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娜
有人正在操刀
取出堵在她身体里的石头
就像我 曾经血肉模糊地
从她的身体里 娩出
我也是一块石头吗
是否如她的疼痛和眼泪一样
坚冷 沉重
我確定 我来自这个正平躺的身体
它如何盛得下我
我又是如何慢慢把它撑大 装满
然后掏空
她苍白稀疏的头顶
曾经和大地一样 草木茂盛
我也是病了
在母亲的病床前满头大汗
反胃 灼热
像有人持着大棒在沸锅里翻搅
锅下 还不断加柴 扇风
腾腾的热气弥漫整个病房
我浑身 紧 冷
地平线上的太阳
多像一枚裹了糖衣的药丸
跳跃着 泵出血流和光芒
在万物的头顶——
照亮 疗伤
母亲侧卧着 开始用些流食
我捏紧勺把儿的手指
忍不住 抖
冰冷的石头不适合进入人体 如同
沙子和水泥 也不适合掺进面包
母亲的餐盘越来越丰富
这些源于土地和太阳的生命 同样
得到过布施
母亲的汗水正在一株庄稼的根部
汩汩上涌
(母亲做了结石手术,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