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玲月
丁一对面,站着另一个丁一。这无疑是本世纪最成功的克隆术。高鼻梁宽额头,甚至左胳膊上榆钱大小的胎记都丝毫不差,连丁一都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
你真的是另一个丁一?对面的人笑了笑,标志性地打了个响指,居然连打响指都如出一辙。丁一拉着他来到镜子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打了个响指连连说,好,好,好,你是从我身体复制出来的,你就叫丁二吧。当然,需要你冒充我时你还是叫丁一。对方回答说,我可以叫丁二,但我不是冒充你,我是另一个你。
有点儿意思,另一个我。丁一给了丁二一个大大的拥抱。
干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海南岛的沙滩大海椰子鸡,让丁一的身心得到了释放。上班已经够累人了,丁一的岳母来了之后,在她的煽风点火下,让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夫妻感情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半个月没回过家的丁一,其实很想回家看看,说不上是对丁二的不放心,还是对妻子的不放心。
一路风风火火地回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时,丁一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不能回家,因为丁二在他旅行前就冒充自己回了家。他站在门口犹豫再三,终于没有勇气开门,而是敲开对门邻居的家。
邻居是独居老人张大爷,老伴前两年得了重病去世,唯一的儿子远在国外做工。张大爷身体不好,给老伴治病花光了积蓄,经济拮据,正在招租。丁一的想法是借机在张大爷家租住,张大爷家的阳台刚好对着他家的客厅,有利于观察他家的一举一动。
丁一其实和张大爷并不熟悉,只是听岳母提起过这些琐碎事,岳母还说你张大爷眼睛也越来越不好,对面打招呼都快认不出我来了。
张大爷看到丁一,一把将他拉进房间,连连说,丁一啊,快进屋。丁一打了个激灵,暗暗责怪岳母乱讲,张大爷一眼就认出他来,简直就是火眼金睛嘛。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又听张大爷开口,前几天多亏了你,否则我就去见阎王爷了。
奇怪,前几天我还在海南啊,难道是他将丁二当成我了?丁一连忙摆手,对张大爷说,我不是丁一,我是丁二,是丁一的孪生弟弟。张大爷使勁揉了揉眼睛,围着丁一转了一圈,连连说,太像了。丁一趁机编了个理由,听说我哥丁一前阵子家里闹矛盾,我妈不放心,非让我过来看看,我也不好直接去,能不能在您这里暂住几天,也好暗中观察他们现在过得到底怎么样。
没问题,张大爷爽快地答应了。丁一从张大爷口中得知,前几天他做饭时高血压发作晕倒,锅烧糊了,是丁二发现后从阳台跳进来关了火,又送他去医院抢救。丁一听完吓出一手心冷汗,自己从小体育就差,跳阳台救人做梦都不敢,看来这丁二比他强。
不知丁二和我的老婆岳母相处得怎么样,丁一每天早晚偷偷在阳台望向自家客厅。早上,丁一睡眼蒙眬地跑到阳台,发现丁二正端着两盘煎蛋递到老婆和岳母面前,三个人有说有笑,趁岳母去厨房间隙,丁二竟然和老婆来了个闪电吻,那动作像极了丁一当年追求老婆时,青涩而甜蜜。丁一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嘴唇,将手指收拢成拳。
连续观察了三天,丁一发现丁二每晚都回家吃饭,有一天还看到丁二腰间系着围裙,将岳母最爱吃的糖醋鱼端上来,岳母尝了一口,夸他做的比她做的好吃。丁二还给老婆夹菜,岳母给丁二夹菜,看得丁一心里酸溜溜的,岳母从来没给他夹过一口菜,当然他也从来没下过厨,更别说那么复杂的糖醋鱼。他只会品菜,动不动再挑点不足,岳母挖苦他长了一张皇帝嘴。
张大爷问丁一看到些什么,丁一说,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丁一。张大爷笑了,拿出一枚硬币,说,其实人和这硬币差不多,都有正反两面,将心比心是最好的相处之道。丁一点点头,他想回家了,他要当面告诉丁二,你不只是我的复制品,更是我的指路灯。
打开家门,老婆亲热地接过丁一手中的包,岳母递来一杯茶。丁一忐忑不安地问,丁二去哪儿了?老婆嗔怪道,我看你像丁二,快洗洗手吃饭,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猪杂汤。丁一心里一怔,猪杂汤曾经是岳母最痛恨的。
丁二到底去哪儿了呢?丁一无数次在内心问自己,回答他的只有岳母满意的笑容和老婆无限的柔情。