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内瑞拉油气资源现状及石油危机影响分析

黄飞洋 刘保磊 王恺

摘      要： 委内瑞拉蕴藏丰富的重油、超重油资源，是全球排名领先的石油储量大国。目前委内瑞拉石油产量呈“自由落体式”下滑。通过对该国油气储量特征、产量现状及对生产衰退原因进行分析，发现成熟油田的传统轻油项目缺乏投资和维护，奥里诺科重油项目稀释剂进口困难以及“高投入、低利润”模式加大生产成本是构成委内瑞拉油气生产行业衰败的主要原因。并从多个角度深入分析委内瑞拉石油危机给国家自身（人口流失、地缘政治、石油出口收入）以及国外（美国炼油、国际油价、南美投资格局）带来的影响。从而更加全面的解析委内瑞拉面临的巨大风险。

关  键  词：委内瑞拉;产量;储量;政治斗争;美国制裁;石油危机

中图分类号：TE-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1-0460（2020）04-0649-05

Abstract： Venezuela is rich in heavy oil and super heavy oil resources， and is the world's leading oil reserves country. Now Venezuela's oil production declines in "free fall". In this articl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oil and gas reserves， production present situation and production decline reasons were analyzed， it was found that the lack of investment and maintenance in traditional light oil projects of mature oilfields， the difficulty to import thinners in Orinoco heavy oil projects，and high production cost because of "high investment and low profit" model were the main reason for the decline of oil and gas production industry in Venezuela. In addition， the impact of Venezuela's oil crisis on the country itself （population loss， geopolitics， oil export revenue） and other countries （US refining， international oil price， South American investment pattern） was analyzed from multiple perspectives， so as to make a more comprehensive analysis of the big risks that Venezuela faces.

Key words： Venezuela; Production; Reserves; Political struggle; American sanctions; Oil crisis

2019年1月28日，美国政府宣布对委内瑞拉实施制裁，限制马杜罗政府从原油出口中获得收入，加大了马杜罗下台的压力;并对与委内瑞拉有石油贸易往来的国家发出警告。国内政治局势不稳，两派斗争不断恶化。通货膨胀问题一直没有远离委内瑞拉，高失业率导致該国社会矛盾不断激化。尽管委内瑞拉石油产业有过蓬勃时期，但该国始终未从货币和债务危机中恢复过来。马杜罗政府上台后，试图通过发行“石油币”来缓解国内石油危机，但由于风险太大，情况不容乐观。“高投入低利润”的生产模式导致委内瑞拉石油产量严重下滑。委内瑞拉的奥里诺科重油带（Faja）丰富的资源在全球石油市场地位举足轻重，该国需要进口大量的轻质油，用来混合其当地的石油生产。尽管面临挑战，但由于该国在油气资源规模上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因此不容忽视该国石油危机对全球造成的影响。目前委内瑞拉正处于水深火热中，它在全球石油供应增长的高速列车上，每一步动态都牵动着全球石油供应市场的变化。

1  油气资源分布及储量概况

委内瑞拉油气技术剩余可采储量为360亿t油当量，其经济剩余可采储量为23.2亿t油当量。从全球油气资源储量来看，委内瑞拉在油气技术剩余可采储量上仅次于俄罗斯（513.3亿t油当量）与美国（471.9亿t油当量），但是油气经济剩余可采储量在全球排名第14位，相比同为南美地区的巴西（47.6亿t油当量）少了将近一半。

1.1  按盆地划分

委内瑞拉主要由8个含油气盆地组成，主要资源集中在马拉开波盆地、东委内瑞拉盆地和巴里纳斯—阿普雷盆地[1]。马拉开波是委内瑞拉最重要的沉积盆地，委内瑞拉重油资源被计入全球探明石油储量后，委东部盆地技术剩余可采储量赶超马拉开波盆地。

委内瑞拉东部盆地的石油储量主要集中在奥里诺科重油带[2]。天然气储量主要集中在Carito- Mulata，Yucal-Placer，Quiamare-La，Santa Rosa区块。从两个子盆地看，瓜里科油气技术剩余可采储量为1.0亿t油当量，它主要生产轻质、中质油和天然气[3]。它的主要油田有帕拉西奥（Palacio），梅塞德斯（Mercedes），图库比多（Tucupido）等。Yucal-Place气田是该区在陆上天然气技术/经济剩余可采储量的重大发现，天然气技术剩余可采储量为75.1百万t油当量，经济剩余可采储量为27.3百万t油气当量。马图林是东部盆地的主要含油气盆地，马图林盆地油气技术剩余可采储量为318.8亿t油当量，经济剩余可采储量为17.6亿t油当量，它主要生产中质油和重质油[4]。

1.2  按轻/中、重质油划分

委内瑞拉轻质、中质油技术剩余可采储量相对来说比较集中，马拉开波盆地是轻质、中质油储量最大的地区，占委内瑞拉轻质、中质油储量的48%，其次是委内瑞拉东部盆地，储量占44%（见图1）。从油田来看，轻质、中质油储量前五的油田分别是PDVSA Maracaibo、PDVSA Eastern、Bachaquero、Lagunillas以及PDVSA Barinas-Apure油田。

奥里诺科重油带是全球重油、超重油储量最丰富的地区，目前石油技术剩余可采储量高达186.6亿t[5，6]。1935年在该地区发现第一个油田。由于当时大量具有商业价值的轻质、中质油被发现，以及20世纪60-80年代，在马拉开波盆地运用较为广泛的重油开采技术并不适用于奥里诺科重油带，所以当时重油储量未被充分重视。20世纪60-80年代以后，由于国际石油公司的加入以及重油开采技术的提升，奥里诺科重油资源开始引起关注。奥里诺科重油带被划分为4大区块：阿亚库乔、博亚卡、卡拉波波、胡宁[7];又细分为36个开发区（包括已开发区）;阿亚库乔含8个区块，博亚卡含 8个区块，卡拉波波含7个区块，胡宁含13个区块[8]。目前主要储量集中在阿亚库乔和胡宁（见表1）

2  油气生产现状及发展

2018年底，委内瑞拉的包括油气田总数为327个，其中232个油田和95个气田。目前产油气田有72个，产油田有160个，产气田23个。委内瑞拉油气产量主要分布在七个区域：马拉开波州、马图林州、巴里纳斯州、瓜里科州、特立尼達岛、委内瑞拉海湾、法尔孔州（见图2）。马拉开波油气产量为65.4亿t油当量，占整个委内瑞拉油气产量的62%;而马图林（位于东委内瑞拉盆地）油气产量为37.7亿t油当量，占35%。委内瑞拉油气生产以石油为主，天然气产量在油气产量中占比小，总体由陆上天然气产量为主，海上天然气产量为辅。

2.1  产量现状

陆上油气历史开发形势变化：1999-2003年急剧下降，较1999年，2003年油气日产量下降了34%;2004-2011年有小波动，但基本平稳;2012-2018年持续下降，2018年油气日产量下降至每天22.1万t油当量（见图3），为史上最低。陆上油气产量特征：从常规油气产量看，陆上主要以石油为主，天然气占据极少部分。2018年，陆上石油产量约占委内瑞拉石油总产量的81%，天然气产量约占委内瑞拉天然气总产量63%，委内瑞拉的陆上石油产量已经达到顶峰，预计委内瑞拉石油产量将在未来逐步下降。另外委内瑞拉并无非常规油气产量。

海上油气历史开发形势变化：1999-2003年快速上升，2003年油气日产量上升至每天13.6万t油当量，为历史最高。2003-2018年缓慢下降后趋于平稳。海上油气产量特征：2018年，海上石油产量约占委内瑞拉石油总产量的19%，天然气产量约占委内瑞拉天然气总产量的37%。2001年海上的石油达到顶峰后逐步下降。相较于石油而言，委内瑞拉的海上天然气产量在2018年以前一直没有明显变化，预计2018年以后会有一段的时间的上升趋势，在此期间，主要重点是增加近海天然气的开发。

2.2  未来发展

2018年，PDVSA投入了维持运营所需的最低资本，重油项目的修复工作暂时恢复了部分产量，委内瑞拉石油产量基本稳住脚步。2018年以后，由于国内僵局将会持续很长时间，所以未来短期内石油产量回升的可能性并不大。预计2020年将下调至22.2万t油当量每天，基本与2019年持平（见图4）。因此，到2020年为止委内瑞拉的石油产量将只有2014年的三分之一。随着油价的继续波动，委内瑞拉油田将得不到稳定产出所需的投资。预计委内瑞拉的原油产量将在2019年下半年继续下降，并且随着美国制裁的最后期限影响，下降可能会加速。所以即使在政权更迭的情况下，若能重启投资，油田产量下降的趋势才会有回转的机会。天然气产量的影响因素相对石油较少，而且大型海上气田Perla 、Mariscal Sucre的开发作为天然气产量的后续动力，保证了委内瑞拉天然气产量。2022年以后天然气日均产量基本控制在3.8万t油当量，天然气产量总体趋势更容易稳定。

3  石油生产衰退原因分析

10年前，委内瑞拉的石油日产量为260万桶，在欧佩克中排名第三，仅次于沙特阿拉伯和伊朗。如今，在经历了5年的下滑之后，该指数已升至第8位。

3.1  通货膨胀造成石油产量持续下滑

委内瑞拉拥有世界上最高的通货膨胀率。据2013-2018年数据显示，委内瑞拉通货膨胀率一路飙升，2018年通货膨胀率高达82 700%以上;油气产量锐减。2013-2018年油气产量分析对比，2018年油气日产量降至27.8万t油当量每天，为史上最低点，较2013年下降约23%（见图5）。新的经济政策集中在马杜罗政府引进的“石油币”上，主要是将奥里诺科重油带的Ayacucho1油田全部石油储量作为石油币筹码，并非长久之计，只会让该国陷于通货膨胀的深渊，继而导致石油产量继续下滑的危险。

3.2  轻质油进口短缺，降低石油生产水平

历年来对于马图林和马拉开波两大盆地，后期需要大量投资资金维持产能。由于部分外企公司相继撤资，导致但图林和马拉开波盆地对成熟的传统轻/中油项目缺乏投资和维护。奥里诺科重油带是委内瑞拉未来的石油生产的主要来源[9]。除了技术难关需攻克外，政治和金融问题是导致重油带项目延误的主要因素。目前Petrocede?o、Petromonagas、Petropiar和Petroanzoátegui四个项目，通过对原油改造升级提高原油质量，但改造升级带来一系列问题成为提高原油产量的瓶颈。而新项目（Carabobo 1，Carabobo 3，Junin 5和Junin 6）通过进口轻质油与本土重油混合生产，但由于进口轻质油的资金要求，以及限制了重油的生产，委内瑞拉未来石油生产水平将取决于轻质油进口。

3.3  高支出低收入加大石油生产成本

全球石油产业已经由大规模、低成本开采石油的阶段，进入到一个开采成本越来越昂贵的阶段[10]。委内瑞拉重油、超重油开发所需要的成本投入远远高于轻、中质油。高成本需要高油价支持才能获利，所以油价下跌对于委内瑞拉经济打击巨大。委内瑞拉石油行业资本属于高支出低收入（见图6），1999年，查韦斯上台第一年，该国石油产业资本支出高达78.9亿美元，成为历史上第一次高峰值。1999-2007年该国石油产业资本支出急速下降，主要受油价波动、国外公司退出等因素影响。随着2007年油价升高，虽然委内瑞拉较之前在石油行业资本支出有所回升，但是当油价处于高位时，并未及时进行资本再投资，而是将石油产业获得的利润投向了社会保障开支方面。总结整个查韦斯时代，委内瑞拉并没有透析油价波动与石油资本投入之间的关系，导致高油价时期没有继续提高本国石油产业所需的资本支出水平。另外委内瑞拉通过巨额贷款来维持极低的能源回报（EROI），导致E&P（勘探生产）债务不断刷新历史。2015年 E&P（勘探生产）总债务高达2 000亿美元，比2005年增加300%。虽然成本贷款得以让石油产业获得一定的发展，但并不意味着当现有技术达到产量上限时，新技术会被用来开采难度更大的油气资源，这样会加大石油与天然气开采、精炼与加工的成本[11]。

4  委内瑞拉石油危机影响

长期以来，委内瑞拉主要依赖石油出口获取外汇收入，但受到国际石油价格波动和美国经济制裁打压的影响，委内瑞拉经济形势每况愈下，通货膨胀和失业率高居不下。

马杜罗政府成功上台，但并未使得该国军心稳定，反对派借助美国势力伺机而动，煽动民众欲发起街头革命。委内瑞拉石油危机，不仅影响自身在国际石油市场的地位，也给其他对南美地区投资格局、美国炼油、油价等带来不容忽视的影响。

4.1  人口外流严重

该国大量原油销售用于偿还对中国和俄罗斯的贷款，而用于食品/医药交易的极少，人民普遍缺乏必需品，导致该国人口大量流失。据联合国估计，自2015年以來，该国3 100万人口中约有300万人逃离。

4.2  地缘政治恶化

美国与俄罗斯先后插手委内瑞拉国内政治斗争，其中各有原由。美国在页岩油气革命成功以后，轻/中质原油产量不断增加，对外依存度降低，为实现油气独立，美国趁委内瑞拉国内局势混乱，强行对该国石油储量和收入进行战略控制。介入委内瑞拉是俄罗斯在南美地区重要的军事支撑点，也是制衡美国的重要根据地，因此也成为俄罗斯和美国激烈争夺的战略前沿。

4.3  原油出口收入减少

委内瑞拉原油出口带来的美元收入相比于2017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320亿美元有所下降。重建国家原油出口收入唯一筹码是巨大的剩余外汇储备，但潜在投资者很少。

4.4  美国炼油风险加大

自2019年以来，美国政府宣布对委内瑞拉实施制裁，导致委内瑞拉原油出口量持续下降。2019年3月，出口量仅为90万桶/d，与2018年3月相比下降了40%。委内瑞拉一直是美国墨西哥湾沿岸炼油厂最重要的重质原油出口国[12，13]。2019年，美国墨西哥湾沿岸炼油厂对委内瑞拉重质原油的进口量大幅度下降。面对委内瑞拉的石油危机，对于一些配置专门为加工委内瑞拉重质原油的炼油厂来说，情况最为艰难。委内瑞拉重质原油出口的持续下滑是这些炼油商目前面临主要风险，这将增加重质原油的稀缺性，进一步增加了成本，降低了利润率。虽然加拿大和墨西哥是墨西哥湾沿岸最大的两个石油供应国，但它们填补委内瑞拉石油供应缺口的能力可能有限。

4.5  石油价格受波动

委内瑞拉石油出口下滑，造成自身亏损却令所有其它产油国受益，布伦特原油价格从50美元/桶跃升至70美元/桶以上。油价可能只是短期上涨，如果委内瑞拉的出口下跌速度较慢，那么2019年美国新供应的激增将缓解短期效果[14]。预计明年全球供应增长将超过需求，多增50万桶/d，导致库存增加、油价走软，但是美国的制裁可能会在年底前将伊朗每日50万桶的出口挤出市场，抹去供应的缓

冲[15]。如果委内瑞拉出口继续以较快速度下跌，那么实现国际石油市场均衡将更具挑战性。这不仅会收紧基本面，还会让市场更容易受到地缘政治因素的影响。这一系列事件可能会进一步推高油价，并可能促使欧佩克和俄罗斯终止产量协议。

4.6  南美油气投资格局改变

在过去南美的投资重心在委内瑞拉和哥伦比亚的陆上重油油田。但近年来南美的投资活动已转向海外[16]。其一，委内瑞拉的陆上原油储备正被来自加拿大、墨西哥和其他地区的供应所取代。其二，委内瑞拉国内政治局势动荡，加上美国已经对该国实行金融制裁决策，除了雪佛龙、俄罗斯等大石油公司能耐住投资风险性，其他石油公司已经陆续撤资。其三，委内瑞拉东部邻国圭亚那首次发现海上石油与天然气，这些新发现的油气储量短期内更加容易获得商业化利润。预计未来10年，圭亚那的石油日产量可能超过100万桶，人均石油产量将高于任何其他主要产油国。圭亚那和巴西的石油生产率更加吸引外来投资者，已将南美沿海地区提升至顶级投资目的地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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