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绍钧
我刚上小学那会儿,妈妈就给我创造了一个像大人一样忙碌的世界,起因是有一天,她发现我周围的同学个个多才多艺,而我整天在小区里捣蛋生事,于是她决定送我去上兴趣班。
第一次把手放上黑白琴键时,我既好奇又忐忑,一节课后我却开始讨厌电子琴这个古怪的乐器。晚上一回到家,我就向妈妈抗议,说我的手指在弹琴时不听使唤,老师开玩笑说它们就像鸡爪在抽筋,而且我弹琴时会顺拐,鞋里的脚趾随着手指一起动。妈妈搬出“钢琴王子”郎朗来鼓励我,我只得继续“触电式弹琴”。
苦不堪言的练琴生涯持续了两年后,我参加了一个比赛,当天再一次弹错了常弹错的音节,捧回一座三等奖的奖杯——无论如何,我终于做了一回妈妈的郎朗。
奥数课枯燥无聊,幸好班上有一个跟我合得来的同学,他是一个小胖子,我们一起数着窗外的木棉花朵,等着下课后去捡落满了地的木棉花,带回去让妈妈煲一锅甘甜的木棉花汤。
教油彩畫的是个老爷子,长相就很有艺术气质——他把眉毛剃光了,我一见到他就想大笑。第一节课,他把我们带到公园里,要求我们细心观察,用耳朵、嘴巴、眼睛、鼻子和手去感受花、树、虫、鸟……
日后我才明白,观察大自然是为了记住万物最显著的特征,假如你记住了花的香味,那么你的画儿里就会有芬芳;假如你记住了燕子的歌声,那么你的画儿里就会有活力。
“在我眼里,湖泊是金银花的黄色,太阳是大海的蓝色,而大树是生机勃勃的红色。”我上交第一幅画儿时,这样对老爷子说,“我希望,湖泊有金银花的香甜,太阳像大海一样清凉,大树像人一样流淌着血液,它应该拥有生命的颜色。”
就这样,我爱上了油彩画。
后来,小升初在即。跟妈妈抗争将近一周后,我不得不推掉油彩画班,转而上英语口语班。那时我画完了一幅我最满意的作品:在一棵木棉树下,妈妈用一架巨大的钢琴载着我经过,音符是雪白的木棉花。
妈妈再也不允许我画画儿了,那个晚上,我蜷在角落里流泪。从那天起,油彩画儿上的人和事好像都渐渐远去了……
刘振摘自《小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