淌。
陈文有个特点,就是不搞创作的时候喜欢把眼镜架在脑门上,这让我觉得很酷,也不由得学着样儿试戴了几回,终究没办法戴稳,看来,搞艺术的人脑袋确实不一样,思考的境界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20 岁时我由衷地赞美世界的美好,30 岁时我参与改变世界的美好,40 岁时,只有用能力把自己变得美好,50 岁时,发现画得比活得更美好,时间一步一步把我迫成了艺术家。”
是的,当年轮一圈一圈地划过,陈文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艺术盛宴当中,无悔且执着。尤其喜欢的是看他挥笔在墙上作画时的神态,有点拽拽的,时而无羁时而沉静,时而皱眉时而欣喜。
陈文跟我说:“搞艺术的人终究还是有点‘偏执的。”前段时间有个老画家深更半夜给他打来电话,叫他马上去欣赏自己刚刚画好的作品,“我找到灵感了,简直是天赐之作, 你赶紧过来!”那激动和狂喜的神情溢于言表。
是的,对于艺术家而言,每一幅作品就像是自己亲手缔造的生命,揉和了自己创作过程中所有的心血和情绪,也倾注了自己独有的意念和灵感!这大概就是我们所常说的一念执着,毕生向往吧!
陈梦林:您如何看待外界用“穷酸”或“铜臭”这样的字眼来描述文化人?
↗陈文:穷酸是历代嘲笑文人的一个说法,并不是现在才有。穷酸也好,铜臭也好,在我看来,以“文”谋生活的人,不是真正意义的文人。文人有才气,还要有骨气,不依附任何权贵,只相信常识与真理。它是一盏指路明灯,照亮人类的精神走向。
陈梦林: 现在满大街都是“成功学”,您觉得它的本质是什么?
↗陈文:生活才是生命的本質,成功只是生命的个案。在一个人人打破脑袋追求成功的社会里,你欺我诈是必然的结果。一个多元化的社会,个体生命有无数的流向,世界才平安美好。个体生命的成功,就是有机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不是被人套着绳子,做牛做马。
陈梦林:您提到一个比较多的词语叫 “物化时代”, 那么它的特性又是什么?
↗陈文:物化时代是商业帝国与消费文化催生的产物,特征就是东西太多,要打开人性的欲望才能消耗掉。其实,人的生活需要是有限的。动物世界还依靠地球的遗产过着本来的生活。人类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普遍存在焦虑、痛苦、纠结、不安。一些人已被欲火焚身。我不反对科学技术进步,但反思把生命押向了另一个方向。
陈梦林:您觉得您现在的艺术状态如何?
↗陈文:艺术创作是艺术家思想的呈现,前提是思想自由、见解独特。就绘画而言,我不喜欢旧的东西,也不喜欢潮的东西,只喜欢美的东西。我喜欢鸟飞在天上的视角看世间万物,有生命的孤寂,也有自然的美好。
陈梦林:从写作转型到从事绘画艺术,您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最本真的您?
↗陈文:我常常想,童年在雷州半岛小镇的那个陈文是我吗?青年时在太行山军营的那个陈文是我吗?好像是,又不是。但他确实不是现在的我。不断地否定自己的过去,才能创造美好的未来。事实上我个人的认知每天都在变化,最后我变成怎样,现在还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