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林
菲里普有腰痛病,痛起来坐不能坐、躺不能躺,很可怜。这时,他就大量地往腰上涂药,弄得满屋子药味,但止不住,照样痛。有一次,他痛得无法睡觉,一直在床上哼。我拿出中国的麝香镇痛膏,对他说:“亲爱的,美国药不灵,试试中国药吧。”
他一看就连连摆手:“不拔毛,不拔毛!”以前我在他小腿上贴过麝香镇痛膏,他毛多,撕的时候撕下了一片毛,吓得他再也不敢用中国药膏。
我做他的思想工作:“亲爱的,你腰上没毛,保证撕下来不痛!就算有点痛,和你的腰痛比算什么啊!”菲里普想想也是,就点了头。我赶紧把麝香镇痛膏“啪”地给他贴上,说:“好好睡一觉,十二小时后才能撕哦!”但他还是痛得不行,躺在那唉声叹气。我见他可怜,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用热水袋灌满烫水,对他说: “药膏再加上热敷,更有效果!”
“你确定?”菲里普有点怀疑。
“我确定!”我说。
菲里普马上把热水袋垫到腰上,笑了:“真的好多了,舒服,谢谢老婆!”
药膏加热水袋确实管用,菲里普终于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十二小时到了,我要帮他撕药膏。他护着自己的腰喊:“别,我自己来!”我哪里肯听他的,我爸说过,撕药膏要快要狠,就不会痛。于是我“刷”地一下,在他的惨叫声里把药膏撕了下来。
“痛啊!好痛!”他还在哇哇怪叫。我一看,坏了,难怪他痛,少了一块皮。不是皮肤少了一块,是药膏少了一块,这一块上哪去了呢?坏了,烙在菲里普腰上了!热水袋太烫,烙铁一样把药膏烙进了他的皮肤,根本扒不下来,除非把肉割下来!
我这才知道做了错事,心里好内疚,连声说:“对不起,亲爱的,我把药膏烙在你身上了……”
菲里普哭丧着脸说:“没关系啦,就当我做了一次中国文身啦……”
从这天开始,菲里普每天和烙在腰上的药膏战斗,一点点把它扒下来。一个月后,药膏扒下来了,肉却烂了,烂了很深的一个洞。我每天幫他清洗、上药, 两个月后,他腰上的烂洞才愈合,但留下了清晰的烙印——中国文身。
(摘自《奇怪的美国人》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