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形成三个“朋友圈”中国企业如何再布局？

朱冬

2020年，新冠疫情的加码，令地球村的“大佬们”非理性的厌华指数，攀升到史上最高。

中美关系的僵局，愈演愈烈。

英国拉拢美、德、法、日等10国抵制中国，包括对中国企业的不合理“屏蔽”。

澳大利亚国内掀起抵制中国制造的风潮，澳大利亚工会中高达88%的工人支持减少对中国依赖。

印度贸易商联合会（CAIT）发起了名为“Indian goods-our pride”（印度商品-我们的骄傲）的抵制中国商品运动，目标是在2021年12月前减少进口130亿美元的中国制成品。“有点着急”的印度更是封禁59款中国App，包括阿里在内的巨头，在印度风光不再。而这背后绝非边境冲突那么简单，而是借题发挥！

……

各种具体事件的背后，让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清醒过来——地缘战略冲突导致中国企业在海外发展时被无端设置障碍的情况，已非个例。政治风险对于已经或正在寻求出海的中国企业来说，已经成了应首要考虑的因素。头部公司受冲击，中小公司也不能幸免。

而另一方面，中国政府与伊朗商谈的25年、4000亿美元级别的长期合作启动，今年年初，中国对俄罗斯贸易突破1000亿大关……

以上，恰恰验证了清华大学教授李稻葵在2018年“中外管理官产学恳谈会”上，对未来世界“将形成三大‘朋友圈”的预判：百年变局，是未来的世界逐步形成三极，也可以说是三个产业链、三个集团、三个“朋友圈”，也是三个贸易圈。从长期来看，中国企业家应重新布局，积极应对百年未有之变局。

面对正在形成多极化“朋友圈”的世界，中国企业对海外市场的关注重点，必须从西方发达国家市场，转向那些把中国纳入“朋友圈”的国家市场，进而在不久的未来，实现“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多元化布局。

上帝关闭一扇门，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今天，我依然坚持上述观点，事实上，疫情加速了三极格局的演进！”2020年7月底，李稻葵在接受《中外管理》专访时如是强调。

第一极是北美板块。其中，美国是关键，它会拉着墨西哥、加拿大形成自己的贸易圈和朋友圈。

第二极是欧盟板块。欧洲的未来是德国的天下。作为欧洲发展的主导力量，德国已经形成了对周边国家的辐射影响力。英国目前还在“摇摆不定”中，一方面英国不想和欧洲捆绑在一起，但英国在中美之间如何站队也没想清楚。“但我相信英国是一个有智慧的国家，它肯定不会忽视今日中国的力量。”

第三极是中国自己，未来东南亚国家、日本、韩国早晚会围着中国的产业链运转。

“基于此，中国企业在面对世界从全球化向区域化的剧变过程中，从供应、生产，到消费、融资等各个环节都要有新重点，要重视中国的‘新朋友圈，在多元化布局下提高中国企业的安全系数。”李稻葵总结道。

中国中小企业协会副会长尤灿，有着十多年国际间经贸摩擦应对和纠纷解决的经历。他在接受《中外管理》采访时表示：未来中国企业的新重点，不仅仅是单纯的“中国化”和区域化。今天的国际形势，让中国企业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对于国际规则应该全面了解，深入掌握，大胆利用，杜绝害怕纷争、杜绝软弱可欺以及暴发户心态。

在他看来，当下大家都处在一个激烈的动荡环境中。“在美国的某个韩国洗衣品牌门店联合起来，竟能撼动总统的选票，这就是现实版的‘纸牌屋。以前，政治风险是企业出海看不见摸不著的风险。现在，政治风险已经升级为影响企业出海发展的心病。”尤灿提到。

所以，在今天的国际形势下，企业在出海“航道”中一定要找到有利的方向。

比如，包括日韩在内的东亚文化圈，目前对中国企业而言是相对有利的。而囊括了泰国、越南、马来西亚等的东盟圈同样不能选择和中国割裂，因为和中国关系太近了。而且，东盟就像一个桥梁，连欧美也无法忽视其在全球价值链的作用。东盟适合把中国的基础制造业产品输送向全世界。

近期，越南工商会胡志明市分会表示，越南已超出马来西亚成为中国在东盟地区最大贸易伙伴。2019年中越进出口总额达1168.7亿美元。作为一个小国家，越南在东盟爆发的力量不可小觑。

再比如，中东、非洲地区同样也具备开拓业务新重点的潜力。尤灿透露，其实在2015年中国企业已经开始向这些“新重点”区域转移自己的业务量。

此外，尤灿提醒，中国企业也要格外关注国际市场的“中间地带”。从地理位置看，就如土耳其是进入欧洲的边界大门，墨西哥对美国也同样有地域上的“近邻”关系。这种敏感的中间地带同样值得企业关注。

李稻葵：中国企业在面对世界从全球化向区域化的剧变过程中从供应、生产，到消费、融资等各个环节都要有新重点要重视中国的‘新朋友圈，在多元化布局下提高中国企业的安全系数

总之，国际局势复杂、不确定性增强，但地球村的游戏定律总是守恒：上帝关闭一扇门，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当下，如何与新朋友打交道

问题来了！随着欧美市场的大门慢慢关闭，新重点，必有新玩法。中国企业如何乘风破浪，蓄力向上？

李稻葵给大、中小企业分别提出了建议：

首先，对大企业而言，在国际化道路上一定要找对国家、找对‘圈子，否则会吃闭门羹。对小企业而言，一定要跟好队伍，做好大企业的合作伙伴。“正所谓跟着狮子一起走才会更安全。同时也只有选对圈子，才能降低风险。”

其次，企业一定要具备系统整合能力，形成健康的上下游产业链，从而在安全的“朋友圈”内不断拓展。寻求国际化的中国企业也可以抱团出海，但前提是认准地区，摸清当地的政商环境，以能为中国企业提供安全发展的可能性为首要前提。

李稻葵提道：其实中国很多企业的系统整合能力已经很强。以电动汽车行业为例：蔚来、小鹏、威马，这些新兴企业都具备系统的技术整合能力，也有一定的生存发展基础。这样的企业利用国内的大市场机遇，加之自主创新的研发能力，比传统意义的企业出海更加灵活。

“而互联网企业在‘非朋友圈国家受的影响更大，毕竟信息和数据服务、娱乐消遣类服务，最容易被怀疑，受国际形势冲击更大，受文化习俗、主观判断的影响更大。”李稻葵提示：包括TikTok、微信、微博等59款中国应用在印度被禁用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这点也和中国中小企业协会副会长尤灿的看法一致：“抖音”这种互联网信息技术企业不可能成为海外当地人民的刚需。而比起那些互联网企业，中国的基础制造业，尤其能和当地产生强大联系的行业，比较容易在新的海外重点地区上找到自己的C位。它们可以借助上下游之间的利益关系制造自己的影响力，寻到自己的出路。

最后，李稻葵补充道：企业出海作战还要做好资源储备。尤其在非洲、拉丁美洲等地开矿建厂着实需要一定的政治、军事资源的保障。电影《血钻》就揭露了生意和政治、当地利益团体纷争的血淋淋的现实。

对此，尤灿也强调，今日的国际格局对企业家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对于出海的企业，要重视对当地政治的尽调，和当地工商协会、政治势力的接触、文化的融入等都是不可回避的功课。

尤灿介绍了一个钢铁行业的案例：美国反倾销让中国的钢铁行业的赋税不堪重负，2014年海外经贸摩擦抬头时，民营钢铁企业浙江华达新材，针对越南市场，凭借规范的财务记录积极应对并开发市场，在越南市场上争取到了我国最大的出口配额和我国次低的反倾销税率，进一步加强了在行业内的竞争优势。2019年浙江华达新材创下了2.7亿的利润，今年上半年疫情期间也没影响它完成70%的盈利率目标。

这就是一个找对“朋友圈”，做好当地功课，从而借势起飞的企业案例。

未来，中企在“新朋友圈”里如何发展

“未来一段时间，至少五年内，中国企业发展的重点还是在国内，当务之急是把国内市场整合起来。”李稻葵判断，未来的中国市场将更统一，区域间的隔阂会被进一步打破，而且很多产业会被重组，在从小而散变成大而强的进程中，会有一批淘汰出局，胜出的企业会立足中国的市场基础往外延伸，再进入世界级赛道。

这样看来，未来中国的企业，必须具备在国际市场上与高手过招的能力，尤其在管理、成本控制、技术迭代上要能不断提升自己。以华为为例，李稻葵判断，隔阂期破除之前，华为很难再去欧美大国的强势地区发展。同理，美国、欧洲的通讯巨头也很难来中国发展了。虽然中国企业的独立创新会面临更严峻的挑战，但绝不能放弃对外开放。反而更应该两条腿走路。

李稻葵对此解释：中国制造在国际市场上要保证“质”的竞争力，尤其在第三方国际市场上的核心竞争力不能缺失，但“量”的发展还应立足在国内。一方面企业会受益于中国本土市场，做大规模;另一方面，企业也會更加仰仗对外开放来提升质量、技术和管理方面的能力。

所以，李稻葵判断：未来那些真正有硬核运作能力和管理能力，在国内能扩大自己的市场份额、在国际市场又有整合能力的企业会活得更好，更有生存和发展空间。

尤灿也补充了关键的一点：未来，中国企业的发展重点“跨不过中东，也到不了非洲”。

立足于自己多年的国际经贸实操经验，尤灿给出解释：中国企业与中东国家的合作主要聚焦在利益交换上，但很难扎根到中东，毕竟特殊的宗教环境和地缘政治是个难以跨越的坎。而非洲尚不具备用独立、文明的心态和全世界文明对话的能力，不具备可共同沟通的文明意识圈。

所以，对于中东和非洲圈，企业家们可以与其试做盟友，但要保持谨慎的合作态度。

此外，今天的国际形势对企业决策人的要求极高。从商务和法律实践角度，尤灿不忘提醒中国企业家：在国际化环境中有九类经营风险需要引起关注：货物买卖风险、海外投资风险、知识产权风险、反倾销反补贴保障措施贸易救济风险、整体合规风险、国际标准准入风险、海外市场投资安全审查风险、涉外争端解决风险、涉外法律纠纷维权成本高昂的风险。

总之，企业在单打独斗状态下，是非常难以对整体海外商事法律风险做出有效应对和防范的。“对国际形势的掌握和预防一定是先于应对。不要盲目投资，更不要忘记终身学习。今天国内的中小企业很有可能发展为国外的大企业，要充分利用国际规则，结合反倾销、反补贴、反吸收、反规避等现存国际规则，综合考虑企业的海外发展问题。”尤灿说。

毛泽东曾说：“打仗的办法就一句话：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意思是面对挑衅，既要讲究策略和战术，也要有“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的淡定从容。细品其中深意，也尤为适合当前紧张的国际局势下，在“新重点”下发力的中国企业。

责任编辑：李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