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2020-08-31 01:39何志勇
湖南文学 2020年5期
关键词:母亲

何志勇

母亲一年前去世,我们头顶上的半边天也坍塌了。俗话说,妈在家在。平常时候,即使我们姊妹各在一方,不在母亲的身边,但心中这个家一直都在,这是我们最大的心灵安慰和心理支柱。

总是恍惚,不相信母亲已经离开了。去年母亲两次病危,我们做子女的都已绝望了,但经过抢救,母亲起死回生,不久就出了院。出院之后,母亲的生活质量还很高,心情不错,时不时还可以喝一点小酒。这个情况,让我们几姊妹万分高兴。我们以为,她再生病,也会有这样的奇迹。

可这次,幸运之神没有降临,奇迹不再有了。

那天早上,母亲没有按时起床,二女婿去看望她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头,想扶她起来,她却说,不要打扰她睡觉。当即把她送到医院,没做停留,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最终,她还是没有醒过来,没能走出重症监护室。

从乐观的角度说,她没有经过太多病痛,生活质量比较高,也算是很幸运的了,并且她活了八十二岁,也算是高龄高寿了。

但作为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离开了,那种心底的悲伤是无以言表的。记得那天跟母亲遗体告别的时候,大家要我给前来吊唁的亲人们讲几句话,我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完全被掏空了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事后,母亲的身影老是在脑子里回荡,又有太多的话想说,好多天都走不出来。

回顾母亲的一生,有快乐,有享受,有艰辛,有遗憾。话说回来,世间每个人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母亲出生在一个做小买卖的家庭。我们的外婆,在三台的新德镇开酒馆。外公在母亲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姐弟三人,全靠外婆一人带大。可以想象,既要把生意做起走,还要带好三个子女,这有多么不容易。听长辈说起外婆的情况,让人想到《沙家浜》里的阿庆嫂,里里外外一把手,“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可以说就是外婆的写照。

特别让人感慨的还在于,母亲青少年时期,过得很幸福。母亲的弟弟,就是我的舅舅,还上了三台最好的中学,并且作为学霸考上了大学。这个家庭状态,可以看出我们的外婆有多能干。

母亲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在那个小镇很出众,人称桥头观音!也不知道这个称谓的来历。估计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对美女的称呼很贫乏,这个称谓可能就是今天美女、校花之类的意思。母亲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名字却很土气,叫桂珍。据说这个名字是后来改过的。本来母亲名叫敬发珍;母亲的姐姐,我们的大孃,叫敬发坤;母亲的弟弟,我们的舅舅,叫敬发志。这些名字既好听,又讲究辈分,但不知为什么,母亲后来改名为敬桂珍,舅舅改名为敬明,只有大孃保留了原来的名字。可能桂呀、明呀这些名字在当时很时髦,有点像今天雅涵、芷薇、梓溪这类名字很时髦一样。

现在看来,母亲姐弟三人,还是没有改名的大姐敬发坤的名字最好听,也最洋气。三人中,大孃最长寿,日子也过得最舒心、最幸福。不知這跟大孃没有改名是否有关系。我们的舅舅,学霸级人物,且人品出众,但一生的运气都不够好。当年考大学,经他辅导的差生考上北京钢铁学院,而他这个优等生却阴差阳错被分到一所三流大学。舅舅人到中年时,凭其才华从灌县都机厂考入省委党校做教师,不久就担任教研部副主任。正当舅舅的事业如日中天时,却因为一个普通的肾炎在五十二岁时不幸去世。

舅舅英年早逝,使我们这个大家庭失去了一个顶梁柱。那时候,一个家庭培养出一个大学生,极其少有,哪里像今天这样大学生烂大街了。那时文盲很普遍,母亲小学毕业,能写会算,都算是有文化的人了。

严格说,母亲的家庭成分当初定为贫农是定得有点低了,吃商品粮、做生意,哪能说是贫农呢,一般来说,这种家庭都会定个什么工商业者或中农之类的成分。那时,什么样的家庭成分,对人的影响很大。

母亲在新德镇度过童年,我记不得小时候是否去过新德,但我时常在梦中光顾这个地方。很多美妙的梦境,都应该是新德镇——这个母亲童年生活的地方。

母亲参加工作是以干部身份入职的,在金石区供销社工作。人生有很多巧合,二十年后我到金石区金石公社插队当知青,到了母亲最初参加工作的地方,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因果关系呢?

母亲入职不久,就因为干部大减员,被下放到工厂当了工人。这是母亲一生中特别艰难的一段时期。照理说,当时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当工人不应该是下放,应该叫提拔才对。可这个提拔,让她日子十分艰难,所以,还是实事求是,叫下放!

母亲下放到工厂,先是去了纤维厂。这是一家明星企业。尽管母亲在这里只是一个普通工人,但因为在这家工厂上了两次电影,在我们心中,她就有些明星范儿了。当年,八一电影制片厂到三台拍过两部纪录片,刚好都有母亲工作的镜头。这在当时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当年要说什么得意、长脸的事情,还有什么比得上上电影银幕呢!所以,说到上了电影,一下子就让人刮目相看。这个老纪录片,在大家议论了很多年之后,七十年代末我有幸在电影院看到其中一部了,确实有母亲拿着类似锄头的工具在劳动的特写镜头,并且停留的时间还比较长。电影中,我们看到了母亲的青春风采。

不知什么原因,母亲后来又从纤维厂调到造纸厂做工人。这时,我已经五六岁,有些能记事了。平时,母亲经常带着我上班,我就会在车间里面满处跑。那时的工厂,没有严格管理,小孩子在车间里面瞎跑也没什么忌讳。母亲上夜班的时候,我就在她的倒班房睡觉。到现在还记得一个情节,有一天晚上母亲准备上夜班的时候,我饿极了,但是却找不到什么吃的,母亲说,到凌晨两点吃夜班饭的时候,她给我打饭来吃,我叮嘱她一定要叫醒我吃饭。结果,母亲把饭端来叫我的时候,我已熟睡了,好不容易叫醒我,却根本吃不下东西,结果一口也没有吃。

记得在母亲厂里,很多工人都爱逗我这个小屁孩。他们爱叫我“小狗”,我对这个称呼很不爽。给我起这个绰号的原因在母亲的姓,因为三台把敬与苟相混淆,苟又读狗,这样,母亲是“大狗”,我就成“小狗”了。

直到现在,造纸厂的轰鸣声,都还在我的记忆中。印象特别深刻的是,造纸厂的原料是蓑草,蓑草需要投入到巨大并转动着的蒸球里面蒸煮,操作时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人拿着钢钎要往还在冒热气的蒸球口里面输送蓑草。看到这个场景,我好担心工人叔叔掉下去。以至于后来多少年里,我常做的一个噩梦,就是掉入巨大的蒸球里面。

为部分恢复母亲的干部身份,母亲调到商业局下面的门市部做了售货员。这次,母亲从工人阶级改做售货员,从第二产业转到第三产业,不是下放,是上升了。理论与实际常常是反着的。

母亲做售货员之后,我们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七十年代,售货员是特别吃香的职业。当时有个说法,三大吃香的职业:掌勺的(厨师),杀猪的(卖肉),拿秤桿的(售货员)。那时没有个体户,没有私营经济,全是国有企业。不管是掌勺的、杀猪的还是拿秤杆的,都是国有企业职工。近水楼台先得月。

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谁离吃的东西近,谁就少饿肚子。母亲是卖糖果副食的,与卖肉的、掌勺的相互之间都会有默契,你给我提供了方便,我也会为你提供便利。那时我们家要买肉,只需要她一个招呼,不仅不用排队,卖肉的自然就会把部位最好的肉送过来,时不时还能够多出一二两肉来。

要知道,那时要吃上肉十分不易。也只有经历了这种不易,才会明白为什么中国人把吃肉说成是“打牙祭”。

记得那时如果家里决定今天要吃肉,那么,我这一天都会雄赳赳、气昂昂,心中充满希望,放学回家走路都会特别有精神。

那时买肉配有肉票,每人每月有一斤肉票的定量。照理说,有了肉票,尽管不够吃,但至少定量的肉应该有所保障,但实际情况远不是这么简单,有肉票并不等于就能买到肉。因为肉店里的肉很有限,经常早早就卖完了。那时,吃肉是每个家庭的一件大事,往往前一天就要做好计划,谁去排队,买肥的还是瘦的,然后,第二天早早就要起床去排队。我很小的时候跟着大人去买过一次肉,那经历可谓惊心动魄,近乎恐怖。

记得有一天家里决定要买肉,于是先派一个人凌晨四五点起来去排队,排队要带上小板凳,大家都坐在队列里慢慢等待。到了七八点,再换一个人来接应。好不容易等到肉店开店营业的时候,后面的人就往前挤,原来排着的长长队形就乱了。那年月,没有什么规矩,更不讲谦让。因为人太多,大家都怕肉店的肉少了买不上,都使劲朝前挤,结果现场一片混乱。原来早早起来排的队,也白排了。那时,排了很久的队却买不上肉是常事。在肉店买肉的那个景象,不像是拿着肉票和钱买肉,更像是不要钱不要票在抢肉。这种状况下,有肉票也不怎么管用。

母亲做售货员的时间不长,不久就完全恢复干部身份,先是调到酒厂做会计,后来又调到副食品公司做会计。

恢复干部身份,坐办公室了,还拿干部编制较高的工资,当然是好事情。但问题在于,对母亲这样一个只有小学文化,从来没有学过、干过会计工作的人来说,让她去干会计工作,岂不是难为她吗?我们想象不出母亲是怎么面对这个挑战的。

我们知道的是,母亲人缘特别好,她到酒厂工作后,向酒厂即将退休的刘会计虚心学习。她把刘会计照顾得很好,那段时间,刘会计是我们家的常客。这个刘会计也是耐心细致地教她,很快她就能上手做业务,后来调到副食品公司去做会计的时候,母亲已经得心应手了。刘会计的形象,至今我都记得很清楚——人好、低调、谦和,个子矮小还有点驼背,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是做会计这个职业的。遇到这么一个好老师,也是母亲的命好。

那个年代,我们家跟大多数家庭一样,总是感到钱不够用,父母的工资连维持最低生活标准都不够。六七十年代,父亲工资四十多元,母亲的工资二十多元,要维持一家六口人的生活,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好在,母亲是勤俭持家的高手。一碗面,她都能做得满院子飘香。我喜欢吃面的习惯,跟小时候母亲煮面很好吃有关。那时家里难得杀鸡煎鱼,遇上杀鸡,先要把鸡的内脏分出来吃鸡杂面。这让吃鸡之外增加了一次享受。遇上吃鱼,鱼吃完了之后,还要单独吃鱼汤面,又多一次享受。在皂角城大院,我们家的经济条件算一般,但吃得算是好的。那时的大杂院,各家各户吃什么,都不遮掩,每家的门都敞开着,大家也没有什么隐私,谁家是个什么情况,都知道。那个年代,都很穷,相互之间不比富裕,只看谁会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因为都穷,没有最穷,只有更穷。我们家这个情况,大院里面都很羡慕。现在留在我们记忆中的,不是当年的艰难困苦,反而是一些难得的美好的东西。

记得我读初中二年级的时候,父亲和母亲补发工资,我们家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这在当时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吃饭都成问题的家庭,能够买自行车,那个扬眉吐气的感觉,比现在买辆汽车还要爽。

母亲的一生,都在为儿为女操劳。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有企业有子女顶替接班的制度,所以,母亲还没有到退休年龄,就提前退休,让妹妹顶替接班。母亲退休后的主要精力就放在操持家务上。不久,女儿沙沙出生,她就为我们带小孩。沙沙是母亲一手带大的。

退休生活时间久了,母亲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单调乏味。因为早年母亲根本没有任何闲暇时间搞点什么娱乐活动,所以,到了老年,母亲没有任何业余爱好。

一是她不打麻将。麻将是老年人消磨时间的主要娱乐方式,既能够有所期盼,与朋友交流,还能够活动身体,多动脑筋。这么大众化的娱乐活动,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二是不跳街舞。退休大妈的一种普遍娱乐方式是跳舞,但对母亲来说,绝对不会参与,甚至对跳舞的那些大妈们,嗤之以鼻,我们劝她去参与,她就说只有神经病才没事跳舞。母亲这一生,可能除了文革时期必须要跳“忠字舞”之外,就跟跳舞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三是不做运动。人到老年,养生之道,多多锻炼总是应该的吧,但是,母亲从不锻炼身体。她说每天到菜市场买菜,心情好,走路多,比什么锻炼都好。反正,她有自己的道理,谁都说服不了她。总而言之,老年人的很多活动,她都不参与。这可是把儿女们愁死了!

她的时间都用在给儿女们做一顿好饭上了。她的人生意义,就是为儿为女煮一顿好饭。在她看来,只要儿女们吃得开心,她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如果儿女们不需要她做什么,她就觉得日子过得无精打采。用小妹的话说,她生活的最佳状态,就是在儿女们那里“揽生意”,谁说喜欢吃什么,要请她做点什么好吃的,她就会高兴好几天,几天都为这顿饭而忙活。她住在君悦金沙的时候,我们一周去看她一次,她就要把下一周的“生意”揽下来,这样,这一周的日子就显得十分充实。时常儿女们怕她劳累,想让她轻松一点,就有意说自己有吃的,不需要她做什么,但对她来说,等于生活没有希望了。

不知为什么,母亲退休后变得越来越节约。在对待兒女的事情上,她花多少钱都舍得。在她看来,这样花钱才是有价值的。但是对她自己,却苛刻到难以想象。她的生活目的,似乎不是把日子过好,而是节约。这个情况,过了好久我们才发现。因为当家里人多、儿女们都在家的时候,她会做丰盛的饭菜,还经常问你想吃什么,她好给大家做。而当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却毫不在意自己吃什么,得过且过,甚至到了能不吃饭就不吃饭的程度。有时,她干脆下楼买一个馒头,用馒头就泡菜,就算解决一顿饭。她说,一个人,煮饭是浪费。也是因为节约,她经常吃剩饭。每次儿女们在她家吃饭,总要剩很多饭菜,这些剩菜剩饭,母亲一个人要吃好多天。这是她在困难时期养成的习惯,不会轻易把剩菜剩饭倒掉。尤其是有了冰箱,她更是不会倒掉一点点剩饭。在她看来,冰箱就是保险箱,剩菜剩饭只要放在冰箱里,不管多久都可以放心吃。对她这个做法,儿女们有很多指责,这哪是过日子,完全是在“混日子”。但她依然我行我素,根本纠正不了。

好在母亲有一个好的身体底子,要不然,这样吃东西,身体早就垮掉了。想起来,要不是母亲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以她的身体状况,是可以更加长寿的。

说起来,也正是因为母亲的身体素质超好,我才能够顺利成长。母亲生我,是一九六〇年,那个年代,每个人都处于饥饿状态,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记得二〇一二年我在中央党校学习,老师讲建国历史,讲到六十年代初这段历史的时候,老师让一九六〇年出生的学员举手,结果全班只有我一个人举起手来。老师说,你能在那年出生真是太幸运了!我们这个班六十多位学员,都是这一级干部,年龄跟我差不多。我能够出生并活下来,全靠母亲的身体素质好。那时,上班就很辛苦,在十分饥饿的情况下,她还要给我喂奶。据说我吃奶吃到两岁多,这在今天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母亲因为有一个好的身体,所以从来不在意保养自己。她对父亲那些养生之道,对身体小心翼翼的做法,嗤之以鼻。在她的生活历程中,基本上没进过医院,更没有住过院。而父亲身体素质很差,时常住医院。但最后的结果是,父亲几十年如一日注重保养,老年时期身体反而硬朗;母亲人到老年,身体说垮就垮。几年前,母亲患有肝硬化,但她毫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任何忌讳。这种不怕死的心态,也使母亲很乐观,生活质量比较高。

我们时常劝母亲,要享受生活,那么节约,对不起自己的人生。她不认同我们的说法。她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尤其是与她同龄的人相比,她更是觉得很满足。她说,她去过北京,走过很多地方,还出过国,这是他们这一代人难以想象的事情。而且,她周围很多人都先后离开人世,她却活得好好的。因为这些,她觉得她这一生过得很好,她很满足。

母亲节约的习惯,影响到她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她评价什么东西好不好,不看品质,只看价格。价格划算,就是好东西。价格贵了,东西再好,也不算好。她这个思维,使子女给她买东西都不敢说真实价格。平日里,不管谁给她买东西,她都要问价格,一般都要打个对折给她报价,她听着就很舒服。记得有一次我们带她到海南度假,有一个海鲜自助餐很好吃,她问价格,沙沙给她说了一个对折价,她连连说划得着,两天之后,她主动要求还要去吃那家自助餐。

母亲有着超强的适应能力。自从把外孙带大之后,就跟着小妹住成都。我们原来担心,她到成都很不适应,没有想到,她的适应能力超强。不管住在哪里,很快就熟悉这个地方,住家附近,哪里卖什么,哪里有什么特点,弄得清清楚楚。母亲在成都生活期间,随小妹多次搬家,从北东街到大石西路,从白果林小区到君悦金沙,先后变换了五个地方,每到一个地方,要不了多久,她就适应了。母亲退休后,一直耳聪目明,她的好人缘,也一直保持下来,可以说是走到哪里就好到哪里。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她很快就会把附近的情况摸熟,甚至还能够在菜市场赊账,不带钱就可以把东西拿走。家附近的菜市场,卖东西的人都认识这个老太太。当年当售货员的本领,她一直都没有丢,跟菜市场卖菜的,好像多年老朋友似的。这个情况,让我们很纳闷这么抠门的一个人,人缘怎么会这么好呢?

按理说,母亲这个年纪的老年人,应该很迷信、很传统,但情况刚好相反,很多老年人有的习惯,在母亲身上,根本看不到。她做事,我行我素,她不相信任何迷信的东西。曾经儿媳妇说要找个好位置给她买一块墓地,她坚决不要。在她看来,花四万元买一块墓地,根本不值得。她不忌讳说死,她把死亡看得很淡,她说人死了,埋在哪里都一样,为什么要埋在那么贵的墓地呢。她是天生的唯物主义者,绝对不迷信。当她听说有一种新的殡葬方式叫树葬,她就提出将来她就要树葬。她希望她死后,能够在我们青城山家的附近找一棵树,把她埋在那里。她说她喜欢热闹,最好就葬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这样就可以经常看着我们。

责任编辑:吴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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